第18章
易楚到家後打電話過去,林一瞬間接上,三連問。
“你不是早就該到家了嗎?”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跟我說?”
“你撤回的啥信息啊?”
易楚聽他問完,頓了下:“我是有話跟你說,可是我怕你不高興。”
“怎麽會啊。”林一道:“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不開心,你是求我幫忙還是怎麽啊?”
或許真的和小周說的一樣,他想要自己的廠?
林一想到這個問題,竟然沒有一絲生氣的意思,按理說這個廠子是他的心血,這麽多年用來賺錢生存甚至逃避的地方,如果易楚真的想翩走要走,自己好像并沒有多生氣,可以的話,可以在他面前哭一哭求一求,每年給點錢,然後自己不勞而獲收租金。
突然覺得有點可恥。
所以腦部這幾十秒中易楚說的什麽話都沒聽清。
易楚在問,十五號有沒有時間,想他過來談一談。
林一脫口而出:“不行啊,我這一個月都沒時間。”
電話迷之沉默,誰也不再說話。
中斷盲音。
按照以往易楚性格,絕對不會提前挂電話,以為自己不小心按了挂斷鍵,當即回撥。
一直撥過去兩次,對方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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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扔了手機:“我去,這麽多年還矯情的要死要活。怎麽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原本還真有點傷心,晚上和小周喝酒,他必定例行勸林一少跟易楚接觸,順便再說易楚慣會裝模作樣,非常熟識一般,還說人前君子背後花招盡數,讓林一小心不要沉迷其中。
以前不在意,現在卻聽的清楚有道理,“沉迷其中”用的尤其好。
倒不是說小周一直惡意攻擊易楚是小人不小人,而是林一覺得自己最近與易楚走的太近,近到會讓心智混亂,産生超越朋友的幻想。
比如會理所應當的享受他的關心,他的愛護。
等現在清醒過來,自然就繼續當做-普通老同學正常朋友關系,任何超越這種關系都是不正常的,朋友一定做不成的,反複洗腦自己同他不是一路人,自然而然會改變很多思維。
易楚只要不主動打電話過來,林一便不去主動騷擾。
他不發送信息,林一就不再去理會。
如此就可以安安穩穩過這麽多天。
之前易楚曾經打電話約過十五號去上海約會,林一早就準備過去的,畢竟不能失言于人。
可是到了上海後打他的電話一直不通,又覺得冒然去他家實在不合适,于是吃了一點東西就自己回來了。
兩個人一旦一方放棄瞬間失去了線,不會說上一句話。
慢慢再過幾天,不知怎麽,林一有點慌亂,在怕什麽,大概應該是怕這個朋友恐怕交不成走不到最後,而且結果會是形同陌路,感覺有點難過。
一周後林一忍不住打電話主動聯系。
因為才晚上九點多,自認為易楚肯定在家休息。
撥過去響了好一會兒才接聽。
電話的聲音絲絲微弱,除非剛睡醒,不然肯定是有問題。
林一直接問道:“你怎麽了?”
易楚聲音極軟卻聲音清晰:“明天下雨,溫度降快十度,你注意穿衣。”
林一笑道:“你還看天氣預報啊。”
易楚說:“我明天找你,你在家等着我。”
林一說:“你剛說下雨,來做什麽,好好休息享受假期啊。”
一陣靜默後,易楚問道:“這些天,你有想過我?”
林一心想,又來了,問這麽肉麻問題,以前讓他說上一句好聽的話比登天還難,現在這柔柔弱弱缺愛的樣子,不禁讓人擔憂,林一真的是好心好意的問道:“易楚,你到底怎麽了?你不要吓我啊,怎麽覺得你這些日子都好奇怪啊。”
易楚聲音十分冷靜,略有着急的說道:“我明天找你,你一定等着我不要走開。”
林一不知排斥什麽,居然想拒絕,“那個…那個我明天可能真的有事,而且說臺風要來,要不你過幾天再來吧。”
易楚呼吸似乎都有微顫,依然說一字:“好。”
挂完電話他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把藥喝下去,很快睡着了。
最近感冒一直不好,實在撐不下去只能去醫院拿了一點藥。
他說三天肯定就是三天,易楚等啊等,等了兩天再也等不下去,周六下着雨開車去找他。
買了一大束玫瑰花,穿着西裝,頭發是發型師親自設計的,原本随意一穿就足夠了,偏偏非要搞的正式一樣。
一身妝容和衣整拿着花開車的時候的确很引人注目,可是那張臉絲毫沒有一點興奮。
他害怕,他擔心,他想退縮,反過來又自我判定,這麽多天日思夜而且也只能想,想得到而不得,長此下去只會比現在更痛苦更難過。
現在大概真的需要抉擇的時候,這些天短暫的接觸,易楚認為林一應該是有感覺的,說的足夠明顯,足夠直白,很□□表露出自己的心思。
開車的時候本來陽光明媚,快到的時候忽然烏雲密布下起了大雨。
易楚打電話一直不通,狂風大作,夏天的雨就是這麽瘋狂,一打開車門雨直接飄過來,瞬間把完好整潔衣衫打濕,頭型直接掀翻,臉上全是水珠。
走下去後手持的傘吹的上下擺動。
來一年多還真的沒見識過這麽大的雨。
本來想從後備箱拿出來花來,雨中林一那撕裂的聲音可以傳到耳邊,是一聲刺耳聲音。
易楚聽的清晰,他趕快跑過去,裝好的器材倒下,林一雙腿被壓在下面,混在雨中那雙手臂還在顫巍巍舉着要壓下來的鋼板。
易楚半路就把傘扔掉,過去用背抗住那掉落下來的兩根器材,單膝跪在地上,支撐住一些空隙才可以讓林一緩出一點空隙可以出去。
雨水幾乎模糊了眼睛,易楚着急的問着:“有沒有受傷?有沒有?”
林一太累了,因為檢查器材,沒想到那陣風刮的那樣厲害直接倒下去,幸好自己反應及時,在地上保持還算有力的方式能支住一會兒,想呼喊人過來,可是這惡劣天氣再大喊大叫很難被人聽見。
如果動彈稍微幅度過大上面的東西就垂落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林一那躺着姿勢有四十分鐘,風吹雨打早就沒了力氣,沒想到這種時候易楚會過來,幫他支撐那一刻,仿佛重生了一樣,整個人癱軟下來。
易楚以為林一躺着不動在痛苦腿上砸出什麽毛病,扛着器材邊連聲安慰道:“林一你別難過,你出了什麽事就跟着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苦受累,會照顧你一輩子。”
這樣動人的話語落在雨中,不知傳到那個人耳朵裏有多少。
林一休息一分鐘方有了力氣,慢慢把身子移出去。
因為全身無力基本站不起來,幾乎爬在易楚腿邊想兩個人一起擡起來好讓易楚擺脫困境,可是一動上面器材要掉下的趨勢。
林一吓得不輕,直接拉住易楚腰:“你走開,我撐着,你去廠裏叫人。”
易楚厲聲道:“你呈什麽英雄!趕緊給我滾!”
林一根本不聽,只管舉着讓他離開。
這個人,從認識那天起,幹淨,整潔,甚至總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
如今這暴風雨天氣,半跪着,西裝上全部是泥,裏面的襯衫石頭,頭發濕潤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易楚幾乎吼道:“趕緊他媽的給我滾去叫人,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特舒服!”
這一聲立馬把林一鎮住,林一跌跌撞撞撐着身體跑回去。
臺風本身就兇猛,一個人在樹木折斷鐵桶橫飛的天氣可想而知什麽滋味,沒有恐懼是假的,這種風力随便刮開一個東西砸上去器材頂部就會頃刻瓦解,人壓下去不死重傷。
因為氣候原因廠裏放假根本沒什麽人,林一發了瘋一樣跑了周邊一大圈才找了幾個人。
過去的時候,易楚還是林一走時的姿勢,不改變半分,好像雕塑,巋然不動。
等到五六個人一起從易楚肩膀擡起來,林一幾乎拽着拖着他出來。
易楚腿跪得無力,兩個人在這雨中攙扶着去了廠裏避雨。
林一從臨時員工休息室,扯來新的床單和毛巾擦拭着易楚身上泥土與雨水。
特別那張臉最為至關重要,林一用毛巾幫他揉啊揉,頭發上沾的樹枝一個個捏下來,全然忘記自己也是一身狼藉。
易楚疼得厲害,等林一脫掉他的西裝才看見,血肉與白襯衫浸在一起,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