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摸着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覺得愧疚過?”
“愧疚?我為什麽要愧疚。我現在所擁有的,都是我應得的。”
“呵……”
“你別這麽笑,讓我覺得陌生。”
“你利用我為了達成你自己的目的,你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
“Alei”最近出了一個新的功能,購買過寫作協助的客戶只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便能得到有聲的寫作服務,也就是說“Alei”可以一邊碼字,一邊讀出自己所書寫的內容。卓沐陽想都沒想就付了費,因為他覺得這種有聲寫作的模式太符合他的需求了,就如同為他量身定制一般,一是自己不用費腦子就可以知道小說的書寫進度,在他沒空關注寫作的時候,這樣面對一些提問他也能侃侃而談;二來這也是一個非常好的打發時間的辦法,平時吃飯,玩游戲,刷微博,甚至睡覺,耳邊有個聲音碎碎的念叨,可以讓時間都占滿,人也覺得特別的充實。
這天卓沐陽與戰隊好友在網游的世界裏厮殺正酣,購買了這項服務的他,便從家裏與“Alei”綁定的高檔音響中聽到了這段對話。
也不知道觸碰到了他哪根敏銳的神經導致他操作鼠标和鍵盤的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出招連續失敗,随後他被Boss定身後**。隊友發出來一連串的省略號表示震驚,卓沐陽敲字道歉後,趕緊從游戲中脫身,來到了用來寫作的電腦前。
只見一行又一行的字就像被什麽控制一樣出現在屏幕上,那段對話發生在男一和男二的關系崩潰之前,也是劇情的一個小小的高潮,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讀起來竟有點像是自己被譴責了一樣。
“Alei,能幫我對文章進行修改嗎?”卓沐陽發出疑問。
“好的主人,請問您想修改哪一段?”“Alei”停下了寫作。
“351頁的第二段到第六段對話。”
“主人,這段對話對于文章的進程有推進作用,如果删除,将會影響後續的精彩程度,請問您确定删除嗎?”
他要求删除的段落已經被選上,電腦的光标在文檔上有節奏的閃爍着,他只需要随口說一句好,自己的心虛就會被抹殺掉。他背着手在屋子裏兜了好幾圈,衡量再三,還是說:“算了。”
心虛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讀者又不會去在意。
“好的主人,下面繼續為您寫作。”
只見光标複又移到剛才寫作的部分,繼續為他敲出滿山滿谷的財富。
邊澤明從外面回來,先把特地開了幾十公裏的車去機場取回來的給龔旭準備的生日禮物放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才去敲龔旭辦公室的門。還沒等得到那個“請進”,財務經理小張抱着一大堆的文件來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說:“邊總,裏面那位心情不好,您幫我找他簽了?”
邊澤明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說話,尤其面對陰晴不定的龔旭,他總有辦法将他安撫好。邊澤明把材料接過來翻了翻,眼見的沒什麽疏漏,便說:“行,給我吧。”對方很明顯松了一口氣,腳底抹油正要跑,卻被他給揪住了,追着問道:“發生什麽了?”說着往門的方向努了努嘴。
辦公室的空調開得足夠足了,可小張長了幾顆青春痘的腦門還是滲了不少的汗,他随手抹了抹,拉着邊澤明站到角落裏,說着話就帶着些哭腔了,“今天中午我和王哥在讨論一部最近超級火的網絡小說,就啄木鳥寫的那個,結果不小心被龔總聽見了,龔總當時就說,你們別在工作時間讨論與工作無關的事情。王哥這人的脾氣您也知道,忍不住就和龔總嗆嗆了幾句,說什麽這不是工作時間,你為什麽要管,還說什麽小說很精彩之類的話。也不知道怎麽戳中龔總了,他當時撂了臉子讓他回家。哎,也是王哥不對,龔總對他多好啊,他閨女得了那麽重的病,醫藥費都是龔總負擔的,現在被趕回家的話,估計治療也要中斷了,當時王哥就跟龔總道歉,龔總沒吱聲,轉身進屋了,到現在都沒出來。”
“那他真的就走了?”邊澤明四下看了看,沒見到小王的人。
“他去醫院了,吵完架,大夫就打電話說孩子又進急救了。哎……”小張哀怨地嘆出一口氣,裏面包含了同情與無奈。
邊澤明拍了拍小張的肩膀,說:“沒事兒的,這個我會解決的,你跟你王哥說,讓他安心給閨女治病,缺錢就說話。”
“嗯,謝謝邊總。”
小張一步三回頭的回了工位,邊澤明直接押門想要進去,誰知這別扭的家夥竟然還把門給反鎖上了,也不知道在防誰。他敲了敲,裏面沒反應,就只好折回辦公室拿了鑰匙才打開。
辦公室裏拉着的窗簾把陽光全都遮住了,龔旭坐在電腦前抽煙,這滿屋子的煙霧随着開門消散了大半。邊澤明在鼻子前扇了扇,問:“您是在生什麽氣?”
龔旭把煙屁股撚滅在了煙灰缸裏,擡眼看了看他,說:“把門鎖上。”
邊澤明聽話照做後,剛走到辦公桌之前,龔旭冷冷的聲音命令他:“你給我跪下。”
黑暗的房間裏,邊澤明甚至看不見龔旭是什麽樣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得出來,這個人只要一生氣,就像閻羅殿裏的君主,陰沉、冰冷、無情。無來由的怒火此刻正在燃燒着他,邊澤明已經感覺自己被灼燒得體無完膚。
他知道自己還充當着出氣筒的作用,所以從未想過忤逆,聽話的跪在了龔旭的腳邊,龔旭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揚起頭與自己對視,惡狠狠地問道:“你現在是不是也覺得變得特別難以理喻了,讓你接近他,回頭還要朝你發這莫名其妙的脾氣?”
邊澤明抵禦不了他的怒火,想搖頭卻被鉗制住了,只好解釋說:“沒有,我剛才出去不是去見他,事實上,他好久沒找過我了。”
龔旭松開他,随手甩了他一個巴掌,說:“你最好控制住你自己,別跟他睡了,再回來找我。”
邊澤明臉上很疼,卻不敢用手去揉,他低着頭,說:“我去接近他是因為您需要。而且,我多想找回過去的那個你。”
“過去?呵……”
邊澤明清楚的記得,他剛到龔旭身邊時,總能看見他盯着一把木吉他發呆,終于有一次,他沒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的問道:“您會彈吉他?”
龔旭當時沒說話,而邊澤明在此之後便再也沒看過那把吉他了。
聽了那人的講述,他才知道那把吉他之于他的重要性。的确,他不知道關于龔旭的事情太多了,這只是冰山一隅。現在的龔旭陰郁而又執着,仿佛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之後,便順帶着把他骨子裏的善意和天真都帶走了。好在那人口中的往事給他描繪了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龔旭,他幾乎只是傾聽着就能感受到他的美好。如果想要找回過去的那個他,只有忍辱負重的多去找那個人了解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也是唯一支撐着他接近那個人的理由。
“我是想要了解每一個階段的您,這樣才能更好的愛您。”龔旭發出不屑的哼聲,邊澤明大着膽子擡起頭迎上他兇狠的目光,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這個人已經不那麽生氣了。“您要過生日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您想看看嗎?”
“生日……”龔旭念着,這個字眼他自己都忘了,畢竟他現在唯一能記住的就只有一個日子,那就是他的死忌。
邊澤明撐着站了起來,雙膝的酸痛他并沒有在意,擰開門回自己辦公室,再回來時,懷裏多了個打了蝴蝶結絲帶、還打了孔的粉紅色盒子,從裏面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藏了個什麽活的東西似的。他一股腦的把盒子放在龔旭的腿上,龔旭疑惑地看看他,又看了看盒子。
邊澤明想,粉紅色和他真配,“您拆開看看。”
龔旭解開絲帶,掀開蓋子的那一瞬間,裏面的小東西便迫不及待的鑽出個腦袋來,陰陽臉,黑白相間的身體,大眼睛,粉紅紅的鼻尖,好奇地在嗅着什麽。龔旭和小東西對上了目光,他有一瞬間認為這玩意在沖他傻笑,惹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它那毛茸茸的身體吸引着他的手,讓他去撫摸。
“您喜歡嗎?”邊澤明見龔旭應該是喜歡,心放下來大半。
“是……”小家夥主動用頭蹭了蹭龔旭的手指,又用舌頭舔了一下,濕乎乎的,弄的他很癢。
“是邊牧,特別聰明。”邊澤明走過去,有大拇指揩了兩下小家夥的頭,“才幾個月,看見的時候奶裏奶氣的,心裏覺得您能喜歡,買回來給您做個伴,我剛才去機場接它,本來想等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再給您,但又忍不住。”
也不知怎麽了,龔旭看見這小家夥,心裏憋悶着的怒火全都散了,懵懵懂懂的小奶狗笨拙的想要爬出盒子,龔旭如它所願抱它起來,舉着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它的,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慈愛和善意正是邊澤明所期待看見的。
其實他是不想搞個活物回來與自己争寵的,但龔旭一直以來咨詢的那個心理輔導老師告訴他,養個寵物能夠幫助龔旭修複心靈創傷。最近他愈發的想要龔旭找回過去的那個自己,而龔旭最近心情也很差,于是稍加考慮,便領回了只小奶狗。
“您給他起個名字吧。”邊澤明提議。
小狗适時發出了“嗷嗷”的奶叫來應和。
龔旭說:“就叫嗷嗷吧。”
邊澤明愣了愣,眉頭忍不住的簇起來,他不知道龔旭心裏怎麽想的,會起這麽個随性的名字,不過就随他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