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臣妾做不到啊
宮人幫我擦幹了鼻血，重新将我抱上了輪椅，這回我吸取了教訓，不敢再說假話，誠實地說道：“這輪椅的坐墊和靠背不透氣，有點太熱了，患者坐久了會汗濕犯臭，生壓瘡。”
一旁的宮人們震驚地看着我，眼裏寫着：二貨嫔你想死嗎！敢對皇上的東西指手畫腳，言語粗俗！
皇帝那邊倒是還好，面上淡然示意我繼續往下說，我大着膽子道：“如果能再加條帶子固定身體就更好了，以免有人在背後暗算摔傷了……”
一旁的宮人臉全黑了……
皇帝竟笑了起來，眸色熠熠似璀璨星辰：“還有嗎？”
“額，還有……臣妾在想，皇帝乃工木之神，是否有辦法讓這個輪椅自己跑動……”
皇帝竟哈哈大笑起來，宮人們全都驚呆了。
“工木之神？”皇帝貌似很喜歡這個稱謂，表揚我道：“艾嫔的建議很好，朕會采納的。”
我心中一動，皇帝又變得謙和大度，平易近人了？
他眉眼彎彎如新月，柔和地說道：“艾嫔說的最後一點……朕可以立刻讓輪椅動起來。”
我心中咯噔一下，果然，那個禦花園的木頭人是皇帝做的！他要給我展示如何讓木頭動起來呀！
我無比興奮地靜待奇跡發生。皇帝命人将我推出了屋，推上了一處高地，我突然覺出了不對，正時椅背被人踹了一腳，輪椅就順着斜坡往前滾去……
“救命啊！”噗通一聲，我兩腳朝天倒栽進了花叢裏……
他所謂的動起來，原來是這樣的動法……
四、昏君！
暴君！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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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摔傷的胳膊窩在床頭郁悶壞了，原以為自己就要逃出宮了，卻不想皇帝來了這一出，全宮上下都注意到了我。一大波一大波的娘娘們又來探望我了，嘴上笑得別提有多開心了，背地裏還預言：這二貨嫔不知天高地厚惹惱了皇上，早晚會被皇上整死的，咩哈哈哈……
端午節那天外面熱鬧非凡，我這裏清淨如冷宮，我和小香在院子裏玩着骰子，突然那道明黃又出現了……
我本能地往後挪了挪身子，抓緊了椅子把手。
這一回，皇帝帶了改良後的輪椅過來。輪椅的坐墊和靠背用了柔軟的絲質網棉，坐在上面又舒服又涼快，腰部兩邊加了布帶固定身子，不怕再被暗算。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這回如何？還有哪裏要改進？”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心想他是随便這麽一問？還是真的還想改進？我是說實話呢？還是奉承一句？
帝王心，深似海，一句不對就掉腦袋。我思慮良久，說道：“臣妾覺得很好了……”
他挑了挑眉，哦了一聲，哦字拉長了尾音，我整個人就不好了……
皇帝，其實你不是表面上那麽天真單純，你是腹黑帝吧！
皇帝屏退了下人，親自給我推車，沿着蓮池慢慢行進……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幅十分浪漫溫馨的畫面，涼風微拂，柳枝搖擺，荷香盈袖，黃鹂輕啼，一道明黃推着一抹素影在翠綠緋紅之間緩慢移動，你若殘疾，我就做你的雙腿，帶你看遍人世繁華，一起走向晚暮夕陽……
我着實打了個寒戰，這一切都是假象，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祥和……
我緊緊抓着椅把，心想我綁了帶子，輪椅不倒，我是摔不傷的……卻聽撕拉一聲，低頭一看，我的裙擺卷進了輪子裏……
“皇，皇上，我的裙子……皇上……停！”
可皇帝沒有停，他繼續往前推着，撕拉拉好幾聲，我半邊裙子被撕爛卷進了車輪，邪風刮來，另一半裙子呼呼飛起，于是我兩條玉腿赤果果地呈現在皇帝眼底……
嗚嗚，我羞得無地自容，壓住裙子遮擋玉腿：“皇，皇上恕罪，臣妾知道錯了……”
“何錯之有？”
“臣，臣妾再仔細想想哪裏還要改進……”
五、皇上，臣妾做不到啊！
外公曾給一位老朋友做過一把別樣的輪椅，那輪椅雖不能自己滾動，但也不需要人在後面推，患者只要雙手還有力氣，自己滾動手輪，就能運動起來。
我憑着記憶将輪椅構造圖畫了出來，詳細介紹了一下設計原理……
我道：“上次皇上将臣妾推下斜坡，臣妾就想到要在輪椅兩邊加上手剎，另外又想到用大輪子代替小輪子，方便患者用手推動，不求于人……”我頓了一下，沒好意思道：“為了避免衣裙被卷進輪子裏，臣妾在把手兩邊加了護裙板……”
皇帝默不作聲地聽我說完，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朕最近忙于朝政，沒時間改裝輪椅，艾嫔既然如此用心，這個輪椅就交由你來做吧。”
我驚得下巴一掉，合不攏來：“皇，皇上，臣妾做不到啊！臣妾雙腿殘廢的！”
皇帝笑得別提有多陰險了：“你雙腿殘廢，雙手還好，做不出來，你全身殘廢了好不好？”
我：“……”
我欲哭無淚，可以确定，皇上在故意整我了！
君無戲言，不出半日，制作輪椅所需的工具和材料運到了我面前，皇帝專門派人盯着我，以防我假手他人。
我挪着一雙癱瘓的腿，裝作很不熟練的樣子切啊砍啊鋸啊刨啊……
一個月過去後，輪椅毫無進展，因為期間皇帝來了三次，每次都将我辛苦做出的半成品拆解鋸斷，并命我重新再做。我一副好性子被他磨得怒火攻心，滿臉起了紅痘痘。
我想，世上是不是有一愛叫做折磨，皇帝你分明是愛上我了吧！
六、命裏火旺
果然，宮裏漸漸傳開，皇上表面上在懲罰艾嫔，實際卻在保護她，只要艾嫔做不出輪椅，皇上就可以一直去看她，她肩負了幫皇上設計輪椅的重任，容妃娘娘等人也不敢要她的命，內務府更不敢再少了她的吃穿用度。原來皇上用心良苦，口味極重，喜歡殘疾人……
我默默地汗流浃背，你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皇帝只是閑得發慌，拿我玩兒吧。
這一晚，我像個沒腿的冤魂一樣披頭散發在一堆木頭裏爬啊爬着制作輪椅，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撥開亂發擡頭一瞧，裏間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煙霧彌漫滾滾而出……
“小香！小香！”我扯着嗓子高喊，可是沒人應答，我爬到門邊推門，門卻從外面鎖緊了。
我心中大驚，這是蓄意縱火謀殺案啊！容妃娘娘終于忍不住動手了！
“來人啊！快來人啊！起火了！咳咳……”我被煙熏得喊不出話來，胡亂扯了塊布濯了水捂住鼻子趴在門邊敲門。
門外漸漸有腳步聲傳來，衆人喊着救火卻無一人來開門，眼見着火勢蔓延到外間，木屑木塊瞬即燃燒，火焰熊熊，勢如猛虎……
我被火烤得神志不清，突然一聲大響，有人踢開了窗戶跳了進來，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道明黃，龍騰火雲，貴不可言……
“愛妻、愛妻……”一雙結實的臂膀抱住了我，耳邊傳來他焦急地呼喚……
我命裏火旺，缺水缺木，小時候遭過一場大火，差點喪命，術士建議我換個帶水帶木的名字，于是父親在森、淼、柒、漆幾個字裏面選了柒字。接着父親發現不對，他叫我全名的時候，母親也會答應。因為我的名字叫艾柒，讀起來就是……“愛妻”……
記憶裏，有個人特別喜歡這麽叫我，他在外公那學了一年多的木工，後來就消失不見了。
那時我小，并不明白他為何喜歡追着我叫愛妻，也不明白他為何會雕刻了一對成雙的小人偶送給我。我只覺得，自從有了他，外公就不再誇獎我厲害，而是誇他技藝驚人。我不服氣，與他比試，可每每做的東西都不如他……
我道：“你再厲害也做不出會動的木偶人來！”
他柔和地笑，摸了摸我的額頭，寵溺地說道：“我若做出來了，艾柒拿什麽獎勵我？”
我嘟了嘟嘴，不相信：“只要你做出來，我就認輸，以後叫你師父！”
他笑得眸色璀璨：“不用叫我師父，叫我夫君就行。”
我愣了愣，方覺他在占我便宜。
可是那天下午，他沒來得及做會動的木偶就不辭而別了，之後外公閉口不提他去了哪裏……
我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俊顏，忽然覺得很眼熟……他的眉宇唇瓣很像那個人呢……可是那個人不會捉弄我，不會為難我，我若摔斷了腿，他會給我做輪椅的吧……
這場大火燒毀了我的住處，燒傷了我的胳膊，皇帝為了救我，龍袍被燒出了好幾個窟窿，飄逸的墨發被燒斷了一截，當時殿外火勢兇猛，小香等人不敢進來救我，唯獨皇帝，衆人一個不留神，他就沖進了火裏……
七、我攤上事兒了
宮人們想不通，皇帝為何會不顧性命去救二貨嫔，而且還将艾嫔安放在自己的寝殿養傷，容妃娘娘盛情邀請艾嫔搬去她宮裏暫住，皇帝竟然不答應！
因為此事，容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怨氣，摔壞了自己殿裏好多東西。小香聽宮人們議論，這還是第一次皇上沒有順了容妃娘娘的意思行事，魏公公也很生氣。
第二天醒來，皇帝竟然坐在床邊手持細筆在我額心畫着什麽，我吓得三魂六魄全部離家出走……
“皇，皇上……”我語無倫次地叫他，他按住了我，輕輕地說道：“等一會……”口中的薄荷香拂在我的臉上，令我臉上一燙，口幹舌燥了……
記憶裏，外公時常拿畫木偶的顏料在我額心點畫小花，後來那個人也學着外公的樣子給我畫眉心，趁我睡覺的時候，在我額心畫過鮮紅的梅花、清雅的杏花、粉嫩的桃花、豔麗的牡丹，而我，為了報複他，在他臉上畫王八……
我細細地看着他，朝霞透過素白的宮紗濾變為銀色映在他的臉上，長眉入鬓，鳳眸狹長，瞳仁深邃，長得很俊朗，長得很像他……
我鼓起勇氣問道：“皇上在畫什麽？”
筆毛細細軟軟撓着額心，麻麻癢癢。
他勾唇柔笑，在我額心吹了吹氣：“你猜一猜，猜對了，朕就不讓你做輪椅了。”
我心中一喜，盯着他的墨瞳仔細看着自己的影子，辨別道：“梅花印？”
他幽幽地笑，忽而俯身下來，輕柔一碰，柔軟的唇瓣吻在了我的額心上，他剛剛畫上去的梅花印胭脂被他用舌頭輕輕舔了幹淨……
“你猜錯了，朕剛才什麽也沒畫……”
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