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公子,劫,劫色!
月色涼如冰水,墨葉濃密如幕,被風吹動的葉子搖曳在白衣公子雪一般的長袍上,疏影斑駁,衣袂輕輕翻起波浪,帶起一圈圈銀色的光暈,如月間的柔雲撥開細紗,景致如畫,靜谧如詩。
我擡頭去看他,他俊俏的容顏淡紅未消,長發飄舞如墨綢,薄唇輕抿,汗珠晶瑩,一雙奪魂攝魄的烏黑瞳仁正一瞬不瞬地回看着我,寒月的光反射在眸中,令我一陣寒一陣熱……
我心跳紊亂道:“那些人為何要殺你?”
顯然他不會跟我說實話,我心想他整日被人追殺,對人戒備、處事謹慎、內心腹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嘆了口氣道:“你結婚了嗎?”
白衣公子:“……”
“是這樣的,我能夠理解你現在的處境,你擔心我不帶你去找巫醫,才會喂我毒藥。但是你要知道我們苗醫從不醫外族人,就算我帶你見了巫醫,她也未必會答應給你治病。”
他默了默,深邃的鳳眸轉而盯向我前襟處露出的項圈:“如果我用寨主的女兒和她做交換,她不敢不救。”
我微微怔住,在苗寨,頭人及其家族成員會用特殊的花紋符號來彰顯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如同皇帝穿龍袍,皇後戴鳳冠,古糖苗寨的頭人以獅紋做裝飾,我是頭人的女兒,出生時就帶上了這個紋獅項圈,先前為了保命我狂脫衣服,一時忘了掩飾自己的身份。
我呵呵幹笑道:“公子誤會了,我是苗寨混黑道的,這個項圈是我偷來的,公子若拿我去和寨主做交換,我兩雙雙都沒了命。”
他眯了眯深不可測的鳳眸,似是相信了我的話。
我又道:“上個月我們鄰村的李狗蛋娶了個外族媳婦,這姑娘雖然是外族人,但嫁來了苗寨就算苗族人了,前些天她得了重病就是巫醫給治好的。所以我問公子結婚了沒有?”我瞧着他的臉色,頓了頓道:“公子如果真想治好下半身的殘疾,不如……和我結婚,當然,這只是假結婚!我可不想嫁一個半身不遂人道不能的男人,我要的是解藥!治好了公子的病,你就給我解藥好吧?”我立場堅定地說着,仿佛對他的美色沒有一點兒賊心。
白衣公子面色震驚地看着我,表情難看得如同生吞了只癞□□……
果然是個很有節操的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假結婚都接受不了!
一陣無言的死靜,我以為答案不說自明,倏爾間,只聽白衣公子咬牙切齒道:“我、沒、有殘疾!你點的穴道沒解開!”
我:“……”
所以我丢了大半條命扛着他跑了一路,完全是自己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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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晨,我也沒敢解開白衣公子的穴道,因我依稀記得自己說他人道不能、半身不遂什麽的(⊙o⊙)…只要是個男人,這種侮辱不能忍!
大約晨霧散盡,白衣公子自行沖開了穴道撲了過來,他的确沒有殘疾,身手還頗為敏捷,兩三下功夫就将我制在了身下,他抓我的手分外用力,我幾乎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嗷嗷,公子我錯了!你不要殺我呀,殺了我就沒人帶你走出這深山老林了,苗寨十萬大山兇險異常,你一個人是走不出去的。”我掙紮着,卻聽見撕拉一聲,我後背的衣服被他野蠻地撕開了……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想到之後的情節一定少兒不宜,我後背飕飕涼,一顆小心肝噗通跳出了嗓子眼……
“公子,公子,這樣……不好吧。”
他手指撫摸上了我的後背,冰涼柔軟的指腹帶過一絲軟入心髓的酥麻,我胡思亂想,口幹舌燥,暈乎乎就要忘乎所以了……
突然聽他說道:“你中了化骨散……”他松開了我,翻過我的身子又查看我其他地方的傷勢。
原來昨晚我光顧着逃命,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後背被人抓了一把,中了化骨散,此毒會麻痹神經,三日後會不知不覺脫力死去。
他翻開我被樹枝刮爛的褲腿,我的右腿肚子竟劃開了一道猙獰的血口,灑了一路的血我竟全然不知……
我一顆缭亂的心在此清醒,雖然有些慌張,但故作鎮定道:“我就說林子兇險,走不好就會受重傷的……”我拉了拉褲腿掩蓋猙獰的傷口,他鎖眉看着我,幽深的鳳眸閃着銀色的光:“流了這麽多血,你聞不到血腥味?”
“額……聞到了,覺得不疼,就沒當回事。”
他劍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站起身道:“還能走嗎?”
我攀着石壁試圖站起,可下半身怎麽也用不上力來。報應不爽,我說人家半身不遂,這會自己真的不遂了……
他看着我掙紮着跌倒,再掙紮再跌倒,最後悶不做聲地将我一把扛起,扛在了肩上……如背麻袋一樣毫無溫柔可言……
可我,已經感動得要死了。
這裏應驗了一個真理,給人一巴掌再給人一個糖果,這會讓某些人感覺到莫大的恩惠。
原本我還打定決心不帶他去苗寨,可患難與共後,我的想法就改變了,不為他的解藥,為了情義和美色,我也得冒險帶他去見巫醫。
***
翌日天藍如洗,秋風溫煦,美絕後代的白衣公子扛着快要歇菜的我出現在了苗寨門口的桃樹下……弟兄們恬不知恥地說道:“我就知道老大是去睡男人了!老大威武!”
我抽了抽眼角,瞎了你們的狗眼,老子分明是被綁架的那個。
巫醫看見我後背的爪印後,也是雙眼雪亮:“不枉我傳授你多年的春宮秘方,這麽玩有點過了哈,以後溫柔點,我開點藥給你們補一補。”
我一張老臉全都糊去了地上,接着又聽她道:“菊花啊,你們想馬上要孩子呢?還是馬上要孩子?”
忍不可忍!我将巫醫拖走了……
我叫苗菊花,阿爹共生了四個女兒,大姐将會繼承寨主之位,二姐做了女祭司,三姐做了女管事,爹說我們家已将寨內神、政、商三界事務掌控,惟獨還有黑道沒有染指,于是,最小的我被迫做了女流氓……
我剛學會表達意志的時候,最先介意的是我的名字……
大姐叫苗冬冬,二姐叫苗春春,三姐叫苗夏夏,可我為嘛要叫苗菊花!
阿爹說,你奶奶就叫苗秋秋,你不能這麽叫吧?苗菊花清淨高潔,不落俗套,也是秋天生的,點了個贊呀!
點贊個毛線!有比菊花更粗俗的名字嗎?我表示很不滿意,之後就更不滿意自己的職業了……女流氓?
我十二歲之前尚有轉機的餘地,比如阿爹和阿娘若再生個孩子,女流氓的職務當然就不是我的了。于是我從小就立志要幫助爹娘再造一個妹妹出來,經常跑去後山的巫醫老祭祀那讨教繁衍生息的秘方,久而久之,寨裏傳開我小小年紀就十分渴求男女之事,巫醫祭司們也深刻斷定了我的本性,阿爹欣慰地說,女兒呀,你果然有女流氓的潛質!
你全家才有女流氓的潛質!這爹一定是上山割豬草撿來的。
我羞惱成怒:“巫醫,難道你沒看出來我中了毒?”
她哦了一聲:“你化骨散的毒很容易解……”
我搖頭:“除了化骨散,我還中了另一種毒,他給我下毒了!快給我解掉。”
巫醫了悟地笑:“小妮子別逗,愛情這毒藥,無藥可解。”
我:“……”
我徒勞而返,對白衣公子道:“我們寨的巫醫可能是買白菜送的,她說你的病只能平日調理,無法根除。”
巫醫說白衣公子的舊疾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斷不了病根,富貴之人命多舛,他兒時應該吃過不少苦頭,不然不會虛弱成這樣……
白衣公子默了默,轉而卻關心起我來:“你的化骨散可解?”
我受寵若驚,點頭道:“可是可以,不過需要些時日清除餘毒……還少一味藥。”
“什麽藥?”他平淡地說,墨黑的瞳仁靜靜地看着我,讓我不自覺地臉紅。
我道:“那藥長在沼澤地中,很難采到,回頭我和弟兄們去想想辦法。”
他沒再追問,側卧在榻上睡了過去……許是累極了,昨晚他背着我連夜趕路,一路上悉心照顧我的傷勢和飲食,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還以為他會扔下我另外再找向導,卻不想他如此重情重義……
晚上我被化骨散折磨得死去活來,沒力氣去給疲憊的他熬補藥。次日晨卻見他滿頭大汗地從外面回來,手裏多了那味我正缺的解藥……
“公子孤身一人去沼澤采藥了?”我驚呆。
他并未流露出過多的表情,淺淺一抹朝霞染在他濃黑的眉宇眸間,竟填上了一絲暖色,不似之前冷如冰霜,只是道:“再不解毒,你就死了。”
我:“……”
深谷沼澤十分兇險,偶有鱷魚毒蛇出沒,一旦陷入沼澤就死路一條。弟兄們聽說白衣公子給我去沼澤采回了解藥,紛紛以英雄崇拜般的眼神瞻仰他,要拜他為大哥,教他們輕功。寨裏的人聽聞了此事,紛紛來勸我趕緊嫁給他,這種男人世上少有呀!
我問白衣公子:“公子已找到了巫醫,為何還關心我的生死,萬一有去無回,豈不虧大了。”
正時他喝着我給他熬的補藥,補藥苦澀濃烈,聞着都刺鼻,他卻不皺眉頭一口喝完,道:“你已帶我找到了巫醫,為何還要給我熬藥?”
“額……公子救我回來,我應報答。”
他幽幽看我,眸中閃過難得一見的柔色:“是你先救了我。”
我們在巫醫這住了幾天,他的氣色逐漸好轉,我的餘毒也除盡了。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我給他熬藥,他在一旁看書,我将藥端過去,他眉頭不皺地全喝了。
偶爾他在花下練功,我陪他切磋兩招,或者他習字作畫,我在一旁研磨。我學着姑娘家的樣子繡了個錦囊給他,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叫住了我:“這個老虎的額頭再繡個王字,會更好。”
我囧得不行,我分明繡的是兩只鴛鴦……
想着他身體恢複後就要離開苗寨,我心中沮喪,巫醫道:“兩個方法,強留他在此,你跟他出寨。”
我搖頭:“他戒心很重,不會帶上我的。”
巫醫笑:“你太不懂男人了,戒心重的話怎會喝你熬的藥?你那晚發病的時候,公子二話不說就去了沼澤。你以為他是為了報答你才去采草藥麽?你可知他半路遭鱷魚襲擊,手臂被咬了一排血印?”
我:“!!!”
我感動極了,跑去查看究竟,卻聽他道:“我想請巫醫去京城給我最重要的人看病,是否要通過寨主同意?”
我驚了驚,原來他不是為了自己來求醫!巫醫從未出過遠門,寨裏也沒有過這種先例,的确是要去問我阿爹……
阿爹嘆氣道:“巫醫說得沒錯,你果真中毒太深,竟然求我去救你的情敵。”
“情敵?”
“你還沒聽出來嗎?他說要給最重要的人看病,那肯定是他的愛人啊!”
我如遭重擊,忙了大半天,在為他人做嫁衣!
阿爹道:“想請巫醫出寨,必須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
“他娶了你!”
我下巴一掉,趕忙搖頭:“他身份尊貴,又有心愛之人,我不能嫁他。”
阿爹微驚:“他什麽身份?”
我拿出那件翳珀飾物遞給了父親:“上面的圖紋阿爹可認得?”
阿爹:“……”
原以為拿出了翳珀,阿爹會答應白衣公子的要求,豈料阿爹竟堅決要他娶我。
我十分難過:“他心裏沒我,不會娶我的。”
阿爹恨鐵不成鋼:“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要不願意,就讓你姐姐來。”
“……”
結果,我的三位姐姐聽說自己有機會嫁給風華絕代的白衣公子,争先恐後地跑去白衣公子那裏獻殷勤了……
我支着腮十分憂傷地坐在閣樓上看着她們一個個飛蛾撲火,對阿爹道:“你的四個女兒裏面我是最不流氓的,你看三姐她剛才幾乎爬上公子的床了……”
阿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