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藥三分
他有些渾渾噩噩的睜着眼睛,渾身酸軟無力的仰面躺着,耳朵裏聽見喜婆帶着幾分催促的聲音。
“快些,幫他換衣服,該有的程序還是得有的。”
什麽程序,要做什麽,還是在今天。
顧淺生晃了晃腦袋,強撐着從床上下來,不願叫人瞧出他的異樣。
他身上出了幾層的大汗,最後又幹在身上,讓他行動起來有幾分別扭。
還是很疼。
但是這些人可不管他什麽狀态,想做什麽,只領了命就開始解他衣服。外套扒掉,中襯被忙亂中随手扯掉丢到了一邊。
火紅色的嫁衣被強制的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真的搞不懂鄭家到底是怎麽想的!這分明是要成親的節奏。顧淺生有些吃力的偏頭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深沉,他才恍然今日一天已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
看來,清夫人真的什麽都告訴鄭家了,難怪一日都沒有人來給他送飯。
被他滾亂了的發被拆開,潑墨般披在了身後,從門口又進來了兩個小丫鬟幫他一點點理順。
不知道這些人做了什麽,顧淺生一點兒反抗的舉動都做不出來木偶一般被這些人擺弄着。眼不見心不煩,雖然被按到了銅鏡的前面,顧淺生閉緊了眼。
這些都算了。
他忍。
可是當一杯酒被端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顧淺生指尖微微顫抖,他體內稍有安靜的靈蠱瞬間躁動起來。
這個東西,他絕對不能喝!
真的不能忍了。
顧淺生手指動了動,拼着被反噬的危險就要催動他飼養的蠱蟲。然而他還為來得及動作,琊鲅面上帶着一種審視的感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靠在了門邊。
自己為什麽下意識的觀察周圍。
顧淺生恨恨的咬了咬牙,蠱是放不了了,但是些許細微的掙動将酒弄灑他還是成功了。
琊鲅嫌幾人笨手笨腳的,在門邊站的煩了,直接取了酒壺,強硬的灌到了顧淺生的嘴裏。
顧淺生被酒液嗆到,一張臉漲得通紅,大半酒液順着臉龐流了下去,将火紅的衣服陰染成暗紅。
“你到底想幹什麽。”顧淺生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整個胸腔都悶悶的泛着疼痛,啞着嗓子問道。
“不是我想幹什麽,是你應該做什麽。”琊鲅臉上多了幾抹如釋重負的輕松,“今夜過去,我便可以回去了。”
“我應該來做什麽?”顧淺生冷笑兩聲,雙眼帶着憎惡,“我該來這裏被你們操控。”
“你以後會感激我的。”琊鲅轉身退出了屋子。
顧淺生惡狠狠的盯着琊鲅離開的背影,身體裏除了疼,還一陣陣的泛上讓人牙根發酸的酥麻感。
越來越熱。
顧淺生本來就不清明的意識幾乎瞬間被滾燙的熱意燒沒了,迷迷糊糊被人拉扯着出了屋子。
顧淺生自己都好奇,他是怎麽能站起身走路的。
沒有迎親,沒有拜天地,更沒有敬酒,他直接被扯着進了另外一間屋子,直接被丢到了床上。
意識模糊的蹭着床上被攤開的被子,顧淺生心中有些無奈,該死的,怎麽就趕上今天了。清夫人真的一點兒活路都不留給他。
不過,似乎有些意外呢。
他體內的靈蠱即使受到了藥物的影響,居然一直都沒分出情蠱來。顧淺生雖然身上難受的緊,但是這樣的狀态,卻讓他心下稍安。
鄭家和清夫人合夥兒算計他,他說什麽也不會這麽從了的。
顧淺生數次閉目,從床上吃力的滾到了地上。
還未來的及做出更多的動作,房門再次被推開,鄭雪柔踉跄了幾步被推了進來,然後門啪的一聲直接合上。
鄭雪柔站在門口,看着伏在地上,雙目微微發紅的顧淺生,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退,“你,你別過來”
兩日前
“走,搬糧食去。”君籬拆開錢袋,看着裏面的銀票笑彎了眼睛。
真是個傻子。
錢袋裏是厚厚的一沓銀票,君籬拿出來粗粗算了,足足萬兩的銀票。
卻不知那是清夫人給自己兒子日後漫長日子的私房錢。
就這麽被輕率的丢給了山匪。
“不過,這錢似乎有點兒太多了。”君籬捏着銀票有些猶豫,“不管了,先去買東西吧。”
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細小的白色蠱蟲已經悄悄的順着他的手臂慢慢攀了上去,一點點的融入了他心髒部位。
這一趟去鎮子上,真的買了許多東西。
雇了輛車将東西拉回村子,君籬有些恍然,幾時這麽奢侈過。他目光暗了暗,跟着幾個小兄弟一家家将東西分下去,殊不知自己幾人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
才不外漏。
更何況是他們這些一眼忘上去就能看出底細的窮小子。畢竟他們也未在臉上寫着山匪兩個字。
君籬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模模糊糊的聽見自己的腳步有這細微的回聲。
不對,那不是回聲。
根本就是有人在學他踩着步子,君籬神色一滞,思考着是否要将剩下的銀票還回去的念頭被生生打斷。
君籬擡腳在地上一踢,一枚石子應聲而起。
他連頭也沒回,直接伸手撈起石子,向後一丢,石子飛舞在空中發出尖銳的破空聲,瞬間不遠處傳來一聲痛哼。
“別再跟着我,不然,下次石子就說不定打到哪裏了。”君籬冷冷的說了一句。
他自己雖是山匪,但是被同僚盯上可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真的是劫富濟貧的基礎上。
他未等待什麽回答,直接擡腿向前走去,那個壓着他腳步的聲音卻消失不見了。君籬摸摸放在懷裏的銀票,長出了一口氣,“真是個傻子。”
顧淺生渾身都疼,又熱又麻。
鄭雪柔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幾次拉門想逃出去,可惜門外被落了鎖,努力半天也無濟于事。
顧淺生赤紅着眼睛,“怎麽弄的好像我要強了你一樣。”
看來是跟他一樣,被家中長輩坑了的。看着對方一臉迷茫的表情,顧淺生不再那麽盯着她了。
反而閉目靜靜的感受起自己身體的狀況來。
不應該啊。
那杯酒分明是催動蠱蟲發情的合歡酒,可是它身體裏的靈蠱除了開始的躁動之外,一直到現在都毫無反應。
就像是,已經分出來情蠱一樣。
但是顧淺生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比如說,有一個愛人。
沉下心之後。
他發現自己體內的靈蠱果然已經分出了情蠱。
即使現在時機不對,他的臉還是不可避免的黑了下來。
他體內那只白色肉蟲子什麽時候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分出了分身下到了別人身上!
對方是個什麽鬼。
即使顧淺生渾身難受,腦子裏還是止不住的轉着這個念頭。
就這麽咬着牙,他生生挺過了烈火焚身的夜晚。
靈蠱以自身精血喂養,分蠱為情,本命同生,忠貞無二,結同心之結,此誓無期。
初次情動時,是最容易讓靈蠱滋生情蠱的時候。
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命定的愛人,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可是讓鄭灼和清夫人的算盤落了空,顧淺生的心裏有種莫名的快意。
感情不夠,天命來湊。
翌日。
是琊鲅過來開的門。
顧淺生虛脫一般仰面躺在地上,很疲憊,可是卻無法睡去,潮水一般的痛感散盡,整個人神經都在麻木發顫。
感覺像是死過一次一般。
鄭雪柔小心翼翼的坐在門邊,雙手抱膝,一眼便能望出來,這是一個什麽都未曾發生的夜晚。
見着開門了,她慌忙站起身,有些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屋子。似乎因為坐的久了,出門的時候甚至滑了一下,險些栽倒。
顧淺生雙眼空洞的看着房梁,扯出了一個不明意味的笑,“不知道,這個結果你是否滿意。昨夜未曾祭蠱,陽壽自減一年。”他強撐着地面,坐起身來,“我現在,是否可以走了?”
琊鲅面色陰沉。
“你的情蠱給了誰?”在荼城的時候,顧淺生從未跟哪個姑娘有過接觸,除開閑來無事出門挑釁別人完成和靈蠱的契約之外,少有出門的時候。
昨夜那麽一杯加了料的酒喂下去,一夜怎麽可能什麽都沒發生。
“我情蠱給了誰,跟你有什麽關系。”顧淺生冷道。
琊鲅手掌緊了緊,終于沒有打過去,“那好,你就同我一道兒回去吧。”他冷哼了一聲,“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現下也沒什麽不可說的了,他鄭家的血脈,乃是先天靈血,能夠壓抑靈蠱的反噬,鄭雪柔身體先天虛寒,需要靈蠱護身,是以才有了這段姻緣,既然你們二人都不願意,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別人。”
聽了他這段話,顧淺生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
為了多活幾年就要将他束縛在一坐囚牢裏?
呵。
他可沒這樣的想法。
就算他只得一天的壽命了,也只願做自己,強求的感情,總覺的讓人憋悶。
終于又坐上了馬車。
顧淺生舒舒服服的靠在後面,偏頭向着窗外望去,看家鄭家的家宅在視野中一點點的變小,整個人充滿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琊鲅懶得再束縛他。
過度的疲累讓他随着馬車的颠簸忍不住合上了眼。
他這一睡,足足睡了兩日,睜眼的時候肚子适時的叫了一聲,一直睡着的時候倒是不覺的餓。顧淺生眯了眯眼,在車廂裏四處摸索了一遍,沒能找到吃的。
有些失望的掀開了簾子,“我餓了。”他冷冷的開口,對于這個所謂的車夫,他可是有不了好脾氣了。
琊鲅也有些懶得理他,直接從身旁拿了張面餅,信手向後丢去。
顧淺生表情自然的接住,松開了簾子,自己悶到車廂裏去填肚子。
老實講,他不太想回荼城,或者說,他沒想好要怎麽回去面對清夫人。他很生氣,雖然從小娘親對自己就少有溫柔的時候,但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沒有商量,沒有解釋。
就像一個施發號令的上位者,叫他只有服從的餘地。
顧淺生咬着面餅,眸色沉了沉。
但是從這個人的看管下,想逃走似乎也不是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