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知處

殿中無人劉念便心知事敗,燭火輕搖風平浪靜,料想淮南王未必會謀權篡位,但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念及此,身後傳來他最熟悉的聲音,“……念兒今晚又去了哪裏,叫皇叔好等。”

劉念身體一僵。喚他名諱總沒好事,一聲皇上還顧及他的地位,這是打算借着長輩的身份家暴嗎?

他轉過身正視對方,天子威壓與淮南王氣勢相持不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裏朕去不得。”

“清風樓……很好,”劉則輕笑一聲,直逼上前,眼神多了幾分淩厲,“……前些年皇叔不在身邊便受人教唆,眼下囚了皇叔沒人拘着越發頑皮。”

皇上心一緊,若劉則沒有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如何得知這些隐秘事情。說到底皇叔還是防了他,此番得手不過一時僥幸……一着不慎便會輸得一塌糊塗。

他心下九曲回腸,臉上只輕輕垂下眼睫,“皇叔既想一個人離開,管朕死活作甚。”

聽到這話,劉則只覺一陣酸澀火流燒了上來,煎熬五髒六腑,感情與理智不斷沸騰、掙紮,蓄勢噴薄而出。

……若能輕易松手,他苦守邊境數年風雪是為何,經營偌大天下保一人是為何,沽名釣譽違心作嫁衣又是為何!

早知今日這般下場,天下悠悠衆口又有何懼,直接把人關在皇宮裏,一生不也是由他處置!有什麽可憐,有什麽可心軟……白疼這麽多年,苦水往肚子裏咽了去,對方拿着他的心一點不領情!

心中百轉千回、兜兜繞繞敵不過怒氣橫沖直撞,長年高居深宮的皇帝如何是流雲莊主的對手,被捏着後頸便跌在了龍床上,“……今日皇叔便讓你看看,什麽叫做不顧皇上死活。”

眼下失了上風,皇上莫名慌張起來。對方的表情讓人心生不安,他從未在皇叔臉上讀過如此冷漠、暴戾的神态,比起當年懲戒時有過之無不及。

皇叔開始解他的衣襟,再喜歡皇叔他也不願這種處境做這種事情,卻半分推拒不得,對方像是鐵了心要給他一個教訓。

“……皇叔!”

這一聲倒給了劉則一個提醒,動作停了下來,皇上以為示弱起了效用,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些,下一刻皇叔的話讓他明白自己高興過早:“……沈翊,帶人殿外候着,今日起皇上寝宮暗衛悉數撤下。”

……枝頭寒鴉點點,沈翊聽着殿裏傳來斷續哭聲,默默低頭擲個石子驚了鳥,幾聲吵鬧蓋過耳邊動靜,心裏才好受了些。

美人受罪誰不心疼,只能怪皇上總能招惹王爺生氣。美人要是不鬧脾氣,倒也沒了意思,王爺不惜調動流雲山莊暗衛,偏偏又一句情愛都不挑明……大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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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嘆一聲,皇上殿裏的松柏香格外寧心安神,今日倒不燃了,點了些味道怪甜膩的香氣,惹得他都有些心浮氣躁。

月色如水,寒意入骨,殿中燈火忽明忽暗,風過一處,終是撐不過漫漫長夜。

·

晨光熹微時分,劉則醒了過來。

小皇上昏迷在他的懷裏,全身上下無一處好皮肉,可見他是下了多重的手。平日裏都舍不得仔細嘗,昨夜裏哭得狠了,現在眼睛還腫着。

……草包算不上,倒是哭包一個,淚水流不完似的,要是真怕,也不用到了床上才求饒。

能耐。

他把人關着要他思過,誰知皇帝倒有骨氣,一言不發閉門不見。

屬下來報鳳駕不日回城,楚王人馬雖不足為懼,劉則不願起紛争,傷了皇家顏面不說,外敵虎視眈眈成了可趁之機。正思慮如何妥當安撫,送飯的老宮女回禀,說皇上下不來床,嗓子也疼,只喝了些稀粥。

“旁的也沒提起,就是想出宮。”

……出宮?

他揉了揉眉心,“把他要見的人找來,本王倒要看看……”什麽人讓他牽腸挂肚,這個時候還惦記着。

不消半日人已帶到,“前些年是清風樓裏新起的頭牌,才有名氣被皇上看上,替他脫籍贖身,似是不知皇上身份……如今名作秦歌。”

雖有風塵往事,難得秦歌一身清氣,見到這麽大陣仗沒有怯場。劉則見他人品出衆不似原想那樣,心裏幾分不是滋味,“所為何事,想必你心裏清楚。”

聞言秦歌心下一驚,難不成事情敗露?

“公子現在何處,我要見他。”

“……他不是你該見的人物,”眼見兩人深情厚誼,使得劉則心裏添了份薄怒,“你若是好好交待,他的日子還好過些;若是有一絲隐瞞,受罪的也是他。”

秦歌面色為難,糾結片刻才開口,“你若不喜歡公子……便早日讓他死心,還他自由身罷。”

……他怎麽也想不到,皇帝給他捏造了一個什麽好身份。

“公子一身榮華,你待他好得了他的心意……怕你不喜歡,那樣矜貴的品性,放下身段事事都盡心去學……畫得千裏江山的筆力畫那些圖,那樣好的皮相偏生只對你動情……現在你冷落公子,他讨了整本冊子回去研讀!”

皇叔挑眉,“那些東西也是你給他的?”

“……自然!”秦歌理直氣壯,“公子那樣好秦歌自知配不上,也要替他圓了心願以報恩情。”

皇後回宮時不見皇上身影,來迎之人是淮南王,頓時起了戒備。劉則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太子若有所思。

劉觀語氣急切:“為何不見皇上,皇叔……”

“不必擔心,”劉則無意與他起争執,“……他睡着還沒起。”

話裏意味衆多,也不知是不是所想的那般,皇後下了車乘到淮南王面前躬身一拜,“多謝王爺照顧皇上,如今臣妾已歸,王爺盡可放心。”

“本王照顧皇上九年,旁人自比不上,”他目光清冷,睥睨衆人,“……不在這一兩日。”

衆人皆不敢作聲,唯有李文茵拿出一個錦囊,“此去皇上叮囑臣妾求個姻緣符,旁的也就罷了……這個還請王爺替臣妾送到皇上手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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