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晨星一大早上便被遲天愛拉出了家門,又是吃早餐,又是逛商店,在經過了一上午的東奔西跑後,遲天愛這才帶着沈晨星來到了她的好朋友聶采兒的“陽光禮品店”,一進門,眼尖的遲天愛一下子就發現了正在忙碌的聶采兒,立刻沖了過去,緊緊地摟住了她,興高采烈地叫着:

“采兒,我好想你啊!”

對于遲天愛這種突襲式的舉動,早已習慣的聶采兒一點也不吃驚,在臉頰接受了好幾個熱吻之後,這才開口說道:

“好了,天愛,你再這麽抱我,我就要窒息了。放手!”

遲天愛還真是聽話,聽聶采兒這麽說,立刻乖乖地松開了手臂,但她又緊緊地抓住了聶采兒的手,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聶采兒寵溺看着遲天愛,俨然一副大人的口吻地責備道:

“舍得來看我了?我還以為你這次不會來了呢!”

“沒辦法,畢竟這次突然回家不在我的計劃之中,要不是二哥突然走了,你還要再等将近兩個月才能見到我呢!”

“對了,你二哥的事情都辦完了嗎?”聶采兒放下了手中的水晶工藝品,随口問道。

“嗯,已經全辦完了,家裏人的情緒都很低落,尤其是我媽,二哥的死讓她承受了不小的打擊。”

看到遲天愛眼中隐約流露出的傷感,善解人意的聶采兒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她拍了拍遲天愛的肩頭安慰着:

“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這些活着的人還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不是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好憔悴,會讓關心你的人心疼的。”

“我沒事。”

感到來自好友的體貼與關心,讓遲天愛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一轉頭,猛然看見了依然站在門口一直沒有動過的沈晨星,這才想起自己此次來的目的,連忙跑到沈晨星的身邊,歉意地說着:

“對不起,二…不,晨姐姐,我一高興,就把你給忘在一邊了,這是我的疏忽,你可別生我的氣啊!”

沈晨星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看出她沒有怪自己,遲天愛不安的心才平靜了一些,她将沈晨星拉到了聶采兒的面前,做起了介紹:

“晨姐姐,這就是聶采兒,是我最好的朋友兼死黨,我們是從小學就在一起玩的,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當年要不是她弟弟考上大學,家裏經濟緊張,她現在也應該和我在一個學校的。采兒,這是沈晨星,我和你說過的,她今年二十三,剛好比你我大一歲,所以你以後也和我一樣稱呼她晨姐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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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姐姐,你好!”聶采兒上前親切地拉住了她的手,十分熱情地打着招呼,“我常常聽天愛說起你,她還經常在我面前誇你呢!只是因為她一直在上學,所以沒有時間安排我們認識一下,不過現在也不晚啊!來,到樓上坐吧!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好不好?”

不等沈晨星反應過來,遲天愛搶先替她答應了下來:

“當然好了,晨姐姐,你不知道,采兒的媽媽是蘇州人,沏得一手的好茶,采兒可是幾經努力才學會的,現在她沏的茶可好喝了,我保證,你一定會回味無窮的。走,我們上樓去。”

在遲天愛和聶采兒的熱情下,已經習慣随遇而安的沈晨星也就沒有推辭,跟着她們來到了樓上的客廳裏。不一會兒,聶采兒便将三杯香味十足的菊花茶放在了茶幾上,遲天愛不客氣地拿起杯子,迫不急待地先嘗了一口,大聲地贊嘆道:

“啊,好香啊,太好喝了!采兒,你的茶道又有長進了,要是你也能和我一起上學該多好,那樣,我就可以天天喝上這麽香的茶了。”

“少臭美了,你不用捧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呀,就是想找一個免費照顧你的保姆罷了。”

“你不要那麽貶低自己嘛!”被人當衆揭穿了自己的心思,遲天愛羞的臉都紅了,她連忙撲到聶采兒身邊,半威脅半商量地說道:“采兒,我是真的很喜歡和你在一起,這你也知道,要說我想要你照顧我,這也不怪我啊,誰叫你從小到大都那麽寵着我。”

“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是我的不是的,早知道,我就不對你那麽好了。”

“不要!”

一聽聶采兒這麽說,遲天愛的傲氣一下子全沒了,她只能承認在聶采兒面前,自己最終都是一個結果:失敗。她挽着聶采兒的手臂,讨好地說着:

“采兒,算我錯了,好不好?你不要每次都打擊我嘛!會讓晨姐姐笑話的。”

這兩個人的舉動真的是很好笑,但坐在對面的沈晨星卻始終沒有什麽表情,仍舊在慢慢地喝着茶,仿佛一切的世物都不能牽動她的情緒,兩人發現這一點後,連忙收斂了情緒,遲天愛又坐回到沈晨星身邊,小心地問道:

“晨姐姐,你工作的事我都告訴采兒了,她很願意你來,那你也不會反悔了吧?”

“不會的,天愛,現在的我只要能有一個安身之處就夠了,這裏很好。謝謝你!”

“不用客氣,晨姐姐,你放心,雖然采兒和我同齡,但她可比我成熟多了,也比我會照顧人,把你交給她,我是最放心的。”

聶采兒也微笑着對沈晨星說:

“是啊,晨姐姐,你放心,在我這裏工作很輕松的,我們還能互相有個照應。”

“謝謝你,采兒!”

“那我就放心了,”遲天愛終于松了口氣,然後又說道:“晨姐姐,采兒,我過兩天就要回美國去了,那邊的學業就快全部結束了,最多再有兩個月,我就能正式畢業了,到時,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天愛,怎麽這麽快就要走?”聶采兒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有些失望。

“別難過,只是兩個月嘛,或許我考得好,提前就會回來了。”

“那你離臺的時候,我去送你吧!”

“不用了,你就好好地在家照顧晨姐姐吧!再說,我不喜歡看你難過的樣子。”

聶采兒無話可說了,只好點了點頭,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沈晨星輕聲地說了一句:

“天愛,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遲天愛對沈晨星笑了一下,腦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連忙對聶采兒說:

“采兒,我想去買包口香糖,你陪我下樓吧!”

看到遲天愛眼神的示意,聶采兒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好啊,那晨姐姐,你就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與遲天愛牽着手來到了一樓店內,聶采兒這才停止腳步,開口問道:

“天愛,把我叫下樓,到底有什麽事?”

“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遲天愛先是誇獎了一句,這才十分鄭重地說道:“關于晨姐姐的事我昨天已經差不多都告訴你了,你今天也看到了,現在的她就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對什麽事都是一樣,這一點是我最不放心的,所以你一定要格外注意她,在生活上要多關心她,尤其在她面前千萬不要提起遲家,我希望回來的時候,她能有所改變。”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注意自己的,絕不會讓她再傷心,至于她能不能改變,我也不能保證,不過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其實我覺得她好可憐,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家真是太可怕了。”

“我也沒想到,以前我一直以為我的家是非常溫暖的,媽媽和哥哥們都特別寵我,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善良的一面,都只針對家裏人,而對其它人則是冷漠和無情,有時我都懷疑,他們還是我記憶中的家人嗎?”遲天愛一提到這個話題,心中就萬分難過。

“別難過,有很多事我們是無法想象的。”聶采兒關切地安慰道,“我想,只要不再讓晨姐姐受到傷害,時間會沖淡她內心的痛的。”

“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讓我媽和我大哥三哥找到她。”

“為什麽!”聶采兒對這句話感到十分疑惑。

“你不知道,我媽一直都讨厭晨姐姐,而如今二哥一死,她就更加認定是晨姐姐的錯,我媽那個人對自己憎恨的人下手特別重;而我大哥三哥一直都對晨姐姐心懷不軌,以前我就聽傭人議論說,晨姐姐曾經被他們猥亵過,當然具體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如果晨姐姐落在他們任何一個人手裏,恐怕只能讓晨姐姐走上死路。我們遲家已經欠她太多了,我不能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說句不孝的話,我怕以後遲家會遭報應。”

“你怎麽變得迷信了?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就好好上學去吧!”

“那就拜托你了,等我回來,好好犒勞你。”遲天愛恢複了調皮的樣子,又開起了玩笑。

“那好,我等着。”聶采兒擡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建議道:“天愛,我們已經下來十幾分鐘了,該上樓了,她一個人在樓上總讓人不太放心。”

“是,馬上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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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雷峻安便陪着雲月夕到了臺北公立墓園,來為雲月夕的一位舊識朋友送殡,在下葬儀式結束後,正當他準備保護着雲月夕返回“月宮”的時候,敏銳的眼睛卻一下子發現了不遠處伫立的一抹暗影,他的視線在那一瞬間定格了。只用了一秒鐘,雷峻安便做出了決定,他找了個借口向雲月夕告了假,并安排了其他的護衛人員沿途負責雲月夕的安全。送走了雲月夕,雷峻安這才轉身緩步向那身影走去。

寂靜的墓園裏,此時沈晨星正孤零零地站立在一座墓前,風使勁地吹着,想讓人們畏懼它的冷,但依然穿着回到臺北下飛機時的那一身黑色連衣裙的沈晨星卻無動于衷,因為她的心更冷,冷得就像一塊千年的冰,一切外界的人和事都不能融化它。她的眼睛一直注視着面前的墓碑,墓碑上,兩張有着慈祥笑臉的中年人正回視着她。沈晨星知道,在這墓地裏,躺着她最親的兩個人,他們曾是她的世界,而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沈晨星的心在呼喚着:

“爸爸,媽媽!你們在下面過得好嗎?爸爸忙碌了半輩子,現在一定過得很輕閑吧!媽媽有爸爸陪着,也一定不再感到寂寞了吧!女兒好想你們啊!你們就這麽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把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了這個世界上,這幾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的,如果不是一直記着他曾說過的話,我可能早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如今,我回來了,也終于離開了那個地獄般的家,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去找他,可是我好怕,我好怕他已經不會再要我了,好怕我的希望會覆滅,那時我該怎麽辦呢?爸爸,媽媽,你們能告訴我嗎?”

盡管自己的心在滴血,但沈晨星并沒有流下淚水,早已麻木的她只是默默地傾訴了心事,然後靜靜地向墓碑鞠了三個躬,便轉身準備離開。可是一擡頭,便對上了僅有一步之遙的雷峻安直視她的眼睛,這倒是把沈晨星吓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剛才還在思念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單薄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連忙一手扶住身旁的石碑,這才站穩。雷峻安冷冷地盯着沈晨星的臉,嘴角浮現一絲蔑笑: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面,我該慶幸是我的福氣呢,還是我的晦氣?”

沈晨星輕易便聽出了那話中隐隐的諷刺,她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原來他并沒有原諒自己,依然對以前的事耿耿于懷,原來自己傷得他那麽深,以致于四年的時間都無法平複。偷偷打量着他的衣着,看得出他現在生活的很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傷他了,不要再拖累他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也真的不配他,是不是?想到這裏,她抿住嘴,強穩住身形,語氣淡然地回答着:

“這個世界還是很小的,所以能再見面也不奇怪,你的運氣好壞并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只是來掃墓的,現在我該回去了。”

說完,沈晨星便徑直向雷峻安的左側走去,然而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雷峻安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話中摻雜了一絲憤怒:

“你以為一切就這麽結束了嗎?你對我做過的事真的可以一筆勾消嗎?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已經得知了你那個短命老公的死訊,既然你已經是自由身了,是不是也該償還一下你欠我的呢?”

感覺到腕上傳來的痛楚,沈晨星卻沒有一絲的反應,依舊一臉的麻木:

“那你想要我還什麽?我并沒有欠你什麽,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你的話還是那麽狠。”

沈晨星本能地想掙脫那鉗制她的手,可是雷峻安卻死死地抓住不放,就在兩個人僵持不下時,順路到附近送貨的聶采兒正巧回來了,由于離得很遠,她并沒有注意到兩人真實的狀态,只是以為是沈晨星遇到了認識的朋友,便高聲喊道:

“晨姐姐,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聽到了聶采兒聲音,雷峻安不喜歡讓外人知道他的事,只好在沈晨星的耳邊嘀咕了一句,這才不情願地松開了手。解除了束縛的沈晨星終于等到了救星,她連忙繞開雷峻安,飛快地跑到了聶采兒的身邊,望着她氣喘籲籲的樣子,聶采兒奇怪地問道:

“怎麽了,晨姐姐?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我怕你着急,不是還有別的禮品要送嗎?”

“那你也不用跑啊!剛才那個人是誰?是你的朋友嗎?”

“就算是吧。”沈晨星疲憊地坐上了聶采兒的車,有意地避開了剛才的話題,“采兒,我們走吧!下一家是哪裏?”

“我看看地址……喔,離這裏還真的很遠,那我開車了。”

沈晨星輕輕地點了點頭,聶采兒便駕車離開了墓園,坐在車上,沈晨星微閉着雙眼想休息一下,耳邊卻突然響起了雷峻安最後對他說的話:

“記住,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欠我的,你要連本帶利地償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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