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沈晨星的心裏很驚訝，她不自覺地回過頭，向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就在離礁石二三米的沙灘上，站着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出水的蓮花一般清新特別，就像是傳說中的仙女一樣美麗，讓任何人都要為她的氣質所驚嘆，就連平淡性情的沈晨星也不意外，她呆呆地望着那女孩，竟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她的問題，倒是那女孩很自然地繼續說道：

“姐姐，你是在吹海風嗎？站在上面感覺一定更好吧！不然你不會站了那麽久都不下來，既然這麽好，我當然也要試試了，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上來。”

話音剛落，女孩便向這礁石走來，女孩的身體很靈巧，不一會便站在了她的身邊，不去在意沈晨星的反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女孩發出自己的感嘆：

“真是這樣，原來這裏這麽好，怎麽我以前沒發現呢？還好今天看見姐姐你，要不然，我恐怕會一直選擇在沙灘上吹海風呢！”

不知道為什麽，沈晨星覺得應該讓這女孩離開這危險的地方，畢竟想死的是自己，不能影響到其他人。于是，她想編一個謊言來哄女孩下去，便開口說道：

“其實我不是在吹海風，我是……”

“你是想自殺，對不對？”女孩微笑地看着她，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怎麽會知道？”沈晨星對于她的話感到非常意外。

“很簡單啊，你一個人站在這麽危險的地方，難道真是吹海風嗎？我才不信呢！再說電影、電視上不都這樣演的嗎？一個女人站在一塊像我們腳下這樣的礁石上，一個海浪打來，女人就不見了，你說對不對？”

女孩後面說的話讓沈晨星覺得很好笑，她竟然把自己剛才的樣子想像成電影中的場景，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是沒錯。沈晨星難得地淺笑了一下，心中自殺的念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打消了一半，她認真地回答着：

“是的，我剛才的确是想自殺，不過讓你這麽一說，我現在倒暫時不想死了，再說，大海是純淨的，我不應該污染它。”

“那我們就先下去吧！”女孩用手指了指下面的沙灘。

沈晨星點了點頭，跟在女孩身後，不一會兒，兩人便回到了沙灘上，女孩看着她，微笑着問道：

“姐姐，你現在要去哪裏？我那邊有車，可以送你去。”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難道你沒有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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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以前或許還算有一個，現在已經沒有了。”

“那就去我家吧，我家地方很大的。”女孩很熱情地發出了邀請。

“這樣好嗎？我們并不認識，帶陌生人回家，你不怕嗎？”

“那有什麽，憑我的直覺，姐姐你就不是一個壞人，如果覺得陌生，我們可以現在開始認識啊！”女孩熱情地伸出手來，主動做起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雲月夕。”

聽到這曾經熟悉的話語，那種憑直覺去幫助人的性情竟和自己一樣，沈晨星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着女孩伸過來的手，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把自己的手也伸了過去，握住對方的手，她也學着女孩的樣子說道：

“你好，我叫沈晨星。”

“怎麽樣？現在我們不能算是陌生人了吧，所以，你就跟我走吧！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雲月夕不再征求沈晨星的意見，而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車旁走去。

兩人此時坐在了雲月夕的小型別墅內的沙發上，雲月夕給沈晨星面前放了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自己則坐在對面，微笑地看着她，她在仔細地打量着這個極有可能成為她第三個兒媳婦的女孩，看着沈晨星削瘦的臉和麻木的神情，讓雲月夕很是心疼。但是，既然決定要用這種方式接近她，就不能随便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打定好主意，雲月夕繼續以小妹妹的身份，認真地問了起來：

“沈姐姐，能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自殺嗎？”

沈晨星凝望着雲月夕的臉，心裏似乎感到難得的平靜與安祥，一種無名的溫暖從女孩身上散發出來，圍繞在她的身邊，面對雲月夕，沈晨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于是，她很坦然地回答道：

“因為我不想再連累愛我的人。”

“愛你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是的。”

“為什麽？難道他又有了新歡，還是他說了什麽厭倦的話？”

“沒有，他沒有對不起我，四年前，他選擇了愛我，而今天的他，依然如此，從未改變過，雖然他不說，但是我還是感覺得出來他對我的愛。”

“既然他愛你，那又怎麽會說連累呢？”

“時間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有時它跑得飛快，有時又好像度日如年。四年，對我來說，是一個可怕又漫長的歲月，它摧毀了我的全部，我的親情、友情、愛情都化為烏有，我的自尊、夢想也全部不值一提，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擁有生命和呼吸的活死人罷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麽還要讓愛我的人繼續在我身上白費心思，浪費時間呢？”

“你覺得他是在浪費時間嗎？可是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想法？”

“當然沒有，不過，我想問或不問都是一樣的，他是絕不會對我死心的，只要我還在他身邊。”

“那也不用死啊，如果你到別的地方，不是一樣可以離開他嗎？”

“不可能的，他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很愛鑽牛角尖，認定的事誰也改不了，如果他要找我，無論我逃到哪裏，他都一定會追到哪裏。何況我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又能去哪裏呢？”

“所以你選擇死？”

“只有死去，才不會被他追到，才能真正讓他死心。”沈晨星的眼中閃動着盈盈淚花。

雲月夕一直在用心觀察着沈晨星說話時的細微情緒波動，通過這一段話，她現在完全可以肯定，沈晨星是一個好女孩，雖然現在的她還不願承認，但她的話已經完全透露了她的心事，雲月夕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裏不自主地嘀咕了一句：

“看來我沒有救錯，安兒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因為聲音太小，沈晨星只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她奇怪地問道：

“你在說什麽？”

“噢，沒什麽，”被沈晨星一問，雲月夕這才發現自己走了神，連忙把話題轉了回來，“沈姐姐，我可以肯定，你很愛你的男朋友。”

“是嗎？”沈晨星的表情有些茫然。

“是的，你看，你處處都在為他着想，一切都以他的立場為主，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就說明你很愛他。而且聽你的話，我覺得你并不是一個活死人，只是你的情感已經被壓抑或沉積了許久，如果能有關心你的人在身邊，時間長了，一定會讓你有所改變的。我看，自殺的事就暫時先放一放，我們才剛認識，你總不能讓我才喜歡上你，接着就參加你的葬禮吧！”

沈晨星猶豫了一下，才點頭答應：

“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太好了，那你就先在我這裏住下來吧！你看，這裏這麽大，我一個人住還真是怪寂寞的。”

“可是你父母不會有意見嗎？”

“他們都已經過世了，現在這個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雲月夕的回答讓沈晨星感到很不好意思，她連忙道歉：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不過，我們還真是有緣分，都是孤獨一人呢！”

“謝謝你，夕兒！”這名字是坐在車上的時候，雲月夕告訴沈晨星的，說這是她的小名，聽起來更親切一些，所以沈晨星也就記住了，“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

“是嗎？或許以後還會有更讓你吃驚的事呢！”雲月夕意味深長地說着。兩人就這樣聊着天，完全沒有注意到窗外一彎新月已挂上了樹梢，夜漸漸深了，但她們依然沒有一絲睡意。

＃＃＃

雷峻安已經把臺北市整體翻了一遍，但仍然沒有沈晨星的消息，他懊惱地坐在沙發上，此時正在對着茶幾上的一份臺北市地圖不停地塗畫着，三天了，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在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哪怕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沈晨星。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最終的結果卻都是零，這讓平日裏做事幹練的他都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能力，以前無論他想找到誰，都易如翻掌，可是這一次，沈晨星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難道是自己的辦事能力退步了？

正在思考着，他感到腿似乎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低下頭，卻看見“多多”正搖着尾巴看着他，雷峻安這才想起來從早上到現在，他都忘記了給“多多”喂吃的。于是，他連忙從廚房找出狗糧，給“多多”的小食盆裏倒滿，看到食物，“多多”高興極了，它立刻撲到自己的食盆裏大吃起來，小尾巴也因為高興而晃得更快了。雷峻安附下身子，輕輕地撫摸着那毛茸茸的小腦袋，無奈地說着：

“餓壞了吧？對不起，因為你的女主人，我都把你給忘了。她又一次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而且我得不到一點她的信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她是我全部的幸福啊！可是她為什麽不明白，為什麽還要離開我呢？”

說到最後，雷峻安的聲音哽咽了，他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三天來的痛苦一股腦地湧了出來，他就這樣跌坐在了地板上，靠着廚房門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沒有人來安慰他，在這個寂寞的夜裏，只有他一個心受傷的人獨自品嘗愛情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