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邢越最近同時在忙好幾個項目,半夜加班趕工時收到楊子琛的消息,沒多想就把樣片發了過來,第二天中午清醒以後再看聊天記錄才發現事情不對:“怎麽回事啊怎麽就要把片子給你爸媽看了????????”
此時楊子琛正在書房裏給他老爹打下手,一邊樂一邊回複他:“二老聽說這是我頭一回給家裏公司辦正事,又是你操刀拍攝的,非要欣賞一下。”
“……”邢越自覺躺着也中槍,“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其實他們還沒來得及看,他媽早起出去晨運了,中午又跟老姐妹約了喝茶,這會兒還沒回來呢。不過反正早晚要看的,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也沒什麽。
“誰讓你是個有名有姓的同學呢。”楊子琛幸災樂禍道,“連我哥都知道你是誰,瞞不住的。”
楊子琛自己當慣了甩手掌櫃,對老邢的業務能力也有信心——能讓他挑剔得不行的大哥評價還不錯,即使除去人情分,這次的廣告拍得也絕對不差。
何況拍的時候他就在現場,那天易弦的表現怎麽樣,楊子琛自己心裏也有數。
不會差,所以才願意拿出來給爸媽看。
發都發了,邢越也拿他沒辦法,兩人聊了幾句,他就洗漱開工去了。楊子琛繼續給他爸研墨,等太後結束下午茶回來了,才到影音室去把邢越發來的樣片打開給他們看。
邢越給他發的是兩分多鐘的原始長度,雖說還不是最終版,但既然已經過了他哥那關,這個樣片和最終确定的版本相差想必也不會太大。打開播放器後,楊子琛本來想給自己留點驚喜,等剪出最終版了再看,可易弦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後,他又不想走了,坐下來和他爸媽一塊兒看了這個兩分鐘的長版本。
穿着T恤牛仔褲的少年從屋子裏走出來,躲過家長的眼睛,藏進屋後的小樹林裏。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一臉困倦,卻還是小心地解下背上的吉他,靠着一棵老樹開始練習已經爛熟于心的曲子。
他有俊秀的五官和初顯桀骜的氣質,像一棵還在成長的秀麗樹木,已經早早有了挺拔身姿,仿佛只缺最後一點光合作用就能長大成人。
少年似乎很喜歡那支曲子,反複彈了好幾次,鏡頭特寫他彈吉他的手,腕上戴了一支張揚又年輕的機械表,指尖還有撥弦留下的薄繭——無疑是屬于年輕人的手,你甚至能從上面看到夢想。
畫面在那支反複彈奏的曲子裏忽地一轉,下一秒,彈吉他的少年變了模樣:随意紮在腦後的頭發被梳得服帖起來,連穿着打扮都更加成熟。他穿了件稍顯正式的條紋襯衫,西裝外套搭在胳膊上,腕間露出一支有些陳舊的表來——還是那只表,和他的衣服不太相稱,而且有了劃痕,像是遭遇過什麽挫折。雖然已經作大人打扮,卻沒有了先前的自在,從頭到腳都透露出一股難掩的青澀和局促,顯得有些失了光彩。
遞出的玫瑰被看不清臉的成熟女性婉拒,他将那束花拎在手裏,在夜晚無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梳好的頭發亂了,襯衫也有了皺褶,他的腳步卻越走越輕快,好像想到了什麽快樂的事情,最後将那束花放在一個睡着的流浪漢面前,笑着走遠了。
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腳步輕快,越走越遠。
他在哼歌,是那首彈過不知多少遍的曲子,仿佛這就是他失而複得的快樂。
“這孩子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楊子琛聽見他媽小聲對他爸說,好像怕他聽見似的,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忍了忍,沒忍住,在黑暗中無聲地笑起來。
廣告的最後,少年徹底長成了大人模樣,眉宇間有了令人沉溺的成熟,穿着氣度都飽含上位者的氣度與風範。他站在穿衣鏡前整理好自己的袖扣,然後戴上一塊新表,将那塊已經有裂痕的機械表珍重地放進盒子裏裝好,收到抽屜裏。
那個抽屜不大不小,拉開以後,裏面隐約可見已經放了一疊陳舊的樂譜。
長大的少年把表盒輕輕放在樂譜上,合上抽屜離開了房間。
門外有花花世界在等待他,但他已經收好了他的夢。
“有點土。”播放結束後,他媽很直白地評價。
楊子琛誠懇承認:“是,有點土。”
畢竟他腦袋空空,也想不出什麽太有創意的點子,這個情節土歸土,但很契合這次新系列的主題,所以拍出來效果也還不錯。
不得不說,邢越的拍攝手法很适合易弦,雖然只有短短兩分多鐘,但已經用這有限的時間講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故事,同時又留有許多餘地,讓人可以在這基礎上加以想象。與此同時,易弦在有限的發揮空間裏也加入了自己的東西,比如那首曲子其實是他即興改編的,名叫《Her dream》,是一部老電影的插曲,雖然早就開放了改編使用的權利,但因為電影只是歐洲小範圍公映的文藝片,這首歌一直沒有什麽名氣。
楊子琛相信,将來會有許多人去搜索這首《Her dream》的,因為易弦彈奏它的時候,曲子和畫面實在十分相襯,算得上賞心悅目。
“不過第一次的話,還不錯。”太後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再接再厲。”
接連受到兩位家長的鼓勵,楊子琛有點受寵若驚,但還是順着她的話賣了個乖:“是是,繼續努力。”
難得氣氛不錯,他正想趁機提出讓她跟大哥求個情,別讓他回公司去996,結果他媽話鋒一轉,突然問:“你是用了哪個小明星拍的廣告啊,怎麽沒在電視上見過?”
“……”
怎麽易弦的殺傷力這麽強,還能囊括他家太後這年紀的啊?
他花了半分鐘解釋易弦不是明星是專業模特,然後在他媽明顯感興趣的目光注視下遲疑着說:“要不我把他簡歷發您一份?”
“好啊。”
楊子琛很想說,您要不要回頭看看,我爸還在旁邊坐着呢。
簡歷最後當然是沒有發的,楊子琛自己都沒存,自然也無法滿足他家太後的需求,只說了易弦的名字和年齡,其他都得自己去官網搜。
他沒敢說易弦還有微博,要是他媽再到微博上看見那張奶茶店合照他就完了。
但事實證明他家太後行動力非常驚人,聽說易弦是混血兒後立刻拿出手機:“那我看看他有沒有微博啊。”
楊子琛:“……”
不了吧!
他時髦的媽很快找到了易弦那個長草的微博,并且看見了前兩天的生日蛋糕照,忍不住笑起來:“這小孩兒,喜歡迪士尼啊?”
楊子琛哪敢說是自己要去的呢,幹笑兩聲就想蒙混過關:“片子看完了,我再去跟老邢溝通一下哪裏要改……”
“急什麽呀,不是回來陪我嘛,聊會兒天怎麽了?”
逃跑失敗,他只好重新坐下,眼睜睜看着他媽點開了微博搜索,在搜索框裏打上了易弦的名字。
這還不算什麽,坐在對面的他爸發現他态度奇怪,看他的目光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楊子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放棄掙紮坐在那兒,就等他媽把那張照片搜出來,腦子裏飛快地開始編造解釋——恰好遇見啦,孩子人生地不熟他帶着玩玩啦,奶茶店奶茶挺好喝啦——想了一圈,最後發現都毫無信服力,還不如直接說實話。
“易弦在追求我。”
等那張奶茶店合照出現在屏幕上時,他老老實實地說。
他媽愣了愣,又低頭看了眼易弦仙女似的硬照,狐疑道:“你給人家孩子下迷魂藥啦?長這麽好看,追求你?”
“……您是從垃圾桶裏撿的我吧?”
“那你說,憑什麽呀?”他媽把手機遞給他爸看,“老楊你瞧瞧,人家長得多好看,每天照鏡子都能過活,怎麽能看上他呢?”
楊子琛想說“我有錢啊”,可錢嚴格來說也不是他的,只好默默地閉嘴,看他媽借題發揮數落他。
他畢業後瘋玩過一段時間,有一回在外面喝得亂七八糟,最後被他哥從酒吧裏撿回去——很不幸地還是個gay吧——順便借此機會在家裏出了個櫃。他爸媽倒沒說什麽,好像知道他打小就不幹正事,叛逆的靈魂被迫收斂幾年,最後爆發成這個已經算輕的。好在性取向男也不是什麽大事,家裏也沒皇位等他生孩子繼承,就随他去了。
但他這麽些年過去了也沒帶過靠譜對象回家,楊子琛原本以為他媽沒啥意見是因為眼不見心不煩,現在看來,他媽可能是有點懷疑他的個人魅力。
他不缺人追求,只是像易弦這樣的确實也是頭一回罷了。
看他不說話,他媽也沒接着數落下去,想了想,又點開易弦的照片看了一下,顯然對人家挺滿意:“要不……哪天帶他來家裏玩玩?”
楊子琛眼皮跳了跳,無奈地解釋:“他回江城了,不在這邊。而且我們也沒有……”
還不是那種關系呢,帶他回家像什麽話?
恰好這時阿姨推門進來給他們送水果,一看他爸手裏正翻着易弦的照片,脫口而出道:“這不是上次來找小少爺的那個小朋友嘛?”
這下連他爸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一副“原來這才是正主,邢越是煙霧彈”的表情。
楊子琛百口莫辯,放棄治療,只好把實話給說了。
“我沒打算和他發展什麽,他太年輕了,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許過兩年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