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個巴掌
一場秋雨過後,寒氣更甚。
周琅身披狐裘,手捧書卷,在燭光裏細讀。
窗戶半掩着。
有寒風從縫隙裏闖進來,熄滅了燭火。
周琅從書卷裏擡頭,視線越過窗沿,往窗外望了一眼。
蘇輕塵仍舊跪在院外。
深秋月色裏,身影孤單且寂寥。
算算時間,蘇輕塵自下跪那日起到現在,統共有一周了。
期間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跪着,背脊挺得筆直。
察覺到周琅視線,蘇輕塵回望過來。
周琅卻又把視線收回來了,順帶還背過了身。
托蘇輕塵的福,門派裏其他弟子對他的意見更大了。
周琅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跪是蘇輕塵自作主張跪的,跟他什麽關系?
事實上,一周前風若離勸和失敗離去後,周琅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叫蘇輕塵起來。
正如大師兄所說,蘇輕塵一直跪着也不是事兒。
于是周琅決定再給蘇輕塵一次機會。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這句話說完,周琅還沒來及發問,蘇輕塵便已經回答了。
“小琅,無論你問我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會變。”
蘇輕塵一字一頓,“我絕不會允許你将自己置于危險境地。
周琅再一次被氣走了。
這貨分明長了一張人神共憤的天仙臉,怎麽說起話做起事來,能輕易把他氣死呢?
若非蘇輕塵跪在禁制之外,而周琅受困于禁止之內,他是有□□會給蘇輕塵那張臉來個大腳印子。
臨走前,周琅留下一句。
“有本事你就一直跪着,什麽時候你想好不再私自幹涉我的決定了,什麽時候再起來。”
于是蘇輕塵就真的一動不動,跪了七日。
幸虧他是修仙之人,體格強于常人數倍,又有靈氣護體,否則他的腿肯定廢了。
不過周琅這些天也不好過。
原本對他的懲罰,靈植園管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一面由于周琅出了名的體弱多病,管事沒指望他這個病秧子能真正幫上忙。
另一面,蘇輕塵是天機門近千年來資質最為出色之人,悉心培養必成大器。周琅作為蘇輕塵最為珍視之人,不管私下怎麽被人诟病,明面上還是要照顧一番的。
但周琅令蘇輕塵下跪道歉一事,整個天機門上下人盡皆知,他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更加厭惡可憎了。
靈植園的管事自然也不例外。
他加重了周琅的工作量,叫他不得不一天到晚不停歇地忙。做的活于農夫無異不說,連吃的飯菜都是冷的。
一周下來,周琅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襯着蒼白的臉色,活像一個命不久矣的短命鬼。
周琅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口口聲聲,一直說要脫離蘇輕塵。
如今倒也算是脫離了,可日子過的着實不好。
蘇輕塵跪在外頭的一周時間裏,他的處境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
除了沒有動手外,靈植園上下誰都能指使他命令他,誰都能給他臉色看。
因而蘇輕塵這一跪,與其說是下跪求原諒,不如說是變相的逼迫他認清現實——他周琅沒了蘇輕塵,就什麽都不是,連好好活下去都是問題。
恰有兩個同門路過周琅住處。
看其服飾,是靈植園內看護靈草的外門雜役。
不知有意無意,他們在周琅窗外不遠處站定,用着他能聽到的音量大聲交談。
“有人啊,住蘇師兄的,吃蘇師兄的,穿蘇師兄的,不知感恩便罷,還鎮日給蘇師兄臉色看。”
“可不是嗎?那人不但對蘇師兄拳打腳踢,前些日子更是叫蘇師兄在寒日裏跪了整整七日,當真是狼心狗肺,我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又如何?同是外門雜役,你我日日辛苦修煉同時,還得辛勤工作,掙得的靈石堪堪能維持日常花銷。有人卻憑借蘇師兄的庇護,一個外門雜役,日子過的卻比皇子還精貴。”
“埃,蘇師兄當真是倒了天大的黴了,竟然被此等白眼狼纏上。”
當面說閑話倒也罷了,這兩人竟還時不時用或嘲諷或鄙視的視線,瞥周琅一眼。
周琅冷笑一聲,翻身跳窗,兩三步來到二人面前,二話不說,就是一人一巴掌。
用了靈力的巴掌力道極大,兩人的臉瞬間腫的老高。
周琅這才好心情的笑了,連帶着秋日裏的夜都不那麽冷了。
那兩人都沒料到周琅會來這一出,直接被打懵了,連還手都忘了。
反應過來後,其中一人當即準備打回去,卻被另一人攔住了。他搖一搖頭,眼神不動聲色的往蘇輕塵的方向望了一眼。
欲要還手的那人顯然也意識到蘇輕塵就在不遠處,果真收回了手。
只是臉色極其難看,看着周琅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動不了手,至少要動口。
有些沖動那人臉上一紅,正要開罵,猝不及防下又是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緊跟着,另一個人也挨了一掌。
仍是用了靈力。
經脈在抗議,周琅眼裏的笑意卻更深。
一個人捂着臉,驚怒交加:“林琅!你莫要太過分!”
話雖兇狠,卻礙于不遠處的蘇輕塵,畏畏縮縮不敢回手。
修真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哪怕是正道之首的天機門也不例外。
外門弟子在內門弟子眼中于奴仆無異,這一掌要是還回去了,指不定會以什麽方式還回來。
畢竟蘇輕塵要收拾他們,輕而易舉。
相比下來,周琅可是沒有一點兒顧忌。
他十指交叉,慢條斯裏的活動手腕,朝二人露出一個挑釁十足的笑。
然後,第三個巴掌甩了出去。
第三掌下來,脾氣大的那人當即作勢要動手,“林琅!我諒你體虛,不與你計較,但你再……”
卻也只是作勢,并未真的動手。
啪——第四個巴掌打了過去。
兩人那算是清秀都臉腫成了豬頭,任誰都看不出他們本來的面貌。
周琅笑得更歡:“我打的就是你們,你們能奈我何?”
這話講的,配合他那嘲諷的笑容,當真是十分欠揍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更何況着還是兩個早看周琅不順眼的人。
他們一時都忘記了蘇輕塵就在不遠處,各自握拳,面目猙獰的朝周琅撲過去。
周琅卻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
拳頭貼近時候,他甚至連眼神都不變一下。
變故卻在這時發生了。
他們的拳頭并沒有貼上周琅的皮肉,而是被人接住了。
被蘇輕塵接住了。
蘇輕塵薄唇緊抿,視線冰冷的望着面前二人。
因為不久前的雨,他衣衫濕透,發絲凝成一縷縷的,貼在臉側和腦後。
又因久跪不起,塵土弄髒了他的衣擺,往日光鮮形象不複。
分明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掩飾不了他骨子裏散發出的清高典雅。
兩人的臉色瞬間變白。
其中一人辯駁道:“蘇師兄,你方才既然也在,便該清楚此事錯不在我二人。”
另一人也趕忙出聲:“蘇師兄,是林師兄先動的手,你瞧我們的臉被打成了什麽樣子了?”
這時,周琅從蘇輕塵背後走出來,一句話也沒留就往回走。
蘇輕塵見狀,冷臉甩開那二人,跟着周琅回了房間,順勢還鎖上了門。
聽到關門聲,周琅轉身,下巴微楊,嘲諷道:“我叫你起來了嗎?”
蘇輕塵漆黑眼珠裏映着周琅,默然許久,忽然兩三步上前,捏住周琅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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