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為學長15
喬奕是最後一個知道尤桓住院的。
中午,他待在家裏,按照菜譜悉心做了一桌子菜,飯菜做好沒多久,接到了馮歆美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裏哭得泣不成聲。
“小奕,小桓,小桓他……”
喬奕看着手裏熱氣騰騰的湯,覺得自己像個絕世傻逼一樣。
他匆匆忙忙趕到醫院,想要第一時間知道尤桓的情況,但是卻在醫院門口撞見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
對方和他長得有三分相似,明明不到四十的年紀,看起來卻飽經風霜,似乎已經有五十多。膚色是混着汗水的銅黃色,他看着喬奕,本想罵幾句,卻突然笑了起來,“這不是我兒子嗎?”
喬奕覺得全身發冷,他緊緊盯着男人渾濁的眼睛和露出滿是黃漬牙齒的笑容,生理上産生了一陣又一陣的嘔吐感。
“喲,穿得也不錯,是新衣服吧?是不是哪家好心人給你買的?”男人笑得開心,走到喬奕身邊,“個頭也長得和我差不多了,這樣,你的衣服拿幾件給我穿穿怎麽樣?你這麽大了,也應該孝敬孝敬你爹我了吧?”
“一口一個兒子,一口一個爹,你履行過當爹的義務嗎?”喬奕冷着聲音。
“喲,”男人伸手朝喬奕的衣領抓去,“越來越有本事了。”
喬奕伸手擋住,“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你已經不配再當我爹了!”
“小兔崽子!”男人瞪着眼睛,朝地上啐了一口,“這麽點時間沒見,竟然敢和老子咋咋呼呼,看老子今天不教訓教訓你。”
兩人扭打在一起,但是男人做慣了粗活,力氣不是喬奕能比的,喬奕很快被那男人壓在屁股底下,男人伸手抓住喬奕的頭發,迫使他擡起頭,“小崽子,想打得過我?你還嫩了點。”
醫院的警務人接到消息趕過來,“你們怎麽回事?快松開!”
男人的動作不變,他動了動手,晃了晃喬奕的腦袋,“這是我兒子,在家裏偷了錢跑出來,我教訓教訓他。”
那警衛見喬奕的臉确和男人相像,雖然見喬奕被打得很慘,卻沒有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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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奕眼睛腫了起來,前方的視線也逐漸模糊,但是他不想錯過這次求救的機會:“我——”
男人将喬奕的臉卡在地上,“你什麽你?偷了錢還不想回家?”
警衛終于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喬奕說話他們再也聽不見。
男人鉗着喬奕的一雙手,用包裏的麻繩把他的雙手困在一起,“走吧,跟我回家。”
喬奕嘴角被打出了血,雖然每說一個字嘴角就發疼,但是他心裏的憤怒更甚,“回家?回什麽家?我沒有家。”不,他有家,但是是和尤桓在一起的,才叫家。
“沒有?”男人使勁拽了拽手裏的繩子,“那你之前十幾年住的地方是什麽?”
喬奕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能隐隐約約看見一點面前的虛影。腳下的步伐也像是灌了鉛一般,越來越重。随即暈死過去,暈過去之前,他似乎聽見男人又罵了幾句。
喬奕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綁着雙手的粗繩被系在他曾經的小床上,扣得很緊。
喬奕的父親叫荀蓋,喬奕的喬字,是随了母親。
喬奕并不恨自己的母親跟別人走了,因為他也是,只要捉到機會,就一定會離開這個男人。
荀蓋在一片工地上做工,工資還算可觀,但是喜歡賭錢。
他們一家靠着母親微薄的工資生活。
一家三口住的地方是一個二十平米不到的狹小空間,喬奕的房間和他父母的房間只有一塊簾子相隔。喬奕在這裏長大,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那一張從未完好過的臉。而等到他的母親離開以後,父親宣洩的對象變成了他,他從此以後沒有一天,身上是沒有傷的。
喬奕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自然對這裏也是最熟悉的。他費力的伸腳,把壓在床下的一小塊刀片踢了出來,蹭掉鞋和襪子,用腳趾把刀片夾到床上。但是相比于身上的疼痛,他的腳上不小心劃破的口子似乎無傷大雅。
終于把手上的繩子割斷,喬奕小心翼翼的喘了口氣。他慢慢走到簾子旁邊,透過一個不起眼的小洞看到對面那個男人在睡覺。喬奕身上的手機被摸走,手機裏的錢估計也已經被男人發到自己的手機裏。
男人突然大笑了一聲,看着手機小聲嘀咕,趿着拖鞋,朝廁所走。不遠處傳來水聲。
喬奕連忙轉身,将家裏的窗戶打開,用刀片把窗戶上的紗窗割破,爬上了窗戶。門外吹過來的風把窗簾吹得飛了起來,沖完馬桶的荀蓋只來得及看見喬奕的背影。
喬奕從少了一根的防盜窗上小心翼翼探出身,扒着窗口邊的一點邊緣,他的身體垂在一樓和二樓中間,喬奕閉着眼睛,像當年一樣:三、二、一跳——
但是和以前不一樣的是,他長大了,這麽高的地方,跳下來以後竟然也不過是腳後跟絲絲頓疼。
喬奕不敢逗留,朝馬路上跑,最終躲進了其中的一個隐蔽的樓區。等了十幾分鐘,聽到身後的大路上沒有動靜了,喬奕貼着牆壁,癱軟在地上,昏睡過去。
半夜,喬奕突然一個激靈,恍恍惚惚間醒過來,他想起自己要去找尤桓……他還不知道尤桓現在怎麽樣了。雖然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是喬奕腦子裏卻只有那一個想法:去醫院。
從暗處走出來,街道上也沒幾個人影。
喬奕腿腳發軟,四肢不聽命令,他慢慢走着,不知道走了多遠,身體忍不住晃了一下。身後疾馳而來的電瓶車罵了一句,“有病啊!會不會走路!”
喬奕卻什麽也聽不見,倒在了地上。
電瓶車的主人吓了一跳,連忙下車,“你怎麽了?我可沒撞到你!”
“去……”
“說什麽?”那人湊近了問。
喬奕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去……紅星醫院……”
尤桓……尤桓在那裏……
淩晨四點半,一輛電瓶車拉着一個年級不大的男生來了紅星醫院,将人扔在這裏以後男人就騎着車離開了。醫護人員發現,連忙過來查看,那人丢下的是一個全身是傷的大男孩兒。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怎麽比白天來的那個被摩托車撞到的考生還傷得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