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見亦是兩兩相厭
想到此處,心裏不覺便對湘雲又起了幾分憐惜,便拉着她的手細細的看了幾眼,默默的又嘆上幾句可憐,方才對賈母道:“我瞧着,湘雲這個孩子像他父親多些。”
湘雲本是幼年失怙,記憶對她親生父母并無任何印象,偏如今跟着她兩位叔叔嬸嬸過活,這些人也從未跟她提起過任何父母親的信息,湘雲只好一直忍耐着心內的好奇與思念,今日瞧見賈敏這般和藹可親的人物,又提起自己的父親來,一時心內便親近了不少。
賈敏一語說的她同賈母湘雲俱是紅了眼眶,賈母也知道賈敏本同湘雲之父的關系最親近,便嘆氣道:“也是這個孩子命苦。”
聽到此處湘雲便不由得滴下淚來,賈敏看了心疼不已,便拿起帕子替她拭去淚水,道:“都是姑母不好,惹得你傷心了。”
一旁的黛玉瞧見湘雲如此,心下也跟着唏噓不已,只是前世她們兩個本同病相憐,本應惺惺相惜才是,卻是因着各人心思不一到底面和心不合,湘雲又常常明裏暗裏的同自己打嘴上官司,自己也沒少使性子。
“雲妹妹,才剛還是高高興興的,這會子怎的就落了淚,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真真惹人心疼。”
笑着拉起湘雲的手勸道,黛玉心知這人是哭的快好的也快,還有賈寶玉在一旁湊趣,果然,轉眼間湘雲便喜得眉開眼笑了。再說她心下雖然十分嫉妒黛玉怎的這般好命,不但托生出有一副好皮囊,如今一家子還這般四角俱全,卻是前有賈敏的關心後有黛玉的安慰,便不由得念着這母女二人俱是好的。
再說賈寶玉險少能見到湘雲落淚,才剛便覺得十分驚奇,這會子便笑着拿手指着湘雲還稍顯紅腫的眼睛取笑道:“原來雲妹妹也是這般多愁善感的性子。”
湘雲本不在意,正好又同黛玉在講話,便也懶得搭理他,倒是黛玉聽了只覺得生氣,一時沒忍住就開口道:“二表哥怎的這般欺負人。”
“二表哥?哈哈哈哈,林姐姐,你不用同這個呆子這般有禮,只叫他寶玉就是了,你不知道,他最是個瘋子了,總也如此的欺負我,說話也沒個遮掩,真真氣死個人。”
湘雲聽見黛玉對寶玉的稱呼,不覺得便大笑了起來,她以為黛玉不曉得賈府的規矩,便忙拉着她好一陣的嘲笑起寶玉來,倒是黛玉并沒吭聲。
“就是就是,林妹妹快別這樣叫我,弄得我們本是一家子倒顯得生分了許多,家裏上上下下的都稱呼我“寶玉”,妹妹也叫我一聲吧。”
本來黛玉如此稱呼自己,寶玉便覺得有些別扭,只是這個妹妹對自己好似十分冷淡,他便不敢造次生怕在惹惱了黛玉,誰承想雲妹妹這般懂自己的心意,竟是說了出來,忙喜得賈寶玉跟着便笑道。
“什麽生分不生分的,不過是個稱呼,只是父親教導我長幼尊卑有序,故而我斷不敢違拗父親的意思。”
此話一出,湘雲同寶玉的神色都不覺黯淡了許多,湘雲心裏便有些不服氣,怎麽,你有父親就了不起嗎,欺負我沒有父親怎麽的,二表哥都這般殷勤小心了,你就是叫他一聲“寶玉”又能如何?
倒是賈母也一直聽着,見黛玉如此回答便笑道:“到底女婿是書香門第,他們最講究的就是這些了,寶玉,不許再胡鬧惹你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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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賈母發了話,寶玉本也就不敢同黛玉別扭,倒是湘雲聽得心裏更加生氣,她只覺得因着黛玉倒叫自己在賈母跟前失了面子,倒顯得她不知禮數似得,只是面上并不敢顯露一二分來。
其實倒也不是黛玉不願意叫,只是她每每覺得那兩個卡在嗓子眼兒裏,就是說不出來,前世也不知說了多少回,偏如今只覺得十分拗口。
且不說幾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時賈母叫她們不必在跟前候着自己去玩鬧便是,湘雲便撺掇着衆人來了賈寶玉的碧紗櫥,又聽得黛玉是第一次進來,便笑着叫黛玉随意不要拘束,放佛這是她自己的屋子一般。
卻是黛玉瞧着這滿眼的熟悉,一時無語。
“雲姑娘來了!各位姑娘快坐啊,這是林姑娘吧,我是寶二爺房裏的襲人,姑娘想必不認得我,早就聽我們這位小爺不住的念叨着姑娘,今兒我也總算見着了,當真十分出衆。”
襲人笑着迎了衆人,又忙張羅小丫頭們上茶上點心,黛玉瞧見她依舊如此妥當,便不免笑着又多看了她幾眼。
卻是襲人嘴上如此說着,其實早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就隔着人遠遠的偷偷打量過黛玉,那時候便覺十分驚豔,轉念又想到賈寶玉是最愛這些有顏色的年輕姑娘,果然從那日之後賈寶玉便對黛玉念念不忘,心裏眼裏都十分的看重,直把襲人看的暗自心驚。
“林姐姐,襲人原來是老太太跟前的,小時候我來也伺候過我,如今老太太疼愛寶玉,便把襲人給了他,真是叫他平白無故的撿了個好大的便宜。”
聽見史湘雲如此說,黛玉無法只好也跟着笑了笑,并沒有多言,心裏想到襲人從前的做派,還有警幻仙姑給自己看的那些背後的心機手段,強自忍着方才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只是黛玉心裏如此厭惡襲人,她卻也并不知道襲人心裏對她也沒有多少好感。只說今兒一早起賈寶玉便死活非要過去找黛玉,襲人苦攔不住,好說歹說才叫他披了外衣過去,心裏早就如同醋汁兒浸過一般,眼下又見賈寶玉十分小心的在黛玉跟前說笑,黛玉卻好似并不大在意的樣子,心裏更是不舒服的緊,又見黛玉對湘雲的話便不在意,便認定這個林姑娘八成是瞧不上自己一個做丫頭。
不過好在有史湘雲這個話簍子在,自然不會冷了場,黛玉如今無心同他們做過多的接觸,便只在一旁笑着看熱鬧,其實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那裏去了,偏賈寶玉還總是事事都要緊着黛玉為先,倒叫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故而不多時,不說黛玉襲人,就是湘雲心裏都老大的不舒服,只是面上依舊笑嘻嘻的罷了。
卻是黛玉終究被寶玉煩的不耐,擡眼瞧見一旁的迎春,便道:“二表哥你且跟雲妹妹鬧去,讓我安安靜靜的同二姐姐說話子話。”
誰知賈寶玉聽聞卻拍手笑道:“林妹妹有什麽悄悄話要同二姐姐說?也叫我聽聽吧,林妹妹不知道,二姐姐多是聽得時候,并不愛說話,妹妹若是想找人說話,看我可好?”
寶玉自顧自地說了一大車子好話,黛玉卻是連眼皮都懶怠擡一下,扭着頭便對迎春笑道:“二姐姐,你們平日裏在家都做什麽?”
本就是無話找話,黛玉同迎春本也沒什麽可聊的,迎春笑着應了幾句,場面就冷了下來,卻是探春跟着笑道:“左不過就是跟着大嫂子學學針線什麽的,姐姐在家呢?聽說博兄弟小小年紀便十分用功,真真姐姐家是書香門第,只是如此一來,平日家裏豈不就是姐姐同姑媽兩個人了?”
“雖是人少,每日間也忙忙碌碌的。”
黛玉微微一笑,卻不想探春跟着又笑道:“前幾次姑媽來姐姐都沒跟着,聽老太太說是姐姐出門會友去了,想不到姐姐才來京裏沒多久就結識了這麽多好友,姑媽真真待姐姐極好。”
聽聞探春此言,黛玉忍不住心下思量了一番,這話若是別人說的也就罷了,只是探春這嫉妒的語氣也太明顯,又連帶怕是把心中對王夫人的抱怨也吐露了一二,黛玉心知寶玉這房裏頭王夫人的耳目衆多,何況探春這話也由不得別人不多心,想了想到底是心裏一嘆,還是多少幫她把話圓一圓吧。
“妹妹果然聰慧,既是你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我父親在江南,母親一個人管着我和弟弟,自是十分吃力,我身為女兒的不能幫母親其他,也就只能在這些上分一分憂了。”
才剛話一出口探春便立時後了悔,只是話一出口再也收不回來,好在黛玉幫自己解了圍,探春心下便覺感激。
卻是黛玉憋悶了這許久,心裏着實覺得煩悶,只覺得自己坐在這裏如同受刑一般,放眼看去,不是叫她厭惡的襲人,就是叫她不想再親近的寶玉,又或者湘雲諸人。
這邊黛玉正想着要如何脫身,誰知賈寶玉在一旁聽了二人才剛的對話,便湊過來一臉遺憾的感嘆道:“愽弟弟小小年紀便要學的那般庸俗,我聽說他今兒就是要去念書而沒過來,真真可惜了博弟弟那般好的一個人,想來日後也要做“祿蠹”的,真真可惜了他有林妹妹這樣一個姐姐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愣,不覺便把目光移向黛玉,卻不說彼時黛玉早已氣的發怔,只看着賈寶玉冷笑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