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夫人怒攆金玉钏兒

近日因着黛玉偶感不适，賈敏便叫師傅給她放了假，又叫方才家的接了黛玉管得賬本子等，只叫她安心養病，待身子痊愈了在擺弄這些便是，故而黛玉閑着無事，又感念母親疼愛，便只一門心思的準備下月賈敏生辰的賀禮。

賈敏這雖不是整壽，卻正是一家團聚後的第一個生日，林家上下自然十分看重，又有各家皆觀望着此次壽宴，更有那些希望借此親近林家的皆是虎視眈眈着。

黛玉知道母親喜愛蘭花，故而早在兩月前便已着手準備這幅幽蘭圖的繡品，如今已是進入收尾的階段，黛玉便也借着此時的閑暇時間，想着要在仔細雕琢一下，衆丫頭自然也是幫着出主意，皆忙的不亦樂乎。

這日張嬷嬷笑着端了杯茶水進來，笑着勸起了黛玉：“姑娘，歇歇針吧，便是繡的久了這眼睛也受不住，待太太收了姑娘的這賀禮，一定會喜上眉梢的。”

黛玉笑着接過茶水，又叫張嬷嬷坐下，因張嬷嬷是林老太太跟前的老人兒，黛玉一時興起便笑着問起從前林家的壽宴壽禮來，張嬷嬷憶起從前的事兒來，也是十分有興致，便滔滔不絕道：

“姑娘不知道，咱們家老爺小時候也是個淘氣的，咱們家人口少，老太爺膝下又只有咱們老爺這一個孩子，自然是疼得緊，只是咱們林家想來家教甚嚴，縱使老太爺老太太心疼老爺，那也是管得十分緊。咱們老爺也是争氣，從小便十分出衆，才學膽識都是過人的，哪個先生不誇。那一年我記得咱們老爺才八歲，那文章做得，書院裏頭是最好的，只是到底還是小孩子，也是有玩心，那年生辰便央求着咱們老太太放他兩天假，咱們老太太自然是求了老太爺，到底許了老爺。老爺便歡天喜地的帶着兩個小厮往那郊外去了，姑娘你猜結果怎麽着，咱們老爺碰巧遇上了如今的吳将軍。那時候他們兩個年紀差不多，也不知怎麽的就鬧上了，咱們老爺嫌吳将軍學問差，不會作詩，這吳将軍呢嫌咱們老爺是書呆子，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争得是面紅耳赤，險些沒打起來，後來這吳将軍說不過咱們老爺，險些沒掉下淚來。後來還是這吳老大人帶着吳将軍上門拜訪，兩個方才安安靜靜的坐下來交了朋友，只是如今吳将軍鎮守邊關，倒也不得見，那一年咱們老太太壽辰，吳将軍還派人專門送了一尊白玉觀音，便是咱們常年供奉那一尊了。”

聽到此處，黛玉方才恍然，難怪自家同着吳家多年不見卻來往不斷，每年的節禮也是十分豐厚，原來是父親小時候的密友。

一想到父親也有同人打鬧争辯的時候，黛玉差點沒笑出聲來，又想起父親雖是嚴厲的時候多些，卻也總透着幾分慈祥，弟弟也十分親近父親，那份孺慕之情才真正是父子應該有的，倒不像寶玉同二舅舅。一個是聽到“老爺”便吓破了膽，一個是聽到“寶玉”便橫眉冷對，倒弄得父子不像是父子，好似仇人一般。

謝謝老天，謝謝警幻仙姑，謝謝觀音菩薩，謝謝你們，因為有了你們錘煉，黛玉方才有此幸福，方才能有這般美滿的家庭，有父母的疼愛和弟弟的陪伴。

看着張嬷嬷滿足的笑容，黛玉心裏也暖洋洋的，從前她因着寶玉三春等皆十分不喜愛自己的奶嬷嬷，便也對王嬷嬷疏遠了，凡事只倚重着紫鵑，倒弄得自己主子不像主子，丫頭不像是丫頭，每日裏多愁善感，惹了一身的病痛。

如今，自己身邊凡事井井有條，嬷嬷們老成持重，丫頭們踏實穩重，自己也想通了許多，看透了許多，凡事不在鑽牛角尖，看了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正是如此，自己也方才能體會到這人生中的另一種境界，另一種态度和觀念。

謝謝你們，日後的我，再也不會走上老路了。

賈敏生辰，賈府自然也十分看重，雖然因着二玉一事不成，賈母同賈敏母女兩個生分了許多，只是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賈母心裏縱然有氣，也十分放不下寵愛了多年的賈敏，這一日便叫鴛鴦開了庫房，一件件的挑揀着要給賈敏送去什麽才好。

且說賈母雖然對賈敏承諾放棄了二玉一事，到底心中十分舍不得黛玉，二來如今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史家也明确表了态，再者史湘雨史湘雪年紀太小，唯一合适的史湘雲也是不能了，聽說正和衛家議親，剩下王家和薛家自是不用提了，賈母一萬個看不上薛寶釵，又怎會答應叫她給自己做孫媳婦。

千挑萬選，衆人皆沒有黛玉更合适，不但年齡家世相配，更兼着寶玉也十分喜愛黛玉，她又是自己最疼愛的敏兒的女兒，如今這賈府日漸衰落，若是能同林家聯姻，自然是十分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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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賈母心裏還是抱有一絲絲的僥幸心裏，想着元春一直十分看重林如海，倘若元春出面，只怕事情還有些轉機。

故而對于府中越傳越烈的金玉良緣，賈母也明裏暗裏的打壓了許多。

如今又适逢賈敏生辰，賈母有心緩和母女二人的關系，故而早早的便叫衆人準備好賀禮。

一時王夫人得了風聲，心裏也不知是何想法，便叫來鳳姐問着今日的幾件事，又胡亂的發了一通脾氣，便揮退了衆人，只留金钏兒在跟前捶腿，自己則歪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如今暑氣正盛，又正逢午間，衆人多是歇息了，只是王夫人心裏裝着事，又怨恨賈敏多年，故而只閉着眼睛，倒是金钏兒困得有一搭沒一搭的捶着腿，王夫人着實煩悶故而并未在意，倒叫金钏兒以為她是睡着了。

誰知不一時賈寶玉蹿了進來，兩個嘻嘻哈哈的好一頓打鬧，王夫人壓住氣細聽了半晌，終是按耐不住，翻身起來一個巴掌打在金钏兒臉上，怒罵道：“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爺們兒都叫你們帶壞了。”

一時叫人進來說什麽也要攆金钏兒出去，擡眼又看見跪在金钏兒旁邊也跟着掉眼淚的玉钏兒，心頭不禁想起賈敏生的那個小狐媚子，不就是寶玉給丫頭起了個含“玉”字的名字嗎，那又怎麽了，我們家寶玉還沒有什麽，你便鬧得天翻地覆了，果然是狐媚子，小娼婦。

想到此處，王夫人看着玉钏兒的眼睛都紅了，對着彩雲彩霞喊道：“去把白家的給我叫來，把她們家這兩個東西都給我攆出去，這大的不好小的也是不能留了，現在就走，滾。”

金钏兒吓得跟什麽似得，玉钏兒又不明所以，便只拿眼睛看着金钏兒，金钏兒也不顧衆人都在身旁，只不住的磕着頭哭道：“太太繞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還有我妹妹，太太，不幹玉钏兒的事啊，求太太開恩，求太太開恩。”

金钏兒玉钏兒都是跟了王夫人十幾年的，衆人瞧了不免也膽戰心驚，生怕連累到自己，又有那眼尖的才剛瞧見賈寶玉的背影，心裏頭不免暗自慶幸受牽連的不是自己，再看王夫人态度十分堅決，金钏兒玉钏兒到底是含着眼淚跟了白家的走了。

因這事動靜極大，衆人聽到風聲後不免都吃了一驚，晴雯覺得蹊跷，得空便忙過來向彩霞打聽消息，待聽見是因着賈寶玉時，晴雯便不言語了。

“你回去也好好勸勸吧，日後叫你們那位小爺收斂些吧，這一回去，又是兩姐妹都回去了，這日子可要咱們過，別說這臉面不臉面的，太太那話說的也忒誅心。”

彩霞想到金钏兒玉钏兒從前都是王夫人最貼心的丫鬟，跟着王夫人十來年了，那是多大的臉面，可如今說攆出去就攆出去了，是怎麽呢？還有那賈寶玉，他跑的倒快，如今反而沒事兒人似得。

卻說晴雯聽了彩霞的話便默默的回了怡紅院，她本不似襲人，向來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是不知道賈寶玉拉着襲人碧痕她們做得那些見不得人事，何況自襲人走了之後，賈寶玉時常拉着她也要求歡，晴雯死命不從，方才守到今日。

其實，她那心思自打襲人的事出了之後便動了，如今，又有金钏兒，難不成丫頭就這麽不值錢麽。

哼，太太那話，還不知道是指着金钏兒在罵誰呢。

晴雯低着頭想了半晌，忽然瞧見小紅掀了簾子進來，忽然眼前一亮，小紅是個聰明的，她不比自己，是林之孝的女兒。再者，她還以為她同芸二爺那些事兒我不知道呢，果然是個聰明的，我，該不該向她學學呢。

想到此處，晴雯微微一笑，忙招手叫小紅坐到自己身邊，兩個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都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