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一點誠意
翌日。
徐靜茵照例早上七點半走進公司，就看到喻安早已在一樓大廳等候。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裝，裏面是黑色的襯衫，沒有亂七八糟浮誇的配色，看起來倒是難得的有幾分深沉穩重。
“你來得倒是挺早，”徐靜茵跟他打了個招呼，“怎麽不上去？”
喻安笑道：“這不是等着你來好狐假虎威麽。”
見他把這點小心機說得如此坦蕩，徐靜茵不禁莞爾。
早上八點，見員工都差不多到齊了，徐靜茵召集了技術部門，開了一個簡短的早會，把喻安介紹給他們認識。
得知上層領導在物色新的管理者，技術部門的人們多少有些內心忐忑，生怕空降一個難搞的角色，也擔心自己的職業晉升發生變化。
沒想到來的人并非新任領導，而是一個臨時的技術顧問，非但可以協助他們工作，又不和他們瓜分獎金競争職位，抵觸情緒自然小了許多。
不過看着喻安年紀輕輕，想必資歷和經驗都十分有限，不少人也并未把他放在眼裏。
萬興直播的衰落雖然也有內部原因，但是根本還是市場趨勢決定的，他一個三十歲不到的毛頭小子又怎麽可能力挽狂瀾？
很多員工私下讨論說，徐大小姐雖說是名校畢業又聰慧過人，但是總歸只是個黃毛丫頭片子，沒什麽判斷力，請這麽個技術顧問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瞎折騰又白花錢。
甚至有女員工八卦說，新來的技術顧問俊俏帥氣的小鮮（白）肉（臉），還長着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難怪徐大千金花了重金聘請，這兩人十之八九有一腿。
然而諸多猜測和謠言不過幾日就不攻自破。
技術部門的員工很快發現，這個新來的顧問平日裏雖然态度熱情又愛說俏皮話，但是工作起來效率驚人又要求極高。
他花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對萬興直播近一個季度來的用戶數據進行了整理和分析，列舉了許多現有算法的不足，并提出了完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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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資歷較深的主工程師并不服氣，反駁說喻安提出的意見太過理想化，實際操作需要大量人力，根本不可能在短期之內完成。
結果喻安當場就在白板上寫出了代碼骨架，全程只用了十幾分鐘，寫得算法更是簡易又精妙。
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傻眼，不少人甚至趕忙抄筆記，那個提出質疑的主工程師臉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喻安瞟了他一眼，又懶洋洋地補了一刀，“這有很難麽？正常智商，用不上三天就該寫好了吧？”
全場鴉雀無聲。
事後，那個被“羞辱”的主工程師事後在徐靜茵面前奏了喻安一本，話裏話外無非喻安目中無人，恃才傲物，不懂得處理人際關系。
這個主工程師是萬興科技第一批員工，工齡比萬興直播成立的年份還要長，像他這樣的資歷老員工，有時難免會過分依仗以往的經驗，更有甚者會倚老賣老，頑固自封，不肯接受新鮮事物，有人能敲打敲打他們倒也不是壞事。
既然喻安已經唱了黑臉，徐靜茵也不介意唱個白臉，便笑着安撫了幾句，承認他這些年為公司的付出，然後輕描淡寫地把此事帶過。
經過此事，多少讓徐靜茵對喻安多了一絲好感，起碼他是真的在帶領萬興直播，做出一些改變。
只是徐靜茵卻同樣知道，僅憑技術上的改善，是無法抵擋整個市場疲軟的趨勢，如果不能從經營的角度上做出創新，也只是延緩萬興直播的衰落而已。
看着堆疊在辦公桌上的市場報告，徐靜茵不禁有些頭疼欲裂。
開了一天的會，午餐只來得及吃了兩塊餅幹，此時體力和腦力都已嚴重透支。
徐靜茵放下報告，正準備去樓下超市買盒沙拉，忽然聽到有人叩門。
轉身一看，喻安靠在門側，“還在加班？要不要一起吃飯？”
走出公司才意識到時候已經不早，公司附近大多餐廳早已關門，兩人只能随便找了家還在營業的面店。
喻安要了份拉面，徐靜茵點了份馄饨。
店面很小，裝修簡陋，好在還算幹淨，喻安拿了一雙一次性方便筷，掰開後正想遞給徐靜茵，卻不禁輕笑出聲，“總感覺這種地方和你的氣場不太搭調。”
徐靜茵笑着接了過去，“沒那麽嬌氣。”
面和馄饨很快就被端了上來。
大概是太餓了，徐靜茵覺得味道居然還不錯。
兩人邊吃邊閑聊着，徐靜茵心中有事，話題也就不知不覺地就談到了萬興的經營策略。
喻安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開通訂閱制度？”
“訂閱？”徐靜茵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免費的都沒人看，若要是收費，豈不是更沒人看了？”
“我說得不是娛樂性直播。”
徐靜茵一怔，過了幾秒，忽然醒悟，“你是說更專業性的直播內容？比如教育直播，企業直播？”
喻安夾了一筷子面條，邊吸溜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随口瞎說。”
徐靜茵卻根本無心繼續吃飯，娛樂性直播雖然在慢慢下滑，但是專業性直播卻才剛剛開始，如果能率先搶下這片市場，萬興直播必定重獲新生。
想到這裏徐靜茵一分鐘都不願多等，起身道：“老板，麻煩結賬。”
肩膀卻被喻安一把按住，“喂，用完人就想跑啊，過河拆橋都沒這麽快的，怎麽說也陪我把飯吃完吧？”
徐靜茵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禮，歉意地笑了笑，又坐了下來。
碗裏的馄饨還剩下大半，她卻早已沒了食欲，腦子中已經開始構思策劃書。
“你的馄饨不吃了？”
徐靜茵回過神來，“啊？”
喻安指了指她面前的馄饨道，“你不吃我吃了啊。”
徐靜茵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嗯”，卻似乎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他是要吃她吃剩的麽？
喻安卻很不客氣地把碗給拿了過去，拿起碗的湯匙舀了顆馄饨。
徐靜茵看得有些愣，他是真的要吃啊，而且用的還是她用過的勺子。
她自認為她和喻安最多只能算是同事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可是眼下他這個舉動，未免有些太過親密了吧。
正當她有些疑惑時，卻見他竟把湯匙伸到了她的面前。
“啊——”
“張嘴——”
“小時候你爸媽沒教過你不能浪費糧食麽。”
……
徐靜茵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圖，又招架不住他的花式勸吃，只好接過了湯匙，“我吃還不行麽。”
喻安這才把碗又推到了她的面前，“多吃點，才有力氣工作。”
***
經過從技術到運營的一系列調整，帶動了不小的流量增長，萬興直播第四季度的財報更是創下歷史新高。
與此同時，萬興直播宣布開通付費直播頻道，內容以商務直播和教育直播為主，現以和衆多知名企業簽約合作。
萬興直播第四季度的收益遠遠高出市場預期，同時又開發了新的業務，消息一出，整個萬興集團的股票都上升了三個百分點。
萬興直播上上下下更是喜氣洋洋，連年會的預算都比原定計劃多了一倍。
年會上，衆人一致要求讓喻安上臺講幾句話，畢竟這三個月來他所做出的成績有目共睹。
徐靜茵在會場裏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喻安的人影，電話打了也不接。
正當她打算就此作罷的時候，卻看到門外的露臺上，似乎站着一個人。
徐靜茵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喻安一個人靠在露臺的欄杆上，手裏還拿着杯酒。
“你怎麽一個人躲到這來了，”徐靜茵道：“他們還等着你上臺說幾句呢。”
“算了吧，”喻安擺了擺手，“我喝多了，就不上去丢人了。”
徐靜茵笑了：“你喝的不是蘋果汽水麽，怎麽可能喝多。”
喻安也笑了，他眼眸微垂，看着杯中的酒，輕笑一聲，“你居然還記得。”
說着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擡頭看着她，臉色殷紅，“你知道麽，其實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特別讨厭你。”
徐靜茵先是一愣，繼而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種種，又覺得多年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原來那并不是她的錯覺，他對她的冷淡的确是故意為之。
可是……
“為什麽？”
“我以為你也是他們那種人。”他似乎真得有些醉了，說話都有些颠三倒四，沒頭沒尾，“但是上次你拒絕了我，我才發現原來你不是。”
但是徐靜茵卻隐約聽懂了。
她猛然回想起曾經和寧謙有過的一段對話。
那是在喻安背着寧謙賣出了Q&A算法之後，她問寧謙是否記恨喻安對他的背叛。
她還記得，當時寧謙的回答是，“與其說是背叛，我更願意相信他是為了争一口氣。”
徐靜茵有些不解。
“你聽說過仁鴻地産麽？”
“就是那個拒絕被收購，結果資金鏈被狙斷，負債十幾億，老板跳樓自盡的那個？”
可是她怎麽記得仁鴻地産的老板姓李啊？這和喻安有什麽關系？
腦中忽然聯想到了什麽，徐靜茵驚道：“你該不會是想說喻安家裏的情況，和這個仁鴻地産的老板有些類似？”
寧謙點了點頭，“出事的那年，喻安在波士頓一家私立高中讀高二，家裏無法再負擔一年五萬美金的學費，轉校又影響學分，他只能去申請助學金，“美國高中的風氣你了解吧，更何況是學費高昂的私立高中，作為屈指可數的幾個需要領助學金的學生，他要怎麽立足。”
徐靜茵默然，其實不光在美國，校園霸淩在任何地方都存在，長相，穿着，成績……都可以當作被欺負被羞辱的理由。
而作為一個混在富家子弟圈裏的“窮人”，巨大的階級差距，便是原罪。
難怪他從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對她流露出了冷淡和輕視。
她的穿着打扮，氣質談吐讓他想起了“他們”——他的那些優雅矜貴又冷漠勢利的富家同學。
在那段難熬的青春裏，“他們”是他最憎恨的對象，卻又是他最羨慕，最想成為的目标。
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正的朋友？所以去他媽的情懷道義，只有利益為先，才不會重蹈父親的覆轍。
……
在很久之前徐靜茵就覺得，寧謙雖然看似清高，難以接觸，但是相處久了就能發現他內心極為簡單純粹。
而喻安則是恰恰相反，揭開油滑輕佻的外表，他就像是一團迷霧，難以捉摸。
而今，她似乎第一次撥開了迷霧，窺探到了他一丁點的內心。
“發什麽呆呢，叫你好幾聲都沒聽到，”喻安伸手在她眼前擺了擺，“到底是我喝多了還是你喝多了？”
徐靜茵這才回過神來，“抱歉，你剛剛說什麽了？我走神了。”
喻安“切”了一聲，“跟我說兩句話都能走神，我有那麽無趣麽？”
徐靜茵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酒杯道：“都說了抱歉了，不然我自罰一杯？”
說着她将杯中的酒飲盡，又問喻安，“你呢，要不要再拿一杯？”
“不用了，”喻安擺擺手，“我跟你道個別就走了。”
“道別？”
“嗯，我承諾你的事已經做到了，也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徐靜茵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上次她提點他《收魂師》背後黑幕的事。
徐靜茵微微一笑，“言重了。”
喻安也笑了笑，“萬興直播也重新步入正軌，年後我就不回來了。”
雖然這本就是他們的約定，但是此時聽到喻安這麽說，心裏居然有那麽一絲空蕩蕩的。
說不清是不舍還是什麽，她淡淡笑道：“嗯好的，”
“三個月前你說會讓萬興的增長翻倍，我當時其實是抱有質疑的，事實證明，你果真有這樣的能力，”徐靜茵真誠道：“謝謝你。”
喻安輕哼了一聲，“嘴上說的謝謝一點誠意都沒有。”
徐靜茵笑了，“咨詢費我會給你double。”
“double就不用了，你要是真有誠意，”喻安唇角一勾，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徐靜茵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醉了，還是借着酒勁耍無賴。
若換做平常，徐靜茵肯定會用一句“你喝多了”把他這個無禮的要求給堵回去。
可是此時看着他漂亮的眼眸裏含着粼粼水光，她竟有些不想拒絕。
或許是因為他出衆的才華，或許是因為他幫助萬興直播渡過難關。
又或者她也有些酒意上頭……
“我算是看出來了，徐大小姐的誠意，也就針眼那麽大點兒……”他移開目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罷了，我也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話未說完，他的嘴就被她柔軟的唇給堵住了。
“這樣足夠有誠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喻安和徐靜茵的番外到這裏就結束啦，後面還有一篇寧狐貍和江小咩的狗糧番外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