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分家(二)
趙氏道:“自然是按房頭分的,這一處宅子不動,公中的財産我一分錢也不要,按照房頭平均分為四份,一房得一份,這是再公平不過了。”
“極是,極是,這個分法很對。”一直不說話的二老爺連連點頭,然後又道:“只不過老太太您怎麽着也要留點産業在身邊,您服侍父親一輩子,又一直為我們操心,哪能讓您一點産業都不留呢,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幾房未免也太不孝了。”
趙氏沒有想到向來沒有主見的二老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的眼中就多了幾分暖意。
“你有心了,你的孝心我都知道。我還有嫁妝,不至于餓着。”
“歷來分家都是大事,最忌諱財産不均,所以,我決定讓老二媳婦與老四媳婦将家中財産一分為四,你們看怎麽樣?”
二夫人與四夫人聽了,心中都不由得一喜。
二夫人道:“既然老太太将這個任務派給我,我自然要會認認真真的分清楚,請老太太放心吧。”
四夫人也道:“兒媳也沒有異議,一切但憑老太太吩咐。”
“好。”趙氏點點頭:“既如此,午後你們就開始清點吧,等你們分好之後,讓老三媳婦跟三丫頭先挑,剩下的你們再挑。還有,為着公平起見,你們可以下帖子邀信得過的人來家裏做個見證。”
二夫人與四夫人本來高高興興的,後面聽到老太太說要三夫人、傅卿和先挑,心中的熱情一下子就去了七分。後來一想雖然自己撈不到好處,但是至少能對公中的財産摸個底,這樣一想,二人心中又好受許多。
四老爺雖然百般不願,但事已至此,他反對亦是無用,最後不得不應了。
第二天用過早飯之後,傅家門口就陸陸續續停了許多馬車。
傅家百年世族,除了老武定侯這一支之外,其他已經分出去的有的在南京做官,有的去了地方,還有很多在京城其他地方住着,雖然都不如武定侯顯貴,但是逢年過節還是正常走動。
收到請帖的傅家其他房的幾位長輩,人早早就到了。還有趙氏娘家從兄弟,鎮國公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娘家兄弟,襄誠伯夫人,四老爺的同僚,二老爺的相知,等等,總共來了幾十個。
分家是大事,主持分家的是京城傅家輩分最高的人,他雖然年紀與趙氏差不多,趙氏卻叫他一聲“十七叔”。
趙氏已經提前将分家的法子告知他了,他就對着衆人道:“多謝諸位百忙之中到武定侯府上來,今日我受了太夫人之托,觍顏來主持武定侯府分家一事,內心實在戰戰兢兢,歷來分家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定一碗水端平,絕不偏袒任何一方,還請列位做個見證。”
說着,他沖衆人一個拱手:“分家歷來只分公中之産業,太夫人以及幾位夫人的嫁妝依舊歸各自所有,不在分家之列,武定侯府這座宅邸乃是先皇禦賜,也不能分,剩下的財産,例如,銀錢、田莊、房産、古玩玉器之流已經由二夫人以及四夫人平均分為四份,一房一份,這種分法十分公平,幾位老爺、夫人也是同意了的。”
衆人聽了,都紛紛點點頭。
突然,傅家的總管快步走了進來,走進了花廳。因為老太太身邊有許多女眷,他不便進去,就隔着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對老太太回禀了幾句話。
“老太太,淮王殿下來了。”
管家的聲音一落,就聽到屏風裏面猛然一陣安靜。
接着裏面就傳出趙氏略帶詫異的聲音:“你說什麽?淮王殿下來了?到了什麽地方了,可曾擺了皇子儀仗了?”
傅卿和心頭也是一陣詫異,淮王怎麽會來?他跟傅家向來不走動的。若說有什麽關系,那便是四妹妹傅卿璃很快就要做淮王次妃了,他這次來,難道是為了傅卿璃?
她不由朝傅卿璃望去。
果然,心裏存着這個想法的不僅僅是傅卿和一個,其他幾位夫人包括趙氏請來做見證人的幾位夫人都是這樣想的,衆人的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傅卿璃身上。
傅卿璃滿臉通紅,心裏面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又帶了幾分羞澀,她本能地低下頭去。
那些人望着她的目光令她十分興奮,她心中自鳴得意,這只是剛剛開始,以後我要一步一步爬上去,你們吃驚的日子在後面呢。
一想到自己以後要母儀天下,如今這番做派未免太小家子氣,她不由就擡起頭來,正襟危坐,擺了一個自以為最端莊最雍容的姿态。
傅卿和看了暗暗詫異,這位四妹妹到底怎麽了?先羞澀再倨傲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時,管家的聲音再次傳來,傅卿和不由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話上。
“淮王殿下是微服來的,并沒有擺皇子儀仗,淮王殿下說了,他這次來就是看看,只需将他當做尋常賓客就可,若是興師動衆反而不美。”
趙氏聽了,心裏更加疑惑:淮王到底再搞什麽鬼?不過轉眼一想到,這位淮王素來是胡鬧慣了的,一衆皇子裏面就數他最好色貪財。既然他這麽吩咐了,索性就按照他說的辦就是。
“既然殿下這麽說了,我們也不要違逆殿下的意思,你去跟四老爺還有二老爺說一聲,讓他們兩個去迎了淮王進來吧。”
“是。”管家應了一聲,接着又說道:“老太太,跟淮王殿下同來的,還有錦衣衛鎮撫衛大人。”
這話一出,傅卿和與趙氏就更奇怪了。
一個是素來荒唐的閑散皇子,一個是皇帝的心腹,這兩個人怎麽會湊到一起?該不會是四老爺請來的靠山吧?
這樣想着,趙氏臉上多了幾分沉思。
“四老爺事情多,你不要去擾她了,你去告訴二老爺,讓他處理吧。”
管家聽了,轉身去了。
不一會,淮王殿下與衛昭同時到來的消息就傳遍了,雖然淮王殿下已經吩咐不必勞師動衆,當淮王殿下進來的時候衆人依然站起來行禮,趙氏與一種女賓也隔着屏風行禮。
“好了,本王不過是臨時起意過來看看,諸位不必多禮。”淮王一襲白衣,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說話的時候将折扇撐開扇了幾下,說不出的風流倜傥。
淮王說着,朝椅子上一坐,招呼別人道:“都坐吧,都坐吧,本王還從來沒有見過人分家呢,今天就當來學習學習了,省得本王以後不會分家,兒子們為了家産打破頭。”
這話一出,衆人都笑了,屏風裏面的女眷們也輕輕笑出聲,有幾個人還揶揄地望着傅卿璃笑,傅卿璃不僅不見羞澀,反而沖那幾個人微笑着點頭,一副大方磊落的樣子。
誰知道那些夫人見傅卿璃如此做派,或是暗暗搖頭,或者心理撇嘴,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位四小姐怎麽一點也不害羞,反而還對着別人笑,臉皮怎麽這麽厚?
衆人笑聲落了,淮王又道:“衛大人,你怎麽不坐?莫不是武定侯家的椅子不夠好?”
這一次衆人都沒有笑,衛昭是錦衣衛,在場的人都不願意跟他有接觸,他平時也甚少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身材魁梧健壯,個子高挑,穿着一襲黑色的常服,面無表情,朝那裏一站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冷氣。
聽到淮王的話,他依舊神色不動,只沖着衆人拱拱手,然後才坐下。
這兩個人一黑一白,一熱一冷,對比鮮明。
武定侯傅恩沐與嫡母趙氏歷來不和,相交的世家都知道,不想交的世家也多少都聽到過一些,所以,有一部分人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來的。
歷來分家,和和樂樂的少,互相攻讦揭老底的多,你方唱罷我登場,簡直比戲臺上演的還要熱鬧。
沒想到荒唐的淮王與黑面羅剎衛昭一齊出現,有些人不由暗暗嗟嘆,如此一來,今天的好戲估計不會上演了。
淮王道:“不是要分家吧,你們趕緊分啊,本王等着看呢,看完了就要回去了。”
傅家的那位十七太爺聽了,再次站了出來,沖衆人拱拱手道:“這家産已經由二夫人、四夫人兩位一起分成了四份,老太太的意思是說,因是她二人經手分的,所以,讓長房的三小姐與三太太先挑,而老太太自己則是一分錢也不要的。”
這話一出,底下突然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衆人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老太太一分錢不要,把財産悉數分給別人,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就連淮王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
傅十七太爺繼續道:“這話,幾位老爺與夫人之前就知道,也沒有反駁。既然如此,就請,三太太與三小姐先挑吧。”
“慢着!”屏風裏面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種分法看似公平,實則不公的很。”
傅十七太爺沒有想過會有人阻攔,當即就皺了皺眉頭,他畢竟是經過事的,當即就問道:“敢問說話的是哪一位?”
趙氏道:“十七叔,是襄城伯夫人。”
傅十七太爺也不管襄城伯夫人能否看見,就隔着屏風彎了彎腰問道:“敢問襄城伯夫人覺得何處不公,請盡管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