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主

十一月三號，淮陽公主的生辰。

鄭昀睿只有一兒一女，大皇子不聰慧，自然不讨喜。而年僅七歲的淮陽公主，卻是鄭昀睿的心頭肉。

公主都有會有封號，而“淮陽”，不是封號，是封地。她只有七歲，就成了食邑千戶的郡王。大周傳到鄭昀睿這一代，藩王都被削得差不多了，分封制[1]基本被廢，若是哪位皇子被賞賜了封地，那多半是傳位的先兆。

對一個年幼的小公主，這樣的寵愛顯得有些過分。大周的公主生辰，大半是由其母妃宴請一些高位和交好的嫔妃，而淮陽公主身份高貴，她的每個生辰，都如皇子的生辰一般滿宮的嫔妃齊齊到場。

不知是不是因為地處太靠北，江心月覺得宮裏的冬天格外冷。公主生辰，照例在後宮擺家宴。花影給她披了厚重的白裘，又塞了一個镂金小手爐，才扶着她出了門。

江心月走着，用手觸摸金瓦下的紅牆，很硬很冷，刺得她縮回手去。月光灑下，她低低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小主，快點吧，都要開始了。”花影在後頭催促。江心月朝她一笑，加快了腳步。

宴設在岳昭儀的怡和宮，江心月進殿的時候，發現皇後已經到了，方意識到自己來遲了。她有些惶恐地行了禮，皇後朝她溫和地笑笑，示意她坐下。

江心月的席位偏遠，落座之後，只規矩地坐着，不肯和一旁湊過來的嫔妃竊語。瑤儀還在宮裏靜養，她一人來此赴宴，雖身處喧鬧之中，卻甚覺孤寂。

皇後坐主位，淮陽公主坐在她的左手第一位。她的母親岳昭儀在右手第三位，相隔不近不遠，目光略帶着小心，一直定在女兒身上不肯移開。

江心月帶着好奇打量起初次謀面的公主，她像瓷娃娃一樣精致，和普通的貴族小女孩一般無二，只是眸子裏多了一分英氣。

第一眼，江心月就對這孩子有了好感。她記得大皇子的眼神，寂寞，傷感，是宮裏孩子特有的印記。而公主的眼睛卻并不是這種死氣。

宴會開始了好一會，寶妃姍姍來遲。她今日雖不是白衣，卻也是一襲淡青色錦緞，真是愛極了素雅。她上前向皇後行禮，皇後對她甩了個冷臉。而一旁的淮陽公主卻笑嘻嘻地開口，叫道：“仙女姐姐”

衆妃嘩然，岳昭儀趕緊責怪道：“玲珑，寶妃娘娘是你母妃，怎地這般沒大沒小！”

“不礙得，玲珑一向喜歡我，我也聽着開心。”寶妃柔和地笑着，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更像是仙女了。她沒有自稱本宮，而是說“我”，寶妃确實是喜歡公主的。岳昭儀讪讪地笑笑，心裏卻是歡喜的，寶妃何等得寵，女兒與她交好是好事。

筵席氤氲的氣氛浮上來，熱氣彌漫。江心月裹着厚厚的大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再看其餘的嫔妃，都是薄薄不顯身形的緞子，宮裏嫔妃在冬天都是不怕冷的，穿得太多太臃腫，哪裏有美形可言。江心月拭着頭上的汗珠，心裏有些自嘲，這次倒是她受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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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雜亂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有內監高聲呼道：“皇上駕到”

衆妃停了下來，她們沒有想到，公主的生辰竟會讓皇帝親臨，很多人都趕緊整理衣衫，或是後悔自己穿的不夠豔麗。鄭昀睿在皇後讓出的主位上坐下，對內監道：“不必加席位了，玲珑來，坐到朕腿上。”

衆妃再次嘩然，不過很快就恢複了表情，皇帝對公主一向如此。

玲珑開心地爬到父親腿上，在鄭昀睿懷裏扭股兒糖一般蹭來蹭去，鄭昀睿笑着去摸她的小腦袋。對面的淑妃看着他們父女二人，臉色難看至極，鄭昀睿是個威嚴的帝王，即使在大皇子生病的時候也不會去探他的額頭。男女尊卑，皇家更是如此，然而在這個宮裏，淮陽公主的地位遠遠高于大皇子。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按着祖制，淑妃不出席也是可以的。然而，這位受寵到極致的公主，竟迫得淑妃不但自己要來，還要把大皇子也帶來。

一個公主而已，也配得起她的大皇子親自來祝壽？淑妃端坐着，心裏卻直咬牙。

“大皇兒最近功課怎麽樣？”鄭昀睿看向大皇子。

淑妃心裏一喜，趕緊回道：“清兒近來很用功，師傅都說有長進了呢。”

鄭昀睿聽了微微點頭道：“嗯，我兒勤勉最好。”

淑妃臉上立即染上了春光，欣喜地坐了下來。她旁邊八歲的鄭懷清卻怯怯地低着頭，不敢回一句話。

[1]分封制：就是皇子，公主或異姓王被賞賜一塊領土，在受中央領導的前提下是自己封地內的王，享受封地的稅收，掌握封地政治軍事經濟。反正差不多這意思，大家都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