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魏寧站得很遠,有點看不清楚徐元嘉臉上細微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徐元嘉在說話之前,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院子裏空蕩蕩的,沒有旁人。

徐元嘉收回視線:“翡翠,你去廚房讓人把飯菜熱一遍。”

翡翠也是魏寧身邊的大丫頭,不過訂了婚,過兩年便要出嫁,至少比那個璎珞看着讓他順眼許多。

翡翠應聲出去。

她剛進小廚房,廚子就對她呶呶嘴:“翡翠姑娘,面煮好了,放在那呢。”

翡翠下意識順着廚子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一碗熱氣騰騰的青菜雞湯面放在幹淨的桌子邊沿,托盤都準備好了。

翡翠有些茫然:“夫人讓我過來,是讓大家把飯菜再熱一遍。”

今兒個徐元嘉看了一天的賬本,午膳随便吃了些,晚膳是小廚房做的,但他現在還沒吃,想着也是等着魏寧回來一起。

可惜這菜都熱了兩回,魏寧還沒回來。

為魏寧煮面的廚子也瞪大眼睛:“不是世子叫你來端面的嗎?”

先前跑來要他煮面的世子身邊的小厮,翡翠也是魏寧身邊伺候的人,他便因此生了誤會。

廚子和翡翠面面相觑,見面都要冷了,翡翠便又端着那面去找世子,然而她環視四周,沒找到。

但總歸知道一點,世子爺這會肯定是回來了的。

她捧着面條往中堂走,結果一出門,坐在屋檐上的魏寧便朝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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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便繞到後方,把面遞給魏寧。

他輕咳兩聲,有幾分尴尬:“你先回去,不要同元嘉說我已經回來了。”

自己在場和不在場,那是兩碼事,他想聽聽看徐元嘉背着他會做些什麽。

翡翠原本就是伺候魏寧的丫鬟,雖然之前在徐府的時候,被魏寧安排伺候了一段時間的徐元嘉,但她真效忠的人還是魏寧,只略加思索,便點頭說:“婢子知道了。”

回去的時候,她便大大方方對徐元嘉說:“方才找過了,世子不在院子裏頭。”

她這話說的巧妙,世子的确不在院子裏,他就待在他們的屋頂上,一邊吸溜面條一邊偷聽呢。

雖然不明白世子爺為什麽這麽做,但她也不敢問。

徐元嘉看了她一眼:“去替我倒杯茶來。”

他坐回自己的高椅,慢條斯理地問:“諸位,有什麽話想說的嗎?”

突然被賬本摔了一臉,幾個管事自然不服,但眼前這個是魏寧明媒正娶的夫人,他們也不能太不給徐元嘉面子。

布莊的掌櫃哭訴說:“這年頭,衣服鋪子的生意也不好做,雖然虧損了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說了一大通內行用的詞語,翻來覆去無非就是一句話,生意不好做,虧錢很正常。你一個外行人,什麽都不懂。

徐元嘉看向其他人:“你們呢,也和他一個說法嗎?”

有幾個和布莊掌櫃差不多,負責一家銀樓的掌櫃則十分硬氣:“當初我是小姐親自請來的,這些年我為少爺兢兢業業,每年都有大批銀兩進賬,不知道少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他口中的小姐,便是魏寧的親娘,原本的世子妃。

他一提,剩下幾個連聲附和:“就是啊,世子妃在世時,待我們十分寬厚……”

不過一個小輩,他們嘴上雖然尊敬徐元嘉,實際上并沒有把年輕的世子夫人放在眼裏。

徐元嘉面上本來沒有什麽表情,聽了這些話,臉上竟帶了幾分笑意。

他十分耐心地等這些人哭訴的哭訴,甩臉子的甩臉子,掌櫃們的情緒越說越高昂,徐元嘉的唇角的弧度也越揚越大。

物極必反,在徐元嘉并不參與進來的情況下,掌櫃們的情緒從高漲到低落,漸漸的,中堂安靜下來。

徐元嘉輕啜了一口翡翠為他倒的清茶:“幾位掌櫃的說完了吧,說完了,勞煩幾位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看完了,再告訴自己是什麽想法。”

銀樓的掌櫃還梗在那裏,腰杆挺得筆直,但也沒拔腿走掉,畢竟事情還沒解決,他得要個說法。

性格軟和些,心裏又有鬼的掌櫃撿了腳邊的賬本起來,狀似随意的翻了幾下,然後就看到動過手腳的地方,全都被人圈了出來,而且寫了批注。

一針見血,字字誅心。

就拿布莊來說,他手裏這賬本,做手腳的地方,便是一些昂貴的布料,兩種布料的名字很相似,但價格卻大有不同。

一般外行人,根本不可能看出其中的問題來,可徐元嘉不僅把這個地方用朱筆圈了出來,還把價格寫上去。

不僅僅是這樣,所有和這筆款項相關地方,徐元嘉全部都标紅了。

賬是他們自己做的,哪裏有貓膩,掌櫃的再清楚不過。他本來只是幹嚎,現在涼風一吹,臉上卻熱得冒了汗,身上的緞子都被打濕了,緊緊得貼在皮膚上。

越往後面翻,布莊掌櫃的腦子就越發亂哄哄的,他心裏叫着見了鬼了,又有點埋怨,這新上任的世子夫人難道是開布莊的不成,怎麽對內行的事情了解的這麽清楚。

等他回過神來,去看旁邊其他的掌櫃,一個個的臉色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

硬氣些的,看同伴如此,也沒忍住,彎腰從地上撿回來被自己抛開的賬本,一頁頁地翻開來看。

越看,他便越覺得齒冷,十來個管事的,都是成了精的老狐貍,便是把生意做大做強的本事沒有,和稀泥攪渾水的能力還是一流。

只是這一回他們幾個,倒算是碰上了硬茬,這世子夫人,背後肯定是有高人在後頭指點!

徐元嘉對他們現在的反應很滿意:“諸位還有什麽想說的?”

這群人沒說話,更準确的說,他們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徐元嘉打斷:“你們方才說了那麽多,想來嗓子也受不住了,正好,先聽我說幾句。”

“母親仁厚,在世的時候,也念着諸位掌櫃的好。這些年來,夫君能過得這麽好,多少也是托了諸位管事的辛勞。只是有一點我希望你們記得,這位置呢,世子能給你們,自然也能拿回去。諸位掌櫃覺得呢?”

掌櫃們的聲音十分艱澀:“夫人說的極有道理。”

他們還是十分上道的,民不與官鬥,徐元嘉既然能夠一眼就查出這些漏洞,自然就能拿着這些證據把他們送進官府大牢,現在和和氣氣地在這裏說話,便是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徐元嘉笑得越發柔和:“有些東西,好吃是好吃,但不是誰都有資格吃一口。不該吃的,吃下去也得給我吐出來。諸君勞苦功高,我也不說什麽,只是下一回,我希望沒有人再欺負我年輕,随便拿些玩意來糊弄我。”

這就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填賬了,雖然十分肉痛,但肉痛也比進牢裏來的好些。

一堆管事,拿了賬本走了,一個個來的時候不以為然,走的時候卻是形容狼狽,步子像是踩在雲上,整個人都發飄。

等人走了,小廚房那邊又派人來說:“菜已經熱好了。”

徐元嘉舒了口氣:“讓他們把菜端來吧。”

吃完面的魏寧這個時候從屋頂上下來了,他把幹淨的面碗随便往小厮手裏一塞,大踏步得走進去。

“怎麽這個點了,你還沒用晚膳?”

“一個人沒什麽胃口,還是看着夫君,才覺得這些東西有滋味。”

雖然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徐元嘉的慣來的甜言蜜語,但誰不喜歡聽好話,徐元嘉這樣,搞得魏寧還有點不是滋味,他摸了摸鼻子:“公事繁忙,我不一定能次次回來用晚膳,下回你直接吃便是,莫要等我。”

徐元嘉沒做回應,只看着魏寧的眼睛:“夫君什麽時候在的?”

“大概在你把賬本扔在那群人臉上的時候。”府上有不少下人看到了在屋頂的他,這種事情,時候徐元嘉一問,便能知曉,他也沒有必要隐瞞撒謊。

“那夫君躲着幹什麽?”

魏寧朝着他笑了笑:“不是刻意躲着你,只是一時間心血來潮,想看看元嘉能做到什麽地步。”

天知道呢,在徐元嘉看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蹿到屋頂上去了,幹脆就将錯就錯了,不然他不要面子的啊。

徐元嘉卻湊了過來,魏寧站着,他坐在椅子上,仰着頭看着魏寧,眼神沉靜無波。

似乎過了許久,但實際上只過了那麽一瞬,徐元嘉問出了口:“夫君曾經說過,要當我的後盾,是不是在糊弄我?”

作者有話要說:  魏寧:沒錯,就是在糊弄你

徐元嘉:讓魏寧涼了吧,全文完

魏寧: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昨天發生了愚蠢的丢稿事件,差點就要重寫了,吓得我趕緊做了備份

以及七章的琥珀改名了翡翠(翡翠之前被撥過去一段時間),寫文有時候有小bug,指出來我會改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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