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一上午六點半,夏清讓準時到?達指定醫院。

沒?成想在醫院前臺碰到?了簡呈言。

“班長?”夏清讓驚訝。

“早。”簡呈言擡手?打招呼,“幫你約時間?的時候,想到?最近有點頭疼,順便也給自己約了個?體檢。”

“那也用不着周一,不會影響學習麽?”夏清讓說完,自己先笑了,“瞧我說什麽傻話。”

學霸都是超前學習課程的,更何況簡呈言這種學神,區區一個?上午對他能有什麽影響,她還不如擔心自己的第二名。

簡呈言也跟着笑:“走吧,一起去?二樓抽血。”

“好。”

目前只有一個?窗口閑空,簡呈言紳士地請夏清讓先落座:“女生優先。”

“謝謝班長。”

抽血是體檢的必查項目,也是第一個?項目。

赫理四月中旬的天氣舒适宜人,夏清讓只穿了件簡單的淺灰色衛衣,袖子能直接挽起,很方便。

她伸的是左手?,摘下腕表,鮮紅的小?痣展露在女生白皙的肌膚上,沒?引起抽血醫生的關注,只安靜落在身後等待的簡呈言眼裏。

早該想到?她跟阿歧的交集處了,不是麽?

簡呈言得到?想要的答案,側步邁開,笑着對夏清讓說:“那邊有空位,我過去?抽血。小?讓不用等我,我的項目比你少,體檢完直接早餐區見。”

他說的是體檢醫院專設給早上空腹體檢人員的早餐食堂,就在進門前臺的後方,體檢完畢後可憑項目單免費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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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食禁水許久,早已饑腸辘辘的夏清讓點頭:“好呀,等會見。”

都請過假了,當然?得吃了早餐再回校。

她沒?注意到?,在她離開後,簡呈言摘下腕表,左手?腕的肌膚有一枚她熟悉又陌生的,小?小?的紅色月型印記。

“簡少爺的紋身好特?別。”抽血醫生在刷醫療卡時已然?得知來人是誰,口罩上方的眼睛熱情得幾乎笑成一條縫,恭維稱贊,“剛紋的嗎,顏色真?鮮豔。”

“謝謝。”簡呈言有禮颔首,“是剛紋的。”

窗明幾淨,清晨陽光絲絲縷縷照進走廊,昭示新的一天正式起航,少年的聲音仿佛清風伴明月般,帶着若有似無的嘆息。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太晚。”

簡呈言給夏清讓約的體檢真?的很全面。

夏清讓從耳鼻喉科出來,又去?了口腔科和?內科,還要做腹部B超、胸部CT等。

抽血和?五官科都是在醫院二樓,B超在三樓。

一個?樓層而已,夏清讓嫌等電梯太慢,直接拿了單子從安全通道走樓梯。

走到?安全通道處,兩名正準備上班的醫護人員正從一樓拐角處上來,一位看起來年輕嬌俏,一位年長成熟,看起來關系很好。

她們壓低聲音的閑聊,使夏清讓不由放緩了上樓的腳步,稍稍側身遮掩身子,屏住呼吸。

她好像隐約聽見了談家的事。

“小?青,你之前不是在談家的療養院麽,那邊工資多高,怎麽想着回到?赫理。”年長的護士随口問道。

“噓,工資高壓力也大,而且我被分?到?了談家董事的VIP醫護病房,搞不好是要......”名叫小?青的年輕護士誇張地比了一個?“脖子咔嚓”的手?勢。

“嫂子你知道麽,”她神秘兮兮地說,“據說談家董事是被談家少爺親手?送進療養院的,明明正值壯年,生命體征也正常,偏偏不能生育......”

清晨的樓梯間?看起來除了她們空無一人,年輕護士用刻意留白的聲音營造一種詭谲的午夜電臺恐怖故事氣氛,可惜另一位木讷老實,不以為意。

“反正已經有了繼承人,這沒?什麽吧?”

“這是關鍵嗎!”年輕護士有些挫敗,“關鍵是嫂子你想談家少爺現在才幾歲,就已經為了繼承人的位置這樣對自己父親,深想這種豪門的家事,不覺得很恐怖嗎?”

“還有跟談董事一起進來的隔壁病房女人,瘋瘋癫癫,發病的時候一直說她懷了談董事的孩子,會成為未來的談家女主人。”

“啊,不是一直傳言談家董事和?夫人伉俪情深,不離不棄嗎?”年長的護士震驚無比,“居然?有了小?三,還懷孕了?”

“不對,”她驀地更深反應過來,驚呼道,“你的意思是談董事的不能生育是......”

“沒?錯,那個?女人的病例确實有流産記錄。”面對地域信息差,年輕護士莫名有種優越感,“傳言不就是傳給外人看得麽,什麽伉俪情深夫妻恩愛都是假的,不能生育說不定也是人為的。”

“而且我看談家董事現在的精神狀态越來越不好,說不定有一天也會發瘋。”年輕護士的聲音有種驚惶的後怕,更有一種談論?隐秘八卦的興奮,“嫂子你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之前有一個?看護被他情緒不穩定地刺了一刀,大出血!我就是替了那人的位置轉過去?!”

“一聽到?內幕,我哪裏還敢待,趕緊讓哥哥找關系托人調回了赫理......反正帝都太可怕了,就是龍潭虎穴,還是赫理好。”

“我今天說的這些,嫂子千萬不能外傳,因?為是嫂子我才說的,別人我可一個?字都沒?說過。”她特?別叮囑,“我進VIP醫護的時候簽了保密協議,傳出去?對你我,還有哥哥都不好!”

“當然?當然?,這種事我還是懂得。”年長護士忙不疊點頭,“果然?還是赫理好,之前你哥哥還想讓我升去?帝都,我覺得那邊孩子上學太貴,赫理的學校又不差,沒?必要,以後赫理這邊的教學遲早超過......”

聲音漸遠,兩人上到?二樓就從安全出口拐了出去?。

看來她們工作的科室就在二樓,沒?有再往上走的打算,甚至沒?有擡頭看,因?此并未留意到?二樓跟三樓拐角之間?的夏清讓。

夏清讓怔在原地,手?中的體檢單邊角給捏緊發皺。

半晌,她短暫笑了笑。

而後沒?什麽表情地提步,邁上前往三樓的臺階,繼續體檢。

全部項目體檢完畢,夏清讓乘坐電梯從三樓下到?一樓。

簡呈言已經在早餐區等候,他取了一份南瓜羹和?一杯牛奶。

清貴少年就連安靜吃飯的樣子都像幅雅致的畫。

夏清讓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将心中的線索版圖再次刷新升級,直至完整。

而後,她盛了碗紫薯粥坐在簡呈言對面,直言道:“班長,謝謝你送我的大禮。”

“什麽?”簡呈言不解看向她。

“樓梯間?談家的家事,難道不是班長送給我的禮物嗎?”夏清讓的口吻很平常,就好像他們是在讨論?今天老師會布置什麽作業,而不是不為人知的豪門秘辛。

簡呈言神色不變,琥珀色眼眸裏是一貫動?人的溫柔笑意。

只是此刻,那仿若标準定制般的笑意漸漸加深,泛起生動?的漣漪。

“是我。”簡呈言毫無心虛地坦誠問,“怎麽猜到?的?”

夏清讓嘗了嘗香濃的粥,溫度正好,一口下去?,饑餓許久的胃得到?很好的慰藉。

“我寒假的時候去?過帝都,見過張極意張館長。”她說。

紫薯這東西,單吃會覺得幹巴,但如果做成粥,就好像變成了另一種美味。

故事也是如此,今天樓梯間?聽的只是下半部。

談家家事混亂,談父出軌情人,情人懷孕逼宮,被談斯歧母子聯手?雙雙送進療養院,并且一個?瘋癫,一個?失去?生育能力。

她不知道簡呈言想對她表達什麽,想表達談家豪門水深?

還是想表達談斯歧母子心狠手?辣、手?腕決絕?

那如果,談斯歧十歲的綁架是那位想上位的小?三情人策劃的呢?

如果年幼的談斯歧奄奄一息等待救援時,所謂的父親一邊敷衍妻子自己已經報警,一邊還窩在懷着孕的情人的溫柔鄉裏呢?

上半部和?下半部結合,才是完成的故事,否則只會覺得東是東,西是西。

她很慶幸寒假夜宵那晚,自己先從張極意那裏問到?了故事的“前因?”,不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後果”影響。

但就算沒?有聽到?“前因?”,後面再仔細回想的話,也能發現端倪。

“今天講故事的手?法很粗糙,有點不像班長下棋的樣子了。”夏清讓笑說,“談家将這件事瞞得密不透風,瞿田田曾跟我講過,她在帝都上學的傳媒部表姐,也只知道談家發生過大事,別的一概不知。”

“這種秘聞,除了跟談家同樣級別的豪門,又有多少人能查得出來?”

像紀輕雨,就只知道談家掌權人更疊和?談父進療養院而已,并不知道談父情人這一茬,更別提絕育這說法。

療養院既然?是談家的,保密協議必然?不會這麽兒戲,放任離職的人這樣輕易說出。

“所以,班長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夏清讓輕問。

“确切地說,療養院是阿歧一手?策劃的。”簡呈言慢條斯理地攪動?南瓜羹,語氣柔和?,“那會的于姨還不是如今談家強勢的掌權人,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柔弱貴婦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後面阿歧出了多少力呢?”

“還有上學期安可然?打着石膏的腿傷,也是阿歧的手?筆。”他的一字一句像蠱惑,“小?讓不覺得,阿歧很危險嗎?他的心思比你想象中的深得多。”

“不覺得。”夏清讓眼神平靜,“班長好像把我想得太偉光正了,我不是什麽正義使者。相反,我很喜歡他們的選擇和?做法。”

張極意說談斯歧從山上被救下來,渾身都是鞭抽的血跡時,她甚至很感激,還有母親可以陪在談斯歧身邊。

身體上的疤痕可以用系統的美膚物品去?除,不留痕跡,心上的呢?

被至親之人背叛的怒意,養成了他性格裏部分?的戾氣,但她覺得談斯歧其?實一直在抑制着那一部分?陰暗面,培養興趣,追求事業,不斷跟自己和?這個?世界和?解。

甚至于,在喜怒不定、脾氣不好甚至說話難聽的表象下,他有時很溫柔。

不然?,跟在他身邊的聾啞阿姨和?司機,又怎麽還會待人有如此親切的笑意呢。

夏清讓擡眸,仔細打量眼前優雅矜貴的少年。

反之,跟在平易近人的簡會長身邊的人,才都是冷心冷情效率極高的精英。

如果從朋友的視角剝離,單純談論?四個?人,其?實簡呈言才是骨子裏最傲慢的那個?吧。

“是麽。”意料之外的答案讓簡呈言微微錯愕,他搖頭失笑,“你之前對安可然?那麽上心,我還以為......”

“安可然??我很讨厭她。”夏清讓也有些意外簡呈言的理解,“有些情況是看到?了就會幫,不管她是不是安可然?。”

“是我理解錯誤,今天做了錯誤的決定。”簡呈言坦言,他現在能很坦蕩接受自己的失誤。

“班長,如果當初是你被綁架的話,你做出的選擇應該會跟談斯歧差不多吧。”夏清讓說,“你其?實很認同他的做法。”

“是啊。”簡呈言眉眼彎彎地感慨,“小?讓了解我,居然?比我了解你多。”

“所以我還是不懂,班長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夏清讓由衷迷惑。

簡呈言安排了體驗,安排了這一出,就是為了對她說談斯歧壞話?

很迷惑的行為,一點也不像會長。

“大概是因?為......你喜歡他?”

簡呈言的聲調很平,比起問句,更好像是肯定句。

夏清讓愣了一秒,沒?回答。

曦光從食堂的透明玻璃窗折射入內,照亮女生白皙的臉龐,仿佛能看到?細小?的絨毛。

簡呈言沒?放過她纖長眼睫一瞬間?的輕顫,那微不足道的頻率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情。

果然?,還是晚了啊。

真?可惜。

“我幫你吧。”簡呈言忽然?說。

“......什麽?”夏清讓回過神,下意識舀了一勺粥放入嘴中,以忙碌的舉動?掩飾剛剛她避而不答的失态,沒?太聽清他最新說的。

“其?實我也不懂,”簡呈言沒?回答,也沒?重提,而是婉轉嘆息,“明明我們才是最先認識的。”

怎麽就讓別人後來者居上了呢?

“可是開學前,班長不是寫?了‘絕交信’麽?”這道題,夏清讓能自如地笑着回答,甚至能打趣,“我以為班長那時是真?的不想再有聯系,如果不是的話,我可以道歉,是我太小?肚——”

“我道歉。”簡呈言快速又幹脆地接下她的話茬。

他笑着搖頭,沒?想到?自己從那麽早開始就輸了。

“接受你的道歉,我們現在還是好朋友。”夏清讓眨了眨眼,“歉禮的話,回校前班長請我喝奶茶吧。”

這是簡呈言在寫?了告別的信後,卻在再一次出現在書店時對告別信只字不提,欠她的道歉。

“隐瞞身份的事,我也向班長道歉。”這也是她遲來的道歉。

“你呀。”簡呈言無奈輕笑。

怪不得在醫務室她只留下宋與?瀾,而沒?對他有所表示,大概是為了等這一刻吧。

見她的粥碗所剩不多,簡呈言看了看腕表道:“你先吃,我查查附近有沒?有好喝的奶茶店。”

“好。”

簡呈言覺得很神奇,這樣說開後,他居然?沒?有懊惱,反而在決定幫她後有些滿足。

他對她的喜歡,大抵是不需要她回應的,更在比起自己懂得她,她居然?更懂自己後,而更感覺開心。

“小?讓覺得許佑默怎麽樣?”簡呈言最後試探。

比起談斯歧的心思深沉,許佑默更好控制,家庭氛圍也輕松和?諧,她的路會更好走。

“什麽怎麽樣?”夏清讓只覺得頭大,“你們別老欺負他。”

簡呈言笑笑不說話。

算了,無所謂,不管她選的是誰。談斯歧會為她解決前憂後患又怎樣?

許佑默若是非她不可,許家未必不會主動?松口又怎樣?

只要她走的是他鋪就的路,她的未來就永遠有他的一部分?。

還是他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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