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後來居上

陸文義一連在劉姨娘房裏歇了四天,劉姨娘才慢慢透些話給他,“……秀姐兒越來越懂事了,我也是這兩日才聽跟着她出門的丫頭說,上次在宮家,她受了不少委屈,難得這次回來竟都沒跟我抱怨。”

“哦?受委屈?誰給秀姐兒委屈受了?”陸文義将倚在懷裏的劉姨娘推開了一點,關切問道。

劉姨娘面帶為難,在陸文義連番催問下,才略帶難堪的答道:“也是因為我的身份,我這個生母上不了臺面,連累了她……”

陸文義忙扶住劉姨娘的肩膀哄:“你說什麽呢!誰說你上不了臺面?你就別跟我繞彎子了,到底是誰欺負咱們秀姐兒了?”

“也不是欺負,大姑娘應也是好意,怕秀姐兒不知進退,在外面失禮,丢了咱們陸家的臉……”

陸文義眉頭皺了起來:“娴姐兒?她說我們秀姐兒不知進退?這孩子真是給母親慣壞了,上次她打秀姐兒的事我都沒計較,如今又……”

劉姨娘慌忙去掩陸文義的嘴:“老爺快別說了!這話要是傳出去,老太太還不又得以為我在背後挑撥你們母子關系?”她面帶委屈,聲調嬌軟,“老爺,您是知道的,翠華哪有那個膽子?再說當初若不是老太太收留,哪有如今的翠華呢?”

陸文義拉下她的手,柔聲哄道:“好了好了,瞧你吓的這個樣子,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麽?再沒比你更懂事更善心的人了。”

劉姨娘臉上微紅,低聲道:“翠華也沒老爺說的這麽好。不過在翠華心裏,老太太和老爺都是翠華的親人,雖然老太太現在待我不如從前,那也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執意要跟着老爺,辜負了老太太的一片心,她也不會這樣……”說到最後眼圈兒都紅了。

“你別責怪自己,是母親轉不過這個彎,這事怎能怪你?”陸文義攬着劉姨娘安慰,“再說當時是老爺我非要你不可,母親實怪不到你頭上!”

兩人訴起舊日情意,一時只顧說些肉麻情話,劉姨娘看着氣氛上佳,慢慢又把話題繞回了去宮家赴宴的事,“……這兩日我越想越不對勁,旁的也罷了,宮太太做壽,怎麽太太竟沒去?”

陸文義答道:“啊,這事母親與我商議了,方家出了那一檔子事,這種場合,母親不想叫人指指點點,就沒叫方氏同去。”

“老太太思慮周詳,也是一片心為了老爺。可是……”劉姨娘停頓了一下,似乎為難要不要說下去。

陸文義問道:“可是什麽?有什麽話你連我都不能說?”

劉姨娘起身下地往外間瞟了瞟,又把本就關上的窗闩住了,才回去床上,陸文義看她這一番忙活,不由笑道:“你看你,在自己房裏也謹慎成這樣!”

“老爺你不知道,不是我疑神疑鬼,唉,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前幾天二太太不知怎麽忽然開始整頓內院,有幾個平日和我們院裏來往的稍多一些的下人,都被二太太趕出去了。我擔心遲早也會整頓我們這小院,還是謹慎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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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義眉頭皺了起來:“有這回事?你別擔心,再怎麽着,你院子裏的事也輪不到她插手!”

劉姨娘輕輕嘆了口氣:“老爺不常進內院,有些事……,唉,算了,我還是不多說了。”

“怎麽不說了?剛才那話你也只說了一半,你這是怎麽了?往日你有什麽話都與我說,現今怎麽跟我還藏着掖着了?”

劉姨娘狀似為難,猶豫半晌才說:“其實這事本與我無關,我也不該多言。不過事關太太,我卻不能不說給老爺聽,我聽說,二太太要插手太太的陪嫁鋪子呢。”

砰地一聲,陸文義使勁拍了一下床板:“此話當真?”

“是太太院子裏的丫頭們氣不過說出來的,應是真的。且太太前些日子還叫了鋪子掌櫃來見,自己也親自去過一趟東市,不知二太太都跟太太說了什麽。”劉姨娘又嘆氣,“二太太連太太的嫁妝都敢插手,我們這一個小院算什麽了?”

陸文義滿臉怒容,鼻孔裏喘着粗氣,連胡須都吹動了,恨恨的說道:“都是方氏無能!”

劉姨娘伸手去抱住他的胳膊,勸道:“也不能怪太太,若不是太太病了許久,也輪不到二太太……”

“都是老太太縱的!”陸文義再拍了一下床板,複又問道,“那你先前說那半截話呢?老太太不讓方氏去,有何不妥之處麽?”

聽到他把稱呼換成了“老太太”,又直接問是否有“不妥之處”,劉姨娘心裏舒了口氣,這火候終于到了。

“瞧老爺說的,老太太做事怎會有什麽不妥?”她輕輕給陸文義順着背,柔聲解釋,“我只是覺着,既然對外說是太太病了,那當日為何又要二姑娘和三姑娘跟去赴宴?家裏太太病着,女兒們不在家侍疾,卻去赴宴,豈不是會讓人覺得孩子們……”

是啊!不管家裏實情如何,外面人看着,都是方家主母病了,兩個女兒卻還出門去赴宴,如此不孝,哪裏是正經人家的做法!

陸文義想明白了關節,額頭登時出了一層冷汗:“我起先怎麽沒想到?”還有老太太,她,她到底想做什麽?

劉姨娘看他神情充滿疑慮,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就湊近了他說道:“這怎能怪老爺?內宅裏的事,就不該是您操心。老太太想也是年紀大了,許多事都聽二太太做主,二太太呢,現在又一心想為大姑娘找個好婆家,有姜家比着,二太太的眼界也只有更高的。”

姜家!那天宮家做壽,姜坤父子也是去了的,對了,母親說,姜太太還特意拉着靜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麽說來,姜家并沒因此而厭了靜淑,好險好險。

陸文義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想散散自己身上的汗意,說道:“她眼界高有什麽用?這事不用想,一定是她的主意,若當初是太太陪着老太太出門,哪還輪得上她?可是太太不去,淑姐兒再不去,她又跟姜太太搭不上幾句話,所以就撺掇着老太太帶着淑姐兒去了,準是巴望淑姐兒能帶着娴姐兒露臉呢。”

“竟是如此麽?還是老爺想的通透,婢妾就想不到這許多!”劉姨娘露出欽慕的神情,整個人順勢倒進了陸文義懷裏,手也伸出去幫他拉開衣襟。

陸文義第二日一早起來,先回了正房,他讓方氏服侍他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坐下來跟她商量:“你這病也都好了,家裏的事不好再躲懶,總勞煩二弟妹不好。這樣吧,一會兒你跟我一同去見母親,我把這事回禀給她老人家知曉。”

方氏應了:“是。”

陸文義看她還是一貫溫順,如今面容又比從前紅潤嬌豔,難得有了些好語氣:“淑姐兒呢?”

“淑姐兒每日都是這個時辰來……”方氏剛答了一句,外面丫頭就回禀,“老爺,太太,二姑娘,三姑娘,二少爺來問安了。”

陸文義讓叫進來,等幾個孩子問過安了,又讓他們坐,接着跟方氏說道:“我瞧着淑姐兒這些日子倒養出了點肉,身子骨也不似從前那麽單薄,你辛苦了。”

陸靜淑恍惚有種自己是圍欄裏的豬,而方氏就是那飼養員,因為喂豬喂的好,正被老板誇獎的感覺。她簡直想暴走,想對陸文義大吼一聲:你們家都是這麽誇人的麽?

好在陸文義只說了這一句,并沒有繼續的意思,又問了問陸靜秀聽不聽方氏的話以及陸興波的學業,就帶着他們一起去給陸老太太請安。

陸老太太難得看見大房人這麽齊整的來請安,十分高興,留了大夥一同吃早飯。陸文義扮了一早上的孝子,直等到用完早飯了,才打發孩子們先回去,單留了二弟陸文孝和張氏,與陸老太太說話。

“這半年多來,家裏上上下下都要弟妹操心,實在是辛苦你了。”陸文義笑眯眯的,并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和你大嫂都很過意不去,如今你大嫂身子骨也好了,我看是時候把家裏這攤重擔交還給她。”

張氏一愣,完全沒有想到大伯會這樣直截了當的開口,她還是有些懼怕這個大伯,于是下意識的看向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也有些吃驚,不過她沒有直接反駁兒子,只是問方氏:“你身子确實好了?家裏這一攤子事,你能忙得過來?”

“謝母親關心,媳婦已是全好了的。”方氏回道。

陸文義也跟着補充:“母親別擔心,便是日後方氏真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再找二弟妹幫手也不晚。我聽說二弟妹近來忙着張羅娴姐兒的婚事,已是分/身乏術,孩子的終身大事不能耽擱,家裏這點事就還是讓方氏管吧。”

陸老太太看了看大兒子,又看了看大兒媳婦,沒有做聲。

張氏急得不行,偷偷伸手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陸文孝看了她一眼,終于開口:“既然大哥這麽說了,你就把手裏的事跟大嫂交代交代,專心操持娴姐兒的婚事吧。”張氏一時氣的昏頭,幾乎都要跳腳了。

“既如此,今日張氏回去先把賬理一理,還有,過幾日就是中秋家宴,方氏久不管家事,難免生疏,家宴還是讓張氏來張羅,不如等過了節再把大小事務交給方氏。”陸老太太看小兒子表了态,也跟着開口吩咐。

陸文義看母親明顯偏袒張氏,心中雖不悅,到底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應道:“母親說的是。”

張氏更加不情不願,可到此時也沒她說話的餘地,只能委委屈屈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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