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得罪他了
過完年,月照的傷大抵是差不多痊愈了,她自然該離開白雪城了,在這裏叨擾這麽久,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再呆下去了。可是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有些不舍得,她只認為自己是不舍得離開紫衣這個好姐妹罷了。
月照從白靴裏掏出護身的短刃,再不舍也得回去一趟,不知道家裏收到了她寄回去的家書不曾。這離開唐都有一年多了,她也是想念寧府裏的祖母,阿爹,阿娘還有三叔哥哥他們。對了,不知道哥哥和雲岫怎麽樣了?還有南宮啓,是不是還在挂念她?經過這一路的境遇,月照也算是知道了人心叵測之理,不知道手中這把短刃能否護得她平安到唐都。
月照細細擦拭着手中的短刃,總覺得有些使得不是很上手,這刀柄似乎短了些。這時,紫衣推門而入,見月照皺着眉目看着手中的短刃,似乎頗為不滿的樣子,紫衣也打量了一眼那把短刃,開口說道:“月照,你這短刃精致歸精致,若是刀柄長些,那彎弧再翹些就更好了。”
月照點點頭應道:“就是這個理。”而後轉眸望着紫衣,笑意盈盈地問道:“紫衣,你找我什麽事?”紫衣抿嘴一笑說:“白長老打了一只鹿回來,割了十幾斤鹿肉送來,想叫你一道去烤鹿肉吃。”
月照收了手中的短刃,兩眼放着光彩,興奮地說道:“那還不快走。我和你說,烤鹿肉我可是最得心應手了。”紫衣同月照一道走出暖閣,笑呵呵地說:“我瞧你對吃的都得心應手得緊。”
月照一心想着那烤出來的香噴噴地鹿肉,早把這事抛到了九霄雲外去。直到有一天晚上,紫衣将月照領到青雲塔上才想起這事。傅成岚抿了一口茶水,漫不經心地說:“聽紫衣說,你要一把短刀護身?”
月照疑惑地點頭,她是同紫衣提過那把有短處的短刃,可沒有提過要一把新的短刀。傅成岚緩緩地起身,将她領到另一間暖閣裏。月照見到這間華麗的鍛造室時,臉上的驚訝之色盡露出來,她掃視着擺在她眼前的各種兵器和鍛造材料,驚嘆道:“你不要告訴我,這些寶貝是你自己親手鍛造的?”
傅成岚嘴角一挑,語氣裏含着一絲得意之色,淡淡地說道:“這有何難度?”月照眼裏臉上盡是贊嘆的神色,她問道:“那你是要送我一把短刀嗎?”傅成岚緩緩地走近鍛造器臺,不冷不淡地說道:“這裏短刀倒是有幾把,不過沒有合适你的,只能重新再打一把。”
月照驚愣,低低地問道:“為我打的?”傅成岚忽略掉月照的話,從器臺上拿了幾樣描好的紋樣給月照看,繼續說道:“你選一樣紋樣吧。”月照猶豫地接過傅成岚手中的紋樣,擡眸探究地看着他,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最終又把目光移到紋樣上細細地挑選了起來。
月照将其中帶有月牙兒的紋樣指給傅成岚說道:“就這個了吧,我名字裏頭有個月字,剛好這裏有個月牙兒。”傅成岚點點頭,月照眼裏閃過一絲亮光,說道:“我來打下手,可好?”怕傅成岚拒絕,月照接口繼續說道:“既然這短刀是給我打的,我自然要看看了,到時候指不定還能給你提一些意見,是吧。”
傅成岚拿起鍛造的器材就要立即打造,他看都不看月照一眼,只是淡淡地說:“随你意。”月照心下歡喜,面上卻裝得鎮定說:“好歹我也可幫你出一份體力嘛。”說罷便挽起袖子替傅成岚燒火。
時間慢慢地流逝,傅成岚專心致志地投入鍛造之中,月照時而看看他,時而又瞧瞧漸漸打造出成型的短刀,時不時還虛心請教幾回,渾然不覺天就要亮了,也渾然不覺得疲憊和絲毫睡意。
最後一道程序結束後,一把小巧精致的短刀終于打造完成,月照歡喜地拿在手中比劃幾下,覺得果然比那把舊的短刃使得得心應手多了。傅成岚眉目一皺,覺得這邊短刀似乎少了點什麽東西?那刀柄處落着的月牙兒雖精致小巧,可若是給它添上一些東西會不會生動一些?對了,好似是少了一顆紅寶石的鑲嵌吧,他剛好手裏有顆名貴的紅寶石,鑲嵌上去剛剛好。
傅成岚經手的東西定然是要盡善盡美的,即便只是一處小小的細節,他都能顧慮得周全。也因此,他打造出來的兵器不但講究使用上等,也是要講究審美外觀的。更何況這把短刀是他為一個女子打造的,自然是要好刀配佳人了。
傅成岚拿過月照手中的短刀,淡淡地說:“這把短刀還缺一樣東西,你先在這裏等等。”說罷便離開鍛造室,月照目及他離去的背影,幹站等又覺得無聊,不免看起已然打造好了所有兵器。
突然,她看到腳下有一樣東西落在那裏,想着方才是傅成岚站在這兒的,想來就是從他身上掉落的。月照俯身拾起來,拿在手中細細瞧着,不過是一張已然陳舊的平安符罷了,只是想不到,他身上竟然還放着和他全然搭不上邊的舊符。不知道是他的娘親為他求的,還是哪個女子替他求的?
月照正幽幽地琢磨着,傅成岚促然推門而入,說道:“好了,你拿着吧。”月照一驚,手中的舊符不偏不倚就掉在了正在燒着的火爐中,月照驚叫出聲,伸手就去火爐中掏拿,不想那火燒得極旺,那張舊符即刻就灰飛煙滅了。
傅成岚在袖中摸索,那裏早就空空如也了。他眉目一皺,盡管戴着玉面,月照看到他的眼眸分明含着怒氣。月照心慌,低垂下眼簾低低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剛才真的是不小心的。”
傅成岚開口冷冷地打斷月照的話,“行了,你下去吧。”月照一愣,手背上傳來陣陣隐痛。她心裏酸澀,本不要接過他手中的短刀,可是這樣好似和他賭氣一般顯得小家子氣。她慢慢地接過傅成岚手中的短刀,低聲地輕語道:“謝謝。”停頓片刻後又說道:“抱歉。”
月照下了青雲塔才發現她的手背已然起了一大片水泡,難怪覺得那麽痛。月照心裏覺得委屈,好似要哭出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這些日子,她其實知道她是有些得寸進尺了,她還以為她和他的距離似乎有所拉近了,可是沒想到一張舊符就又把她和他扯得遠遠的。那張平安符對他真的很重要吧。
月照看着手中精致的短刀,反倒越發難過了。過些日子,她就要離開這裏了,也好,省得他看到自己心煩。
第24 章 夜迷雪地
青雲塔上,傅成岚的暖閣裏還亮着燈燭,他是知道她是無意的,可是還是忍不住隐隐發火。而後,傅成岚嘴角一挑,嘴角浮現出一絲自嘲,罷了,如今到了這個局面,往日的情面都不在了。
他雖說由義父撫養長大,可是和義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過在闵州那短短五年罷了。那五年義父親自教導他讀書練武。那些日子對他來說既痛苦卻又平靜。義父對他要求極其嚴格,他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全部用來讀書練武,自然那五年,他真是積蓄了不少功力,也因為心無旁骛,倒學得精也學得快。
有一日,他為了讨義父的歡心,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用功,終于把一套精深的劍法學得通透。不想,很少生病的他,終于在最後一刻病得不省人事。後來聽說,小小年紀的他竟然是積勞成疾,這一病把他積壓在體內的傷疲都激了出來,一病就病得很是嚴重。
義父自然請了無數名醫,可他依然是昏迷不醒。義父向來是個信命不信天的人,最後竟然親自替他去寺廟裏求了一道平安符,可謂是病急亂投醫。不巧,過幾日後他竟然真的悠悠轉醒,義父便讓他一直把這張平安符帶在身邊。從此,他便不再督導他讀書練武,一切盡由他去了。
如果不是他恰巧看到那封信,他會一直認為他同義父是情同父子的。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那個時候,義父并沒有把他當做一顆棋子對待的。可即便是棋子,自小便是他撫養大的,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可是,他至今還留在身邊的這張舊符還是燒毀了,就如他最終還是成為義父手中要犧牲掉的棋子。
月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傅成岚看着她時的冷淡眸光總是揮之不去。她終究是忍不住,輕輕推了推紫衣,輕聲地問道:“紫衣,你可知道這邊哪裏有能求平安符的寺廟?”紫衣模模糊糊地應道:“山下的靈水廟聽說很是靈驗。”說着便翻個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月照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她穿上衣服,開門走出暖閣後又輕輕合上房門。一陣夜風吹來,月照的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顫,她把氈衣的帽沿拉低,深吸一口氣便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她要求一張平安符還給他,她不願意看到她離開白雪城後,他還怪她。
月照以為,這白雪城只一座城,去山下的路只有一條。可是,她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已然到了山下了,但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座房屋更不用說寺廟了。寒風陣陣緊逼而來,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狼嚎聲。月照吓得跑起來,可望眼過去,天地間全是白雪皚皚,哪裏辨得了東西南北的方向呢?
突然,月照的腳一崴,她半個身子陷進了雪堆裏,月照咬緊牙關,趴在雪地裏慢慢地爬出來。這麽冷的天,月照竟然還覺得有些熱,鼻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等她終于爬上來的時候,她左腳上的靴子已不知去向了,左腳自然也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月照無力地躺在雪地上,氣喘籲籲地想着:難道她就這麽屍橫野外了?月照看着漆黑的蒼穹,有氣無力地笑出聲來,“祖母,阿爹,阿娘,三叔還有哥哥,阿照不能回去看你們最後一眼了。我每次盡給你們惹麻煩,以後你們再也不用替我操心為了收拾爛攤子了。”想了想,月照的眼角漸漸濕潤起來,她低低地說道:“傅成岚,我恨死你了。你要是不來救我,我肯定要恨死你的。”月照覺得寒冷浸入到她的骨髓裏,她漸漸失去了知覺。
此刻白雪城裏,紫衣又翻了個身,覺得身邊空蕩寒冷,她登時吓得驚醒起來,月照不在床上。紫衣吓得睡意全無,難道剛才她不是在做夢?她真的跟她說是山下的靈水寺了嗎?天,如果那個傻丫頭現在下山,不說山路難走,就是天這麽黑又這麽冷,也是兇多吉少。
紫衣急匆匆地穿衣又急匆匆地跑上青雲塔,顧不得公子的問責,她扣了扣門急促擔憂地說道:“公子,不好了。寧姑娘這會兒許是下山去了,這個時候還未回來,紫衣擔心寧姑娘會出事。”
紫衣的話音還未落,傅成岚已然打開房門,眸光冷淡,不輕不重地說:“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紫衣一愣,還要開口解釋,傅成岚已然走進了暖閣不再說話。紫衣欲言又止,擔心得快要哭出來。
傅成岚換上一身簡便的錦袍後,從青雲塔上點足飛躍下去。他眉目微微皺着,腳步飛快地躍飛在雪地裏。直到尋覓到山下,他依然看不到月照的人影,傅成岚忍不住叫道:“月照,寧月照。”他繼續在黑夜中尋找着,眉目越發皺得緊了。
翻過一片小山谷,傅成岚見到白雪中一點嫣紅,他飛躍過去,看到月照半個身體被埋進雪堆裏,一張小臉凍得毫無血色。傅成岚二話不說地脫下自己的裘衣将月照裹起來,而後橫抱起來,見到她左腳光着,已然凍得僵硬,他暗自松下的一口氣又提了上去。
這個蠢女人,活該她這樣,難道就為了賭氣離開白雪城?等她好了,盡早送她離開,省得給他再添麻煩。
回到白雪城的時候,傅成岚徑直将月照抱到青雲塔他住的暖閣中。他親自給她喂了幾口熱水,見她全身滾燙,發着高燒,身子不停地顫抖,傅成岚又在錦被上替她蓋上自己的裘衣。突然,他聽到月照迷迷糊糊地胡話:“我不是有意的,我去重新求一張平安符來,你別那麽冷漠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