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物是人非

月照睜開眼的時候,有陣恍惚的感覺,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躺在白雪城青雲塔上傅成岚的暖閣裏。她無奈一笑,起身洗漱一番,問候了莊老太君,阿爹和阿娘便勁直來到了龍且的房裏,卻不見龍且在,月照便又去後院尋去了。

月照踏進綠園,果真看到哥哥正把弄着手中的槍,月照笑意盈盈地走近龍且,而後坐在石椅上說道:“就知道你肯定這會兒在綠園裏。”龍且繼續把弄着手中的槍,他看了一眼月照,笑說道:“以前太陽不到日頭見不到你起床,怎麽出去一趟這賴床的毛病就去了,不錯啊。”

月照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雲岫姐姐呢?我昨兒回來也沒見着她,怎麽今早去她房間裏也沒看到她在。”龍且臉上的笑登時收了起來,他将手中的槍插回兵器筒裏,淡淡地說了句:“她搬出去了。”

月照一愣,看着龍且問道:“雲岫姐姐為什麽要搬出去?你欺負她了?”龍且露出一絲苦笑來,他陪着月照坐下,拿起茶盞斟了茶水,開口緩緩地說道:“是她自己要搬出去的。”月照蹙着眉目,想了想也覺得沒有什麽好再問的了。

年前,她同南宮啓走在街道上正說話的當兒,突然前頭傳來一陣吵雜聲:“你們放手,救命啊。”不過片刻,本來來往的行人都往聲音來源處聚攏過去,月照很是好奇,招呼南宮啓一同去瞧瞧出了什麽事。她身子嬌小動作敏捷,不過兩三下就鑽到人群裏層去了。月照看到幾個服飾一樣的家奴押着一個戴着面紗的姑娘上馬車,後頭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趴在地上死命地抱着其中一個家奴的腿,聲嘶力竭地哭喊道:“你們放開小姐。”

姑娘的面紗在拉扯掙紮間掉落,那雙眼睛哀求地望向人群,可見到所有的人只是隔岸觀火,不過當場好戲看,她突然安靜下來,而後絕望地閉上眼睛。月照當時也不知為何,看到那個絕望怨恨的眼神心裏一蹴,上前就把其中一個家奴踢到,趁着所有人不備的當兒,已然把姑娘拉倒她的身後。

被踢到的家奴盯着月照氣沖沖地罵道:“哪來的野丫頭,看老子不整死你。”幾個家奴兇神惡煞地朝月照沖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南宮啓終于擠過人群及時護在月照面前,幾個回合就把這些家奴打趴在地。

月照上前拍了下南宮啓肩膀,俏皮地說道:“看來你拳腳功夫也不是混的,倒不怕南宮叔叔考你了。”南宮啓一愣,嘴角一抽無奈地說道:“被我家老頭知道是用來打架的話,一個月下不了床是很給面子的了。”月照不要臉地笑說道:“那你倒可以好吃懶做一個月,很值得很值得。”

兩人調侃的當兒,幾個家奴已然敗得徹頭徹尾,個個吓得屁股還來不及拍拍就走人了,畢竟回去被罵總比挨打強吧。“小姐,我們現在如何是好啊?”丫鬟帶着哭腔詢問。月照這才想起身後的姑娘,見她已然鎮定了下來,月照對她說:“看剛才那情景我猜姑娘是不願回家了,那你有去處嗎?”

對方搖搖頭,片刻後勉強一笑說:“兩位是雪中送炭,雲岫銘記于心,亦是明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只是怕沒那個機會,或許只能結草銜環吧。”語氣盡顯蒼涼。南宮啓皺眉溫潤地問道:“姑娘是有什麽苦衷?”

月照一開始便覺察到了她的凄哀,見她猶豫的神情,月照嘴角一揚,冉冉說道:“雲岫,你是叫雲岫吧?你要是不方便說那不說就是,既然我和南宮啓插手了你的事那自然就得好人做到底,江湖上最講究的就是仗義二字,我寧月照很懂這個理兒。”說罷胳膊肘撞了一下南宮啓對他說道:“南宮啓,你說是吧。”

雲岫似乎看到了希望,哀傷的眸光一瞬間清亮,繼而又微弱了下去,還是勉強一笑說:“寧姑娘,南宮公子,我們本萍水相逢,你們不必如此擔個不必要的麻煩。”月照拉起雲岫的手說道:“你先住我家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個人住還多分人味兒,好着呢。”

于是,雲岫便住到了寧府來。然而沒住幾日,她的父親王貫財不知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雲岫藏在了寧府裏,便親自登門想把雲岫帶回去。好在在阿娘的幫襯下,雲岫終于還是留在了府邸裏,自此便與王家恩斷義絕。她不願在寧府做個白吃食的閑人,也虧她對生意這方面有些天賦,于是三叔便讓她接手了寧府西街的幾間鋪子。

龍且抿了一口茶水說道:“她聰慧得很,這一年不但把三叔的那幾間鋪子經營得很好,自己也買了幾家緞莊。如今,她有能力了,自然也不能再委屈她埋沒自己的才華了,挺不錯的。”

月照聽到哥哥語氣間藏着一絲落寞,她輕嘆一聲,哥哥對雲岫姐姐如何,她其實都看在眼裏的。只是雲岫姐姐眼裏只有她的仇恨,對哥哥的心意卻是絲毫未察覺到。那時候,雲岫姐姐還住在府裏,哥哥時常尋借口去找雲岫姐姐,有時候沒得借口找了,他又拉上月照去見雲岫。他們一同說笑,有時候賭氣了也不過片刻就好。那時候,她以為雲岫姐姐在這裏生活得很開心,漸漸地便會忘記她的恨。可是,想不到卻是物是人非。

龍且默默不語,他心裏湧上陣陣落寞。那年,他陪三叔晝闖王府,卻不小心誤闖到王府閨閣院子裏去,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偏巧看到她被家姐一巴掌打在臉上,身上的那股傲氣卻是絲毫未減,反倒一字一句地說道:“侯爺府大姐若是稀罕嫁去就是,只是嫁不嫁得去就看她有沒有這本事了。”

他一開始就知道她身上的傲氣,他更明白她的決心,所以他能做的或許只是默默地支助她吧。

第32 章 她要複仇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寧府大門前掃街的小斯看是南宮啓騎馬馳來,稍有眼色的一個小斯将手中的掃帚丢到同伴手中,待到南宮啓落馬,他接過南宮啓手中的馬缰,陪着笑臉說道:“南宮公子來了,裏頭請。”

南宮啓是寧府的常客,南宮老爺又和将軍交好,自然他進出寧府也不用獨獨再跑去通報的。南宮啓誇贊地拍了拍上前伺候的小斯的肩膀,而後腳步匆忙地跨進了寧府的大門。聽聞月照回來,南宮啓便從南宮府裏趕來了。

雖說他自小也是同月照一起玩鬧大的,但是特地去找她似乎也說不過去,畢竟如今他們都大了,這些禮節該撿起來的還得撿起來,因此南宮啓便找龍且陪同去找月照。

“阿照回來有幾天了,不過我看她這兩天一副怏然的模樣,好似提不起精神來,剛巧今日你來,逗她樂呵樂呵。”龍且一邊帶着南宮啓朝月照的院落走去一邊說着。南宮啓擔憂地問道:“她回來的時候好好的吧?可有沒有受人欺負了?”龍且嘴角一挑,好笑地說道:“她沒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誰還敢主動送上門去自讨苦果吃?”

兩人踏進月照住的院落,卻見月照的閨門并未關着,遠遠便可以看到月照趴在桌子上發呆的模樣。龍且摘下一片草木的葉子投向月照,那片葉子剛好打在月照的手臂上,可她卻渾然不覺。龍且皺眉看了眼南宮啓,示意他進去看看。

“阿照,在想什麽呢?”南宮啓一邊跨進門檻一邊溫柔地問道。月照微微一驚,擡眸見是南宮啓和哥哥,小臉上即刻帶着笑意,因為自小一起長大,實在熟悉得很,因此也不起身只是笑嘻嘻地說道:“今兒什麽風把你們倆吹來了?”

龍且斟了三杯茶水,說:“要不是南宮啓找我來,什麽風也吹不來。”南宮啓看了一眼龍且,輕咳一聲接口說道:“你不是提議來瞧瞧阿照的?”龍且喝了一口茶,眉梢一挑,看着南宮啓笑說道:“對啊,一大早我就讓你急匆匆地來看這丫頭了。”

南宮啓為了掩飾尴尬的神色抿了一口茶,忽視掉龍且打趣的眼光。月照托着腮,把玩着手中的茶盞,很是無聊的樣子。突然,她的眼眸一亮,看了看龍且和南宮啓,笑意盈盈地說道:“不如我們去看看雲岫姐姐吧。”

南宮啓接口應道:“好,這個提議不錯。”而後,他又把目光移到龍且臉上,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來。只見龍且嘴邊玩味的笑意果然收斂了,只是徑自又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喝着不說話。南宮啓笑了笑,對龍且說道:“你要是不敢去就罷了。”

月照看着龍且,眼裏浮現出打趣的神色來。龍且聽罷來了氣,把茶盞擱在桌子上,豪邁地說道:“我怎麽就不敢去了?我們這就走。”

月照在龍且和南宮啓的陪同下一起去雲岫的住處。一路上,龍且不忘向月照介紹雲岫的店鋪,但凡是雲岫經手的鋪子,店面甚少有冷清的。三人走到一處雅致的宅府,但見匾額上書着三個娟秀的雲岫閣。

龍且瞧了瞧,片刻後一位花甲老者緩緩地打開大門,見是龍且拱手熱情地說道:“是寧少爺啊,裏邊請。”龍且向老者介紹道:“周伯,這位是我的朋友南宮啓,這位是舍妹寧月照。”周伯客氣地對南宮啓和月照拱了拱手,慈祥地說道:“來來,快裏邊請。今日我家姑娘剛好在,你們是來找她的吧。”

三人進了門,但見庭院小巧幹淨,到了二進門,只見牆角栽種着幾株青竹,一股清新恬淡的氣息撲鼻而來。青竹對面的牆角圍了一方籬笆,裏頭栽種着四五種花樣,每樣花都開得嬌豔芬芳。進了門,但見落有一處雅致幽靜的居所,這便是雲岫住的院落了。

片刻後,通報的小丫鬟跑來說道:“我家姑娘說三位不是外人,請進去說話。”月照嘴角一揚,贊嘆道:“雲岫姐姐的品味倒是清幽雅致得很,這個好地方以後可以多來玩玩。”

說話間,三人進了外廳,雲岫從內室款款地走了出來,見到月照的那刻,她歡喜地跑過去,拉起月照的手,高興地說道:“阿照,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這一年,大家真是想盡辦法去尋你,又尋不到,你跑到哪裏去了?”而後又細細打量着月照,抿嘴一笑說:“這一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水靈了。”

月照笑嘻嘻地說道:“一年不見,你倒是越發能幹了,真是巾帼不讓須眉。”雲岫冷豔的臉上挂着笑,看了看月照身後的龍且和南宮啓,點了點頭說道:“兩位自便。”月照眉間眼角帶着笑意,對龍且和南宮啓不客氣地說道:“我瞧你們對這裏也挺熟悉的,我們姐妹有些體己話要說,你們也別瞎摻合了。”

話音落下,月照便拉着雲岫進了內室。龍且和南宮啓對視一眼,兩人無奈地笑了笑,徑自去別處走走看看。

月照問道:“雲岫姐姐,你為什麽要搬出寧府?”雲岫着一襲淡藍色抹胸長裙,外罩着同色紗衣,如一朵冷豔的薔薇盛放着。她輕輕一笑,陪月照坐在美人踏上後說道:“你們待我很好,我明白。可是,我不想欠你們越來越多的人情。”

月照蹙着清秀的眉目,看着雲岫一字一句說道:“我們都把你當作寧家的人看待,談什麽人情不人情的。”雲岫起身替月照斟了一杯茶水,心裏一暖,她柔和地看着月照,輕聲地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願意連累到你們。”

月照不再說話,沉默橫生。雲岫嘆息一聲,她輕輕地拍了拍月照的手背,聲音裏滿是堅定的決心,說:“阿照,你知道的,我所做的這一些都只是為了替我娘讨回公道。”月照無奈地看着雲岫說道:“你就不為你自己想想嗎?”

雲岫收回手,她移開目光冷冷地說道:“我也不甘心,我要讓王家付出代價的,我要複仇。”月照不再勸說。片刻後,她揚嘴一笑,換了個話題說道:“你這院落清幽雅致,我都想搬過來住一段時間了。”

雲岫又恢複了素日柔和的笑意來,她接口說道:“你若喜歡搬來就是,我還怕你住慣了華府嫌棄我這寒舍呢。”月照笑呵呵地應道:“你不是怕了我來白吃白喝白住的吧?”雲岫點了下月照的鼻頭,笑說道:“還真怕了。不過,養你的這點銀子,你姐姐我還是付得起的。”

庭院外,南宮啓和龍且一邊欣賞着景致一邊閑散地走着。南宮啓開口問道:“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對她的心意?”龍且無奈一笑,他反問道:“那你為何不讓阿照知道你對她的情意?”南宮啓登時無話可說,片刻後,他亦是無奈一笑,說道:“我明白了,一旦說了就怕日後見個面也難。”

龍且拍了拍南宮啓的肩膀,兩個男人的默契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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