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了。陸嶼伸了個懶腰,為了保持清醒般地随嘴問道:“你從什麽地方來?”
“基地。”
“嗯?”陸嶼瞬間精神了,“還有這種東西?”
“大概一百人不到,高牆圍起來,沒有人敢出來,他們也很少接收外來人,我誕生在那裏。“喻行止想了想,裏面至少可以喝上一點熱湯,而不是……他突然伸手從陸嶼口袋裏拿出了一顆果子,他盯着看了會兒,“至少吃的不是這個東西。”
陸嶼往他手的方向看了看,笑出了聲:“現在可不是什麽抱怨的時候,小公主。”
喻行止把果子塞進自己嘴裏含着,他微眯着眼睛鼻子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咕哝着嗓子吐出一聲:“好吧,侍衛長。”
陸嶼在黑暗中哂了聲,他往後微微仰了仰想伸個懶腰,身旁的人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擺,被扯住衣擺的陸嶼愣了愣,那個扯他衣擺的人也愣了愣,隔了會兒還是陸嶼笑了聲:“我覺得我應該不會掉下去。”
喻行止慢騰騰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那就是我怕我自己會掉下去。”
陸嶼在黑暗中挑了挑眉毛,之前三天他一直是一個人呆在房梁上,一個人呆着要麽容易犯困要麽不能睡的時候就容易想太多,現在他身邊多了個喻行止,能坐着聊天也可以讓漫漫長夜過去的快一些,他在自己尚還小的時候收到過他的一個表姐還是堂姐給他發過的消息,她在裏面說——陸嶼,你好。我每天在茫茫黑暗中穿梭的時候都想跟什麽人聊上兩句,不認識的陌生人也可以。
因為黑夜實在是太過于漫長,以至于你可能随時在下一秒愛上你見到的可交流的任何一個物種。
陸嶼想到了自己那個可能在數億光年以外的從未謀面過親人,想到他自己發射去宇宙中的那顆月亮——他也可能在他漫長而或許沒有頭緒的旅途中随時愛上任意一個可交流的物種。
陸嶼緩慢地“啊”出了一聲,月光從房屋頂的縫隙中漸漸便淡,屋內的光開始變亮,天邊漸漸出了些太陽即将初升的暖色調光芒,喻行止在這黑白交替之間打了個哈欠,他懶洋洋地問出一聲:“我可以睡一覺嗎?”
陸嶼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微閉着眼睛,面部完美的像是某些無聊的藝術家窮極一生雕出來的一座雕塑,陸嶼盯着他的臉,十分突兀地再次發表了感嘆:“你的臉不錯。”
喻行止睜開了眼睛,他轉過頭湊近陸嶼:“喜歡嗎?”
陸嶼朝他笑了聲,他點頭,十分坦誠:“挺喜歡。”沒等喻行止再次張嘴他轉頭看向屋外,天已經慢慢亮了起來,他高估了自己,就算他沒高估自己他也不應該覺得喻行止跟自己一樣能夠幾個晚上不睡覺,他說:“天亮的話我們去找你的基地。”頓了會兒他揶揄般開口,“至少裏面能喝上熱湯。”
喻行止對他的揶揄倒是沒做別的反應,十分認真的開始分析起來:“我沿路做了标記,太陽出來後再出發的話,沿途有一片樹林我們可以在樹上呆一個晚上,速度快的話我們中午之前可以到達基地。”
陸嶼想了想:“他們可能不會讓我們倆個進去?”
喻行止卻像是料到般地笑了聲,他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老舊的銅制鑰匙:“所以我走的時候帶了一點東西走。”
陸嶼轉頭認認真真地看了他兩眼,他朝喻行止翹出了個大拇指,似誇似嘆地出了句:“厲害。”頓了會兒他問,“是什麽鑰匙?”
“據說是建基地初期人類留下的‘秘密’。”喻行止回道。
陸嶼挑了下眉梢,他對“秘密”這樣的詞語十分有興趣,門外的天已經大亮,徘徊了一個晚上的感染者拖着步子開始往別的方向走去,陸嶼從口袋裏拿出了顆果子塞進嘴裏,他躬下身子準備從房梁上翻下去,一只手覆蓋住了他按在房梁上的手背,陸嶼頓了下,口中的果子還沒咽下去,含糊着問:“怎麽?”
“你要跳下去?”
陸嶼撐着身子把自己往下墜,随後松開自己的手,雙腿踩在地面上的時候輕微的麻了一下,他跺了跺腳,很迅速地又恢複了正常,他把嘴裏的果子吞進肚子裏:“對。”
喻行止有樣學樣的十分迅速地翻了下來,他快步走到了房門口往外望了望,外面的東西會在白天消失很大一部分,他們可以用白天的時間用來趕路,偶爾碰到一兩個落單了的活死人也很好對付,那些東西其實除了長得難看以及成群結隊出來看起來攻擊力特別大以外,單個碰到的話幾乎像是年長行動不便的老人。
喻行止皺着眉頭盯着外面蹒跚着消失的感染者許久,他面部表情嚴肅到看起來幾乎有點苦大仇深,陸嶼叼着他的口袋裏最後一顆果子的時候端詳了喻行止片刻,随後他越過喻行止從屋內踏了出去。
清晨的陽光還帶着夜晚的涼意,這是他來這裏的第四天,他在之前三天的每個晚上都分別殺了一只誤闖入屋內的感染者,第三天滿月的深夜跟他的“伴侶”成功彙合。
陸嶼盯着他斜側方向的那棵果樹,腦子裏思考自己的任務卡上寫的——殺死一位感染者得0.5分,跟自己的伴侶彙合50積分,存活兩周時間50積分。
積分可以轉成人氣值,人氣值是他們的通用貨幣,如果有人能在此時此刻遞給陸嶼一個話筒問他:陸嶼請問你為什麽來參加這個劇情類的伴侶情感觀察真人秀節目,你之前一直在FOT大樓69層的深夜節目中扮演各式配角,在突然蹿紅後怎麽就想來參加這個節目?
陸嶼會操他們的媽然後告訴他們自己合夥人天天在自己耳邊唠叨的那句話——當然是因為貧窮。
難道會是因為人類的幸福或是宇宙的和平嗎?
陸嶼擡步往他前方的那顆果樹走去,他邊走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他想他要多裝一些果子夠兩個人堅持到基地,然後去基地喝上一口熱湯。
在他身後的喻行止突然疾走兩步到了他身邊,陸嶼把衣服從身上脫了下來斜了他一眼,喻行止定住了腳步,他擡手指了指那棵離他們不遠的樹,那棵樹在這樣的環境下看起來茂盛的有些誇張,初升的陽光正從它的樹葉縫隙間一束一束地往他們倆的方向射過來。
陸嶼疑惑地看了眼喻行止一眼。
喻行止把陸嶼往自己的方向拉扯了半臂的距離,整個視線裏只剩下了這個果樹以及果樹身後初升的太陽,陸嶼點了點頭。
喻行止看向他,他的眼睛在白天看起來像是有溫度,盛了兩汪三十七八度的溫泉水,他說:“這個場景怎麽樣?”
陸嶼說:“美。”
喻行止認同般地點了點頭,他側過腦袋貼進陸嶼:“劫後餘生還這麽美的情況下,我們應該相親相愛。”
陸嶼慢條斯理地“嗯”出了一聲,喻行止的唇就貼上了他的唇,他幹涸的嘴唇被對方同樣幹燥卻溫軟的唇瓣輕觸着,太陽從樹後面升了起來,陽光覆蓋過了他們兩個人。
喻行止閉着眼睛,他本以為自己在這一刻應該要想很多事情,就算沒有想到自己的前生,也應該要想一點別的事情,想到自己隔着幾億光年的距離靠着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古董的收音機試圖去接收一些可能這輩子都再接收不到的聲音。
想到幾億光年的距離那麽那麽遠。
但是他什麽都沒想,他呼吸間只有陸嶼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