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喻行止推着東西走出門的時候,陸嶼瞥了眼,突然想起來——身高一米八以上,男性、體型偏瘦、狼尾巴。喻行止正晃着尾巴緩慢地從病房裏走了出去,門在他身後關上。
陸嶼收回了視線,他是拿了劇本的,劇本最開始寫的就是,你愛上了某個嫌疑犯,陸嶼啧了聲——綁自己的人可能是喻行止?陸嶼低頭翻了翻自己手上的資料,那喻行止綁自己做什麽,他拿了個什麽劇本,他跟這個銀行家的死亡又有什麽關系?他眯着眼睛翻完了這個銀行家的生平,随後翻到後面一個死者伴侶信息頓了頓,那後面貼了張死者伴侶跟死者的合照,陸嶼盯着那張打印下來的黑白照片愣了半晌。
那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女人對着鏡頭笑得十分甜蜜,這個女人很漂亮也十分上鏡,頭上頂着一對兔子耳朵十分配她甜蜜的氣質——她長得跟蝴月一模一樣。陸嶼盯着這張照片看了許久,随後在後面的信息裏看見,死者伴侶:蝴月,28歲。
陸嶼皺着眉頭蓋上了這份資料,這個蝴月跟他認識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嗎?死亡意味着什麽?他是親眼見到這個人從高處墜落,身體都摔爛了會怎麽樣?
陸嶼在病床上沉默了片刻後驟然冷笑了聲,他早就應該想到自己正在參加的一個什麽樣的節目?他八年前因為把大家用以慰藉的“月亮”偷走并且用一艘飛船發射到茫茫宇宙中去後,從D星潛入艾克特并且跟FOT簽訂了長達終身的不平等條約,他怎麽會天真的以為終身條約最多不過在深夜付費節目中表演給那些有令人作嘔性癖的人看。
他跑了這麽多年的龍套避開了那麽多的鏡頭,差點餓死在艾克特街頭,本來以為能夠這樣不至餓死的勉勉強強活上一輩子,他不在乎這輩子能否獲得任何榮耀也不在乎這輩子富貴與否,他已經做過了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偉大的事情,其後種種都再不及那一刻的自己在自己的人生長河中閃閃發光。
陸嶼想到這裏有些可笑,他十八歲的時候覺得自己可以為愛生為愛死為了喜歡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過了這麽多年來了個角色大調換,他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是什麽給了自己那樣的勇氣。
但是要問後悔嗎,陸嶼突然在床頭櫃子上發現一根糖,他撕了糖紙把水果糖塞進自己嘴裏,那到也不必,陸嶼想,他并不後悔。
可是他現在要擔心的顯然不是要不要後悔這件事,他要擔心的是如果拍攝結束自己沒有完成自己任務卡上的任務那麽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陸嶼把嘴裏的糖嚼碎了吞進肚子裏,面無表情地盯着資料上那打印下來的黑白照片看了很久,蝴月為什麽會墜樓身亡?她拿到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劇本導致了自己的墜樓?陸嶼想到FOT大樓挂出來的那張海報,聽他的合夥人高歸的意思蝴月在宣傳片拍完後人氣猛漲,一個節目中人氣最高的明星在進入場景後也得不到任何保障措施的嗎?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陸嶼手指在紙張角摩擦了許久,直到把那邊角都摩擦的卷了起來,他實在有太多的疑問,并且十分可笑地覺得自己可能在未來也得不到答案。
陸嶼有些煩躁,他黑着臉把手中的卷宗随手一丢,他嘴裏還遺留着一點水果糖剩下的味道,他舔了舔唇,突然想到喻行止,喻行止知道這是個死亡綜藝嗎?陸嶼沉了沉臉,沉默地在床上坐了許久,被再次打開的大門給喚醒,他冷着臉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明朗帶着兩個穿着警服的男人走進了他的房間,正中間的那個男人看起來四十多歲,面容嚴肅,這個大概就是他們警局的謝局了,陸嶼調整了下自己的面目表情,那個男人已經皺着眉頭走近:“我是動城分局的局長謝衍。”他自我介紹完後感嘆似的笑了句,“局裏一直等着你來報道等了一天沒見你,沒想到竟然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搖頭,“你先在醫院休息,等好了再來局裏報道。”
陸嶼叫了聲謝局,對方看向他:“怎麽了?”
陸嶼看他:“我昨天坐公交到BNK大樓正好遇見了當時正在處理墜亡事件的明朗。”
謝衍沉默地瞥了明朗一眼,收回視線後笑了聲:“這個事情明朗倒是從來沒跟我說過。”
陸嶼點頭:“我拿出證件後被當時在現場的一位警官領着說去局裏報道,我上了警車後就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了,再次醒過來就已經被人裝進了集裝箱裏丢進了廢棄的地下車庫。”
謝衍蹙眉,他似乎有些不悅:“你是說我們局裏的警察可能涉嫌綁架?”
明朗豎着耳朵湊了過來:“謝局,陸隊長說那個帶他上警車的人是個狐貍,不可能是我們警局的警察。”
謝衍看了他一眼,驟然暴怒:“你的意思是你出勤的隊伍裏混進了一只狐貍還把小陸綁了起來,可是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嗎?!”
明朗被他訓的尾巴往腿根縮了縮:“當時人太多了,很多人在拍死者的照片……”
謝衍皺着眉頭:“這個是理由嗎?!”
陸嶼沒興趣看這人在自己面前訓下屬,轉移了話題:“明朗說有目擊者看見了那個可能綁我的嫌疑犯?”
明朗尾巴彎成一個問號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剛剛有消息來說那邊的監控好像出了故障。”
陸嶼沒忍住啧笑了聲,可能他這笑聲諷刺的意味實在是太濃了,謝衍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待會兒讓梅玲過來一趟。”他皺着眉頭說完看向陸嶼,“你應該對那個假扮警察的狐貍還有記憶吧?讓我們局裏的梅玲來收集那個綁架你的罪犯的信息,看能不能全境通告。”
陸嶼沉默地點了下頭,謝衍的臉色才勉強算是好了一些,他的尾巴在身後微微晃了晃,随後朝自己身旁招了招手:“小勉。”
陸嶼看見那個被稱作小勉的男人從謝衍身後走了前來,這個男人身形高大,走近了才發現他的臉色十分糟糕,眼睛一片赤紅像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息好一般,陸嶼盯着他看了會兒,不急不緩地開口道:“勉隊長最近沒有好好休息嗎,要注意身體啊。”
這個被稱作小勉的人應該就是之前明朗說的那個勉隊長了,陸嶼躺在病床上随嘴關心了句,見這個男人的眼睛沉了沉,他十分勉強地應付了聲:“在我們轄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能夠休息好?”
陸嶼盯着勉隊長一雙赤紅的眼睛看了片刻,他緩緩地點了下頭:“還是要好好休息下。”他沒什麽情緒地随嘴了句。
勉隊長便也敷衍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陸嶼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勉隊長臉色差的像是經歷了什麽很恐怖的事情,他身後的尾巴都有些蜷縮在身後,右手垂在自己警褲線上,食指偶爾十分不自在地顫抖,左手插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裏。這個姿勢有點奇怪,他來醫院探病卻并沒有要表現友好的意思,陸嶼視線在他身上劃過後再次轉到謝衍身上。
謝衍伸手拍了拍勉隊長的肩膀:“小勉是之前負責艾束案子的人,等你能出院後可以直接跟他對接這個案子,他負責協助你。”謝衍說完頓了頓,“小勉對每個案件都十分認真。”他嘆了口氣似乎還想說什麽,最後自己默默吞了回去。
陸嶼點了下頭:“我努力早日出院去局裏報道。”
謝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好好養身體,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找明朗,案子的事情找勉固。”
陸嶼視線在這三個站在他病床前的男人身上一一劃過,他覺得十分有趣,翹起嘴角點了點頭。
謝衍三人從病房走開後沒多長時間,喻行止穿着個護士服微微晃着尾巴拎了個保溫盒再次走了進來,他腦袋上的耳朵動了動,看向病床上的陸嶼擡了擡手中的東西:“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