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爸爸

下午第二節 課上到一半的時間,楚旬笙從外面回來,臉色緩和了許多。

大樹老師抱着胳膊站在門口,只露出了一點邊緣。

小鹿老師朝門外看了一眼,又将視線轉移在了楚旬笙的身上。

雖然表露的不明顯,不過還是能在她的眼底看出深深的同情。

楚旬笙走到自己位置上後,開始收拾東西。

“你家長來接你了?”白淳熙問。

楚旬笙點了一下頭,神情中并沒有高興,而是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恐懼和緊張,“大樹老師打了電話,現在我爸爸就在門口等着。”

“哦哦。”白淳熙點了點頭,問:“你明天還來嗎?”

“來,回家睡一覺就好了。”楚旬笙背上書包,低頭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松鼠很好。”

說完,生怕外面的人等急了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大樹老師見他過來,拉着他的手,帶人離開。

人走後,小鹿老師繼續上課,可是白淳熙卻怎麽也聽不進去了。

楚旬笙臨走時的神态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回放,他必須要去看看。

當即,男孩舉起手,“小鹿老師,我想上廁所!”

小鹿老師停下來,下巴擡了一下,說:“知道廁所的位置嗎?上完廁所記得洗手。”

“知道了。”白淳熙快速說了句,趕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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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慢點。”小鹿老師叮囑了一句,複看向自己的學生,繼續講課。

白淳熙出了門,徑直跑向大門口,正巧看到大樹老師拉着楚旬笙站在一個滿臉胡茬,長得高高瘦瘦的男人對面。

他快速躲在門的後面,靜靜看過去。

男人的相貌和楚旬笙有三分相似,只不過氣質要更加的陰郁,頹喪,眼皮耷拉着,眸子漆黑,嘴上還叼着煙,在老師面前吞雲吐霧。

他微微挺着胯,雙肩下墜,像是少了節骨頭,帶着點輕蔑和不耐煩。

“走吧?”男人聲音沙啞,輕飄飄的,卻讓楚旬笙的身影明顯僵硬了起來。

“楚爸爸,我們這裏禁止吸煙。”大樹老師的聲音充滿冷意,與平日裏的音色完全不同。

男人吐了口煙,嗤笑一聲,“我這不是還沒進你們學校的大門嗎?怎麽,這你都要管?”

白淳熙的頭皮一陣發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對着自己的那個男人的臉。

什麽情況?他是誰?

楚旬笙他爹不長這樣啊。

但大樹老師剛才确實是叫了他‘楚爸爸’,看情況見的面也不止一次。

難道他上輩子所見到的并非是楚旬笙的生父?

或者眼前的這個不是?

何大龍當初說楚旬笙的父親經常打他,也并非是他所想的另一個父親在打他?

事情好像一下子說通了,又好像更亂了。

白淳熙腦子裏一團糟,另一邊的大樹老師語氣依舊冰冷,“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你這樣做會對孩子有很不好的影響。”

“停停停,這就是我不想來這兒的原因,耳朵都生繭子了,要不是他媽出不了門,你覺得我會來?”男人直接打斷了大樹老師的話,他眼皮稍微掀起一點,彎腰抓住楚旬笙的胳膊,“學的好老子會供他上,學不好趁早滾回家幹活。走,回家再好好說。”

楚旬笙嘴唇緊抿,下意識抓緊了大樹老師的手,他有預感,這次回家又會是一頓痛揍。

“楚爸爸,家暴可是犯法的。”

大樹老師也沒有撒手,聲音中蘊含着怒意,什麽話也都攤在面上說了。

“你他媽說誰家暴呢?還犯法?犯什麽法?他是我兒子,怎麽教還需要你來說嗎?”

“你既然知道他是你的兒子,那你就要知道孩子不是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用來發洩自己情緒的工具!”

楚爸爸的聲音很大,大樹老師比他的聲音還大,氣勢上足足超了人一頭。

他緊緊握着楚旬笙的手,像是要給這個弱小的身體裏注入一股力量。

“你算是什麽東西,憑什麽對我家的事指手畫腳?!”楚爸爸被踩到痛腳,氣急,伸手要去打大樹,

門口的保安趕忙沖出來,拿着保安棍指着他,“哎哎,幹嘛呢你?監控可看着呢,你還想打人啊?”

被保安制止後,楚爸爸啧着嘴收回拳頭,“撒手!”他用力奪過小孩,之後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你們當老師的厲害啊?”

“我們當老師的,就是厲害!”後者同樣也不甘示弱。

“我今天叫你過來可不簡簡單單只是讓你來接孩子的。明天有家長會,下午兩點半,小孩記得早上送過來,家長也記得準時到。

我們幼兒園有義務阻止你對孩子的打罵行為,小孩身上的傷我都已經拍照記錄了,電腦手機都有存檔,你若是不知收斂,或者是再讓我看到小孩身上有傷的話,咱們法庭上見!”

言至,大樹老師向後一退,保安按着遙控将門口的自動門關上。

……

白淳熙今天回家後,早早鑽進被窩。

可能早上睡得太多,他現在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半天,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翻了個身,視野中多出來了一個窗戶,上邊挂着串在一起的折紙。

窗戶半開,清冷的風撫過窗簾。

另一邊的桌子上放着他的書包,拉鏈上挂着紅衣小松鼠。

不得不說,今天他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他上輩子一直處于黑暗中,別人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沒有關聯的,從幼兒園到大學的同學,除了最後人玩的比較好的一兩位,他一個都不記得了。

他幾乎不怎麽交朋友,因為當時的他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每天都在為自己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總在自怨自艾,甚至推開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現在讓他重新來一次,抱着一個以近乎成年人的心态來看,其實他也沒有那麽的痛苦。

死對頭楚旬笙也并非總是高高在上,對方也會受傷,也會哭,也會生病,甚至與他相比好不到哪裏去。

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他對楚旬笙的認識只是表面。

只知道對方性格奇怪,能力很強,對自己苛刻,有個很厲害的家族,而對于對方的愛好,交際,家庭環境,之前經歷過哪些事,他一概不知。

或許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他不應該抱着自己之前的記憶去看待現在發生的事,未來的一切對于現在都是未發生的,可以改變的。

臨走時男孩生父那完全沒有愧疚的态度,讓人後怕。

現在有大樹老師撐着,那以後呢?

等幼兒園畢業,還會有人站出來,去保護楚旬笙嗎?

白淳熙腦內不斷地浮現着楚旬笙嘴角的青影,緩緩而行的步伐,對待受傷排斥的态度,還有病床前的吊瓶,最後停在小孩被點亮的眸子。

他捏着一個紅衣松鼠,映在裏面。

其實楚旬笙也并沒有那麽的讨人厭,最起碼現在沒有。

白淳熙不清楚上輩子的楚旬笙是如何擺脫現在的逆境的,而以自己現在的能力,也很難去解決他的問題。

但之後再經歷什麽,他并不介意去讓一步,最起碼不會讓這個人過的那麽痛苦。

他會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去幫助他。

畢竟對于他來說,楚旬笙,只是他的死對頭。

想好了後,男孩裹緊被子,合上眼。

他要早睡早起,長高個子。

再快一些,成為可以保護別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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