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會走

表明完心聲, 與伏夢無對視時,夙綏保持着沉默, 靜候她的回答。

她很清楚,伏夢無早已認出自己,不與自己相認, 想必也是為了屏仙閣。

她亦清楚,要将埋藏于心底兩百年的情愫一藏再藏,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是以,她才要故意主動将二人藏而不言的情愫道出。

若暫時無法将從前的羁絆再續,索性從頭開始。

她要作為一只不喑世事的小狐妖,一點點教會自己的未婚妻, 何為心動, 何為欲起。

然而心上人突然道出的“喜歡”, 卻讓伏夢無愈發不知所措。

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身體甚至還想退卻, 可夙綏這次沒有再給她退卻的機會, 原本為她揉着撞疼部位的手, 此時已将她牢牢圈住。

二人現下皆浸泡在暖水裏, 夙綏的胳膊一圈, 稍微一發力,便讓伏夢無靠在自己身上。

嬌花含露, 晶瑩貼着雪肌,時而滾落。

雪狐妖沾水的發絲垂下,散在伏夢無頸間。

貼着面前尚未長開的身體, 伏夢無只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兩百年前,她們一道在泉水裏沐浴時,她亦是這樣靠在夙綏懷中,任她為自己揉搓身體。

夙綏因煉有三道身外化身,為使化身穩定,她用鎖魂香将三道化身封在體內。伏夢無緊貼她時,常嗅到鎖魂香的氣味,如久置後逐漸淡去的檀香,幽幽勾人。

現下的夙綏雖尚是少女外貌,還沒完全長大,鎖魂香的氣味仍在,時不時鑽入伏夢無鼻中,令她一片空白的大腦漸漸清明。

伏夢無很自然地枕在了夙綏肩上,任她摟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思考,該做出什麽樣的回應才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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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沒有與旁人相戀的經歷,對情感方面的事情并不熟悉,只知自家那風流的兄長沾花惹草時,擅用甜言蜜語去讨對方的歡喜。

可她不善言辭,哪怕看過許多愛情題材的話本,現在也完全回想不起來用以回應戀人的話,只恨看的時候不曾記下只言片語。

伏夢無不願去問系統,只好又想了想。

綏綏既說了“喜歡夢無”,她是不是該回一句,“我也喜歡綏綏”

說完之後呢按照狐族的習慣,也輕輕地親綏綏一口麽

好像是個不錯的回應方式。

做完決定,伏夢無也效仿夙綏剛才的動作,搭着她的肩,毫不猶豫地将臉湊過去。

她心裏緊張,竟連話也忘了講,只是笨拙地貼上夙綏的唇。

要輕輕地……

如蜻蜓點水,她象征性地與夙綏碰了碰。可回想對方剛才對自己的肆意妄為,伏夢無又覺得,光是輕輕碰一碰,好像不夠。

綏綏方才說,按狐族的習慣,互相示好會咬對方一口,那她是不是還需要咬綏綏一口

伏夢無從沒咬過人,不過她覺得,若是這樣能順利将自己的思緒傳達給綏綏,那……那就咬一口吧!

往哪下嘴好呢

她邊回想未化人的狐族嬉戲打鬧時的情形,邊試着張口湊近夙綏纖細而白皙的脖子。

夙綏等了又等,卻未得伏夢無的回話,又見她先湊上來與自己匆匆相吻,而後便低下頭去,不由得感到困惑,正想再問,忽覺頸上一麻。

光滑而尖銳的觸感,着實把她吓了一跳,繼而她又覺濕軟之物貼上來,猶猶豫豫着左右舐起來。

癢得夙綏微微皺眉,下意識低頭,只見伏夢無正要啓開牙齒,往自己脖子上咬,忙扭過身子躲開。

“夢無你……要做什麽”

夙綏百思不得其解,她尋思自己應當沒有說錯半句話,為何夢無突然要湊上來咬脖子

她一躲,伏夢無又懵了。她劃着暖水,站到夙綏身旁,詫異地問道:“輕輕咬一口,這不是你們狐族之間的示好方式嗎”

夙綏:……

那又怎能咬脖子……

覺得自己的親熱似乎被誤解為別的意思,她只得笑着搖頭,不打算再逗伏夢無,撩起水往她身上淋去。

邊撩水邊為伏夢無解釋:“對同伴的示好,與對喜歡之人的示好,不一樣。我喜歡夢無,因而才要觸碰你的唇,而不是別處。”

她有意強調“喜歡”,伏夢無總算領會到她真正的意圖,當下心中一悅,嘴上卻仍帶着猶豫:“那……綏綏是不是希望我能用你剛才的辦法,去……觸碰你的唇啊”

夙綏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記起了一些事……”

伏夢無剛要搭上她肩膀的手一僵。

“似乎是與你有關的事。”夙綏故作茫然,“夢無,我們從前,可否見過”

她算算日子,又記起伏夢無主動喂自己魔血的那天說,飲血可讓她“恢複記憶”,覺得是時候該給自己的未婚妻看到些希望了。

可話音剛落,她卻見伏夢無的雙肩微微一顫,繼而便見她咬起下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你……你記起了多少”

連聲音裏也帶着哭腔。

注意到伏夢無的眼圈已泛紅,夙綏頓時內疚起來。可理智又讓她不得不将這份內疚抛在一旁,狠心将頭搖起。

“一點點,只記得從前抱過夢無,且一直都喜歡夢無。”

話音剛落,她視線中的女魔修已掩住口,雙眉緊蹙,竟泣不成聲。

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她如此難受,夙綏眸光一變,只覺自己的心也隐隐作痛,忙摟過伏夢無,輕拍她的後背,安撫道:“怎麽哭了你我從前認得,這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埋在心裏已久的情緒,一下子全爆發出來,伏夢無嗚咽着将臉埋在她頸間,邊點頭邊啜泣,良久才斷斷續續道:“綏綏你說,若你我從前認得,現在卻因着要管顧許多事情,無法相認,我……我該怎麽辦才好”

這是她認出綏綏便是雪狐妖仙後,一直郁結在心頭的苦惱。

兩百年來,對于她執着找尋未婚妻的事,只有她兄長伏書盡,以及友人淩瀾子能夠理解。可這兩人一位不得不隐居,另一位常年住在事務殿處理堆積如山的情報,能提供的支持實在太少,亦無法為她有效地排憂解難。

如今未婚妻找到了,對方卻又失了憶,除了依着本能要粘她,吻她的時候一點也不會臉紅心亂,別的什麽都記不起。

她真的很難受,在屏仙閣時忍着,一路上也裝作沒事人,可現在一聽夙綏說她已記起一點點前事,積攢的情緒頓時爆發了出來。

一發不可收拾。

聽她問罷,夙綏仔細思索了片刻,方才将她揉入懷裏,慎重地道:“那便不要急着相認,只消讓我一點點曉得,從前的我們都做過哪些事,去過哪些地方,說過哪些話,這樣便可以了。”

她又想了想,終是笑道:“夢無不要怕,我已曉得從前亦是喜歡你的,不論記憶恢複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我仍是賣身與你的小狐妖,不會再走。”

見伏夢無枕在自己胸口,如小雞啄米般點着頭,繼而掩面嚎啕,夙綏低下頭,将下巴虛擱在她的頭頂,無聲嘆息,卻又倍感慶幸。

幸好,她什麽也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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