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訴相思
伏夢無未應, 只聽寐霧道:“我和妹妹都修習過搗藥制膏的功課,雪大人能不能把這事兒交給我們呀”
“雪大人給我們解了死咒, 大恩大德,唯有……唯有做事相報!”寐雨也道。
“自然是可以。”瞧着兩只小雪狐眼巴巴地看自己,夙綏沒有拒絕, 小心翼翼地将藥材與研磨工具一樣樣遞過去,又把制膏的流程記錄在靈箋上,吩咐姐妹倆務必按照靈箋記載的步驟做。
姐妹倆的腳步聲響在伏夢無耳中,她們似乎是離開了房間,去往專門用來制藥的地方。
相較于充斥胭脂氣息的芳豔樓,小酒客棧的客房布置則要低調許多。伏夢無眼睛疼得睜不開, 便憑靈識“打量起”周圍。但見房間內陳設極其簡單, 各式器具也均是街上商鋪随處可買的, 一圈看下來, 也只有她現在待着的這座小浴池是以昂貴的石材砌成。
她又“看到”夙綏朝自己伸出手, 捉住腕部, 薄唇微動而不言, 良久, 卻沒有進一步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而是岔開話題般匆匆道:“你的兄長回來了,急着見你, 我這就為你更衣。”
“這麽快!”伏夢無一怔,下意識問,“我昏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麽時辰”
“将近一日。”
夙綏助她從浴池內站起, 指腹按在伏夢無身上,輕輕一抹,伏夢無只覺涼而滑的一層東西離開了自己的肌膚,用靈識一“看”,竟是一件輕薄的紗裙,牢牢遮擋住她未着衣物的身體。
但這件紗裙是水靈力凝成,夙綏一抹一勾手指,紗裙便帶着沾在伏夢無身上的水珠,被她變回水靈力,散入浴池。
感覺自己正白花花地站在她面前,伏夢無不禁臉一紅,有些扭捏地側過身,去取自己的亵衣。
側身低頭時,她靈識一掃,忽然發現自己又變回了十二歲的孩童外貌,想必是施加在身上的易容術到時間了。
夙綏沒那麽多小心思——為伏夢無解衣又凝水紗裙、将她抱進冰水浴池穩定心神時,她早就看過了,現下只是專注于為伏夢無挑合适的衣物。
伏夢無系好亵衣,赤足乖乖站着等。雖昏睡一整日,但她并沒有在芳豔樓的大火中受傷,只是受到幻術影響,做了一場預知夢。
……對了,那夢的詳情,她還未仔細問過系統。
“時間将至,等藥膏制成、芳豔樓的調查結束,我們便要啓程去松玉島,參加上任大典。”夙綏很快找出了大小合身的衣物遞過去,見伏夢無明明傷了雙眼,還能自如地穿衣,不禁皺了皺眉,将衣服奪回手中,“你才中過幻術,不可随意動用靈識探物!莫要亂動,我為你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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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如往常一樣輕而柔,可伏夢無卻聽得心驚,忙順從地收回靈識,任她為自己披衣系帶。
伏夢無記得夙綏穿衣時喜好安靜,遂不敢動,也不敢問芳豔樓的事,腦中亂糟糟的,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自己做過的夢,忙喚出軟包子系統:“包子剛才那個預知夢,你記錄下來了對吧能否告訴我要怎麽改變它”
從前還沒撿到軟包子系統時,伏夢無也做過不少預知夢,但那些夢所呈現的,大都是幾個時辰或幾日後發生的事,剛好能讓她及時做出回避麻煩事的選擇。
可她最近做的兩個預知夢,都是她從未料想過的事。
偏偏她與夙綏都被夢中的事牽扯進去。前一個夢預示了夙綏将在某一天為她而死,而後一個夢,則預示了她的修為散盡。
但凡修士,只要沒法動用靈識,又感受不到靈力在經脈中的運轉,便可被判為修為散盡。
若非她的夢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估計就将這兩個夢當做是自己的胡思亂想了。
既能提前看到悲劇,她自然沒有忽視的道理。若能回避,就盡量回避掉;若不能,就想方設法将損失降到最小。
“宿主,我剛把夢境的內容整合出來。”系統回應她時,聲音裏竟帶着一絲倦意,“預知夢裏有‘雙劫’,如果宿主還想恢複成長,就只能回避其中一個劫;如果宿主想同時回避雙劫,可能就會永遠失去成長的機會。”
系統說完,等伏夢無示意自己可以開始詳細敘述,這才講下去。
“第一個劫,會讓宿主失去靈識和靈力,即宿主所想的‘修為散盡’。宿主想要回避這個劫,就必須放棄成長,一輩子保持這個十二歲的外貌。”
“第二個劫,則是身份未知的巨蟒下界肆虐事件。這個劫關系到綏綏的性命安危,一旦沒能處理好外界的某些因素,就會導致綏綏的死亡,具體情況目前還無法預測,相關任務也還沒到接取的時機,只能先給宿主提前敲個警鐘,請宿主一定要慎重選擇啊!”
會導致綏綏的死亡……
伏夢無的面色頓時凝重起來。
既然是和她未婚妻的性命挂鈎的劫難,她自然要好好記住。
聽罷系統提出的“雙劫”,她追問:“包子,你可知要怎麽阻止‘巨蟒’降臨到陰幽來”
“這個……目前系統并沒有推算出最為穩妥的辦法,保險起見,宿主可以在上任大典結束後,派人對妖界入口的情況進行實時觀察。”系統也沒什麽好辦法,斟酌着為她支了一個雞肋招,“不過,還有個好消息。在預知夢的茶館裏說話的那幾位老修士,提過關于‘巨蟒’的一些情報。”
伏夢無仔細回想一番,“我也記得那些話。那巨蟒,似乎是靠吞噬來提升境界,初下界的它,應當會被陰幽的結界大幅度削弱實力,就像綏綏那樣……”
聽她分析,系統似是松了口氣,“對的,所以只要在巨蟒開始吞噬修士前将它制住,捉起來關好,它就沒有成長的機會了。”
與系統交談完,伏夢無對于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已稍微有了點把握。
夙綏仍在為她穿衣,因沒有動用靈識,伏夢無只隐隐約約感到她正在系腰間的衣帶。考慮到陷入幻境可能會出現後遺症,伏夢無還是盡量避免使用靈識和靈力,便沒有再用易容術讓自己維持成年人的體态。
衣帶在她腰上纏繞,一圈又一圈,夙綏的手時不時隔着衣服與她緊貼,不輕不重的力道,讓伏夢無莫名覺得有些舒服。
若是能每日都有綏綏為她穿衣……
念頭剛起,伏夢無自己先一愣,忙不疊地将它甩出腦中。
決不能這麽想!不管她與綏綏是否會成婚、同居一處,這種小事自然要自己動手,怎麽能麻煩綏綏呢!
可想歸想,她卻又貪戀這樣的短暫溫柔。當夙綏的手又一次貼來時,伏夢無便故作無意,悄悄撫上她的手背,順着撫下去。
夙綏的肌膚柔軟,摸上去十分舒服,可惜她如今還只是少女模樣,又因實力削弱,以至于她的手臂有些瘦。
伏夢無邊撫,邊思忖以後還是得多吩咐廚修,給綏綏加餐,多吃肉就能長快點,稍微長胖一些,成為更好看的狐貍。
思忖時,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将歷的修為散盡劫難,不免有些犯愁。她想恢複成長,已想了三百年,上任大典結束後,便是忘貘族的“族冢探寶”,失去這次機會,她或許将再也沒法與綏綏一道長大。
她內心苦惱,好生糾結時,忽感到頭皮一緊,下意識吃痛擡手,卻與一簇柔軟的毛絨絨相觸。
伏夢無微微有些吃驚,抓了兩下,發現夙綏正在用那條系着兩團毛絨球的發帶,為她束發。
而這條發帶,先前是被她系在夙綏發上的。
“我記得,這是夢無的東西。”
夙綏的聲音傳來,與她溫熱的吐息一道,呵入伏夢無耳中。
“不對。”伏夢無搖頭,指尖繞上毛絨球,要将發帶取下來,“這是你當年贈我的信物,如今你我已經重逢,我理當将信物歸還于你。”
她手指一繞,卻是與夙綏搭在發上的小指勾上,下一瞬,發帶并沒有如期束在伏夢無發上,而是被夙綏托在手心。
與她勾着指,夙綏忽問:“那,夢無可否告訴我,我當年為何要贈你信物”
“因為……”
伏夢無沒有鋪開靈識,只覺身前的雪狐妖湊得很近。
近到,對方約莫一低頭,便能吻上她。
她一時愣神,生怕自己稍微動一動,便會觸碰到那兩瓣柔軟。
“這兩團,都是我的狐毛。”瞧着毛絨團,夙綏悠悠道,“雪狐族愛惜毛發,不像人、魔兩族,常會斷發為誓。我身為雪狐族,若将原身的狐毛取下,團成兩大團,制成發帶贈你,便是将身心皆交付與你的意思。”
氣氛驟然陷入沉寂。
伏夢無看不了對方的臉,只覺鼻子發酸,壓在心中的那份思緒,又如狂風驟雨般湧上來。
她忽然不想瞞了,想與綏綏相認,想将自己這兩百年來對她的思念盡數相告。
可話到嘴旁——
“綏綏,你是我的未婚妻。”
卻只剩了遮遮掩掩的告白。
“兩百年前,你和我定下約定之後,就不見了,回到了一個我怎麽也找不到的地方。”
沒有聽到夙綏的回答,伏夢無便自顧自喃喃起來:“我找了你兩百年,甚至以為你死了,但你留下的發帶還溫熱着,是你說過,只要發帶上還有溫度,你便是好好的,沒有出事,并且還記得要回來找我成婚……”
她頓了頓,擡手去夠夙綏的肩,想要将她摟進懷裏,“兩百年一晃而過,你回來了,變化卻太大,大到我差點沒認出你……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我知道你已回來,我會好好養你,給你唇上血飲,給你肉吃,讓你好早日恢複到原先的模樣,然後……嫁給我。”
話音才落,伏夢無感到雙眼一酸,似乎是熱淚奪眶而出,滑落臉頰。
……真是的,明明正順着心意,用隐晦的話朝綏綏道明情愫,她怎麽……怎麽還哭了
她自嘲之際,忽聽見熟悉的聲音發出一聲輕嘆,繼而帶着幽香的氣息拂上臉來,柔軟舔上她的面頰,像小獸安撫受傷的主人,一點點将眼淚舔去。
“莫哭了,眼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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