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今是正午時分,可謂是夏日一天中最熱的時辰了,太陽光火辣辣照射下來,穿過後蔭如蓋的梧桐枝葉,灑下一地金黃,炎熱午後,縣城街道上行人了了,只有聒噪的知了聲。

陸洲穩穩踩着自行車,不同于來時路上的背着大包裹,林蔓此刻坐在後車座上挎着小挎包,悠閑自得,出縣城時,陸副營長覺得路上熱,自己也沒帶水,從副食品點給小妻子買了瓶冰桔子水,林蔓想起家裏的婆婆跟兩小只,又拎了三瓶到手上,還特意瞅了瞅陸洲,問他要不要喝。

陸洲笑了笑,說自己不喜歡喝甜的。

林蔓點頭,行吧,各人口味可以理解。

因為日頭熱辣,回村的潮濕的土路幹了大半,自行車沒有來時那麽颠簸,林蔓悠哉晃悠着小腿,覺得口渴了,喝一口酸甜冰涼的桔子水,很是惬意。

而且更讓她驚喜的是,途中路過一個小村莊,路邊有位老大爺在一座橋上賣花,洋洋灑灑擺了好些花,什麽茉莉花、芍藥、薔薇、栀子、月季、木槿都是這一代常見的花卉,不過老大爺是老花農,侍弄了一輩子花花草草,現在不是上頭割資本主義尾巴,但是大爺還有一塊小花田,用大爺的話說,那些花啊就跟自家的孩子沒兩樣,怎麽舍得丢棄?

大爺便把花田裏的花移到自家的院子裏,照樣澆花施肥,到了盛夏花團錦簇,家中的花香撲鼻,花多了也就自家用來賞玩,或者是采摘下來曬幹泡茶送親友,也還有許多剩下的,大爺就每日在村頭木頭橋頭上,把自家的鮮花摘下來插在水裏,沿街叫賣。

鄉下地方老百姓手裏都沒啥錢兒,對這些花啊也沒有什麽愛好,就覺得跟路邊的野花野草沒啥區別,過日子嘛,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誰家婆娘這麽敗家,花錢去買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要是實在喜歡花,那外頭荷塘裏不是有老些野荷花,個個跟雞冠子那麽大,多去看看不就是了?

是以花農老大爺的生意并不好。

林蔓就跟村裏的小媳婦不一樣,她是穿越來的嘛,前世每逢花季一下班就到花店買上一束玫瑰花或甜百合,拿回家插在甜白釉花瓶裏養着,清晨醒來滿客廳的花香。

林蔓遠遠瞧見擺花攤兒的老大爺,激動連連,扯着陸洲給風吹的鼓起來的軍外套叽叽喳喳道,“陸洲,你快看,前頭有大爺賣花呢,咱們下去買把茉莉花回家,這花可香,一買一大把,還能泡茶喝!”

陸洲眼裏浮上笑意,故意逗林蔓,“你不怕娘說你浪費?”

林蔓“哼”了聲,“娘也喜歡花呢。”

可不是,前頭小夫妻倆出門的時候,小老太不是還采了捧野栀子花回家?

陸副營長想起早上老娘罵他是根不開竅的木頭,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過木頭橋的時候,陸洲大長腿一支,二八大杠自行車停在了老大爺的花攤前。

老大爺出了半天的攤兒,這還是頭一單買賣呢,自然喜上眉梢,熱情洋溢。

再加上林蔓是個自來熟,天上一張讨喜漂亮小臉,嘴巴還甜,大爺心情更好,一邊做生意一邊跟林蔓唠家常。

“姑娘,別看咱這木頭橋不起眼,其實以前可熱鬧,剛解放那會兒,這裏是個大集,一到每月初十,十五的,橋頭上車來人往,到處都是賣攤兒賣東西的,有賣瓜果蔬菜的,綠豆涼粉、肉餅大窩頭、竹席藤筐,鍋碗瓢盆那是啥都有啊,那時候是真好啊,現在上頭不讓趕集了,這木頭橋一年比一年冷清......”

老大爺絮絮不休,話裏話外都是對以往熱鬧場景的懷念。

好在林蔓挑了一大把茉莉花,又要了一束木槿跟兩根薔薇的幼苗,老大爺見她是真心喜歡這些花,猶如得了畢生知己般,恨不能跟林蔓把酒言歡。

不過有陸副營長在邊上盯着,林蔓才沒放飛自我,跟老大爺拜把子。

自行車車把上挂着幾大捧芳香四溢的鮮花,自行車都騎出去老遠了,木頭橋上的老大爺還在那頭不舍揮手,讓林蔓等到秋天桂花飄香的時候,無比來他這裏,他老頭子種了好幾棵桂花樹,一到秋天屋前屋後都是大片的桂花,老大爺家的桂花叫木樨金桂,比尋常的桂花香多了,用來做桂花糖最合适不過。

吃貨林蔓聽了小雞啄米點頭。

河溪村,老陸家。

外頭起了風,田裏的玉米嫩苗随風搖曳,村裏暑氣逼人,大家夥兒都在家裏歇晌午覺。

趙春花舒舒坦坦睡了個午覺,想着進城的兒子跟兒媳婦也該回來了,誰知道去外頭一看,院子裏靜悄悄的,連個人影兒也沒有。

小老太就知道了,這小兩口還沒回呢。

不過沒關系啊,總歸小兩口是在一塊兒,前頭當娘的還擔心,自家兒媳婦是從城裏來的嬌姑娘,模樣好也有文化,家裏沒出事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聽說親家兩口子都是大學教授?

在大字不識一個的趙春花眼裏,大學教授就跟戲文裏唱的文曲星下凡沒什麽兩樣,那都是文化人!

是以,趙春花對有文化人家出來的兒媳婦抱有種天然的好感。

更別說,兒媳婦嫁進老陸家家門,又是貼心對一家人好可人疼,又是嘴巴甜的哄的她老婆子天天樂呵呵地,還做得一手好菜,這樣好的兒媳婦哪裏找去?

姑娘家嘛嬌氣些就嬌氣些,也沒什麽,自家臭小子可是比兒媳婦大了八歲,這咋形容啊,是不是就是村裏人常說的老牛吃嫩草?還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呸!趙春花打了下自個兒嘴巴,瞅她這張嘴,她小二咋地也不能是牛糞不是?

當娘的意思是,陸洲比林蔓大八歲,一個在大城市長大的時髦姑娘,一個在鄉下出身的古板家夥兒,這倆孩子以後要是過不到就不好了。

這十幾天,趙春花看着兒子兒媳小兩口處的挺好,沒有剛開始結婚那會兒那種疏離淡漠,越來越有兩口子過日子的感覺了,心裏甭提多高興了。

老陸家屋後頭長了棵幾十年的老槐樹,樹幹粗大兩個成年人合抱都抱不住,屋後頭長着這麽棵槐樹,槐樹招陰,自家黃泥夯的土牆上就爬滿了爬山虎跟野藤蔓,給招了不少蛇蟲,

晚上蚊蟲肆虐,前頭家裏還鑽進條五米長的黃皮蛇,在菜園子黃瓜苗那盤桓着,要不是陸洲在家用鐵鍁給鏟了出去,老陸家一老一小媳婦兒帶着兩個小孩兒,還真不知道要咋辦。

狗子娘聽說了這事兒,給老姐妹支了個招兒——去後山摘一籃子艾草回來,曬幹了熬成艾草水,在家裏裏裏外外撒上一圈兒,這蛇就進不來了。

趙春花将信将疑,覺得試試也沒什麽,正好家裏就有曬幹的艾草,從窩棚裏翻出來個不用的生鏽鐵鍋,刷幹淨添水熬了鍋艾草水。

老太太在家裏忙活着,河溪村村口響起一陣叮鈴鈴的鈴铛聲,清脆動聽,陸洲大長腿蹬着自行車,載着林蔓從縣上那條土道上騎過來,漂亮嬌俏的姑娘手裏捧着一捧粉嘟嘟花,正笑盈盈跟前座的英俊男人說着話,陸洲陽剛冷硬的輪廓柔軟下來,小夫妻倆和諧的不得了。

這會兒村裏歇午覺的村民大都起來了,趁着農閑沒啥事兒,村裏的婦女媳婦兒就湊在一塊兒坐在村口的土臺下捧着把瓜子東家長西家短的聊天兒,瞅見老陸家小兩口這樣子,頓時七嘴八舌議論開了。

“嗨,你們瞧見了嘛,陸洲帶着自家媳婦兒進城了,那林蔓還摟着陸洲的腰!啧,真不是羞!”

“這算啥稀罕事,人家是兩口子進城咋啦?你跟你男人晚上還睡一個炕呢。”

“呸,慶發家的,你跟你男人不睡一個炕?”

“俺家炕大,不睡!”

“不睡一個炕,你肚子裏的娃咋來的,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偷漢子偷來的?”

“去你娘的!”

“........”

村裏的幾個小媳婦嘻嘻哈哈說着玩笑話,剛從後山茶樹林下來的孟欣聽到這話卻眯起了眼。

林蔓啊?

不就是原書裏那個頻頻給溫悅打臉的漂亮炮灰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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