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訴衷腸三

不遠處, 程睿正往遇辰和容回這邊瞧,任凡在他耳邊道:“世子,我昨日跟蹤遇辰, 他出了房後便去了煦華齋, 入了二師兄的寝房。”

程睿咬了咬壓槽, “所以,他們是真有一腿。”

“顯而易見。”

程睿的目光變得陰冷, “那看來, 是我下手太晚了。”

“那世子是打算……”

程睿唇角勾起, “這世上就沒有我得不到的人。”

——

傍晚用了膳回到芳華齋, 唐子恒在房裏看書, 他雖放棄考取功名,但自小養成了讀書的習慣, 一時半會也改不掉。

外面有人敲門,他放下書開了門,任凡站在門外,他一改往日的冷漠, 倒溫和起來了,“我有塊玉佩不見了,可能是落在屋裏了,方便的話, 我進去找找。”

唐子恒做了個請的手勢,“方便,請進。”

任凡進了屋, 掃了一圈,而後走到遇辰的床邊,故意翻了翻他的被子。唐子恒跟了過來,“不知是怎樣一塊玉佩,可要我幫忙?”

任凡笑了笑,“用不着,我自己找便是,你做你的事。”

“好。”

任凡裝模作樣地在房裏四處找玉佩,唐子恒走到書桌後繼續看書。

趁着唐子恒不注意,任凡來到靠窗的高幾,揭開了裝着熏香粉的瓷盅,神不知鬼不覺地倒了一些同色的粉末進去。

他再看了一眼那邊專心看書的唐子恒,繼續裝模作樣地找了一會兒,他道:“我看我那玉佩估計是丢到別處了,還是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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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恒看着他,“或許只是你忘了放在哪,過些時日自然就出現了。”

“也是。”任凡幹咳一聲,道:“對了,聽說你以前是個秀才。”

“正是。”

“既然是秀才,那必定文采斐然,幫我寫份文書,總該可以吧?”

唐子恒頓了頓,“那要看怎樣的文書。”

“不難,只是我說大致的意思,你寫便是,放心,酬勞一定給足你。”

“酬勞就不必了,只是一份文書,耽擱不了多少時辰。”

“那行,待會你便過來我房裏,我說你來寫。”

唐子恒點了點頭,“好。”

——

遇辰回了房,見屋裏沒人,有些好奇,唐子恒一向都會在的。

或許是去了澡房。

他進了房,寬下外袍搭在衣架子上,而後走到高幾旁的椅子坐下,他每日有焚香的習慣,故而這香爐他走哪都帶着。

他揭開香爐的蓋子,用鑷子攪勻香灰,再壓實,而後取出香篆放在香灰上,用香粉勺取出一些香粉在香篆上鋪平,取走香篆,香灰上便有了一朵鳶尾花形狀的香,他在一旁的燭火上點燃了一根香,再點燃香爐中的香粉,蓋上香爐蓋,白煙便從香爐中袅袅升起。

他拿了一本書翻了起來,看了一會兒便困意重重,眼皮子直往下掉,他剛想站起來,奈何身子一軟,又跌坐了下去。

那一卷書自手中滑落,遇辰揉了揉額頭,意識到這香有問題,他揭開了香爐蓋子,正要把香滅了,哐當一聲,那香爐蓋也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此時,門被推開了,從外面進來了一個人。

——

煦華齋。

容回正在書案後臨摹,有些心不在焉,過一會兒便擡頭看門口。

平日裏這個時辰,遇辰早該來了,怎麽今日還沒來?可是有事?又或者不來了。

不對,若是他不來了,早該告訴他,平日裏他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用傳信蝶告訴他的。

容回放下筆,起身走到門口,開了門往外瞧了瞧,這一瞧便瞧見岳商亭在亭子裏喝酒,看背影十分落寞。

容回提步出了去,來到亭子外,這些日因為遇辰的事,岳商亭對他有些疏離,他們兩已經好些天沒好好說一句話。

“喝酒麽?”背對着的岳商亭道。

容回提步上了亭子,“喝兩杯吧。”

他在岳商亭對面坐下,他備了兩個杯子,似乎是早就預料到容回會過來。

容回抿了一口酒,“師兄可還在生我的氣?”

“嗯。”

容回淡淡一笑,這還真是岳商亭的風格,他舉起杯子,“那我向師兄賠個不是。”

岳商亭并沒有舉杯,他說:“那個人,只會毀了你。”

他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遇辰。容回可不想和他繼續争執,“師兄,今日我們不如說點別的。”

“說什麽?”

容回想了想,他和岳商亭能說什麽,他們相識二十年,雖然每天都見面,但極少敞開心扉地談心說話,所以還真沒什麽話題。

岳商亭開起了話頭,“阿回,你為何而活着?”

容回有些意外岳商亭會這麽問,他從沒深入地想過這個問題,被他這麽一問,他仔細想了想,“為了降妖除魔,天下太平。”

而後,他反問:“師兄呢?”

岳商亭看着杯中酒,“我,只想報仇。”

容回微微一愣,報仇?他還是第一次聽岳商亭說這個詞,他以為二十多年前鳳霄閣被滅門,岳商亭內心悲痛,卻也釋懷了,沒想到幼時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甚至支撐着他活到現在。

“你不想麽?”岳商亭問。

容回垂了垂眸,他和岳商亭有着共同的仇人,“想,不過比起報仇,眼前和以後才是重中之重。”

岳商亭提起酒壺正要倒酒,奈何酒壺已經空了,只有半杯不到,他放下酒壺,“于我而言,只有仇恨,沒有以後。”

容回皺了皺眉,“師兄……”

岳商亭把那半杯酒喝完,他站起來道:“酒喝完了,你早些歇息。”

他轉身回了房。

容回坐在亭子裏吹了許久的風,這還是第一次岳商亭向他敞開心扉,他也是才知道,岳商亭的心已經被仇恨腐蝕。

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十分淡漠,不是因為他生來淡漠,而是他心裏面至始至終都只有一件事,唯有那件事能激起他心裏的水花。

容回又想了想自己,他和岳商亭算是同病相憐,只是他心中雖有恨,但遠遠不及岳商亭來的深。

如今的他,心裏有更重要的人和物需要守護。

他起身再朝自己房門口看了看,還是沒見到那個人的人影,他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想到這裏,他提步出了亭子,朝芳華齋走去,此時的芳華齋大多熄了燈,遇辰所在的寝房倒還亮着燈。

他剛要走過去,任凡擋在了前面,他道:“二師兄,這麽晚了,你來芳華齋做什麽?”

容回道:“與你無關。”

任凡道:“哦,對了,二師兄,唐子恒今晚同我們喝酒,喝多了,醉了,不知二師兄能否備一碗醒酒湯過來,有勞二師兄了。”

任凡這顯然就是在阻攔他,容回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醒酒湯你自己備便是。”

容回繼續往前走,任凡過來拖住他,“那二師兄不如過來照顧他,我去備醒酒湯。”

任凡今夜的舉動實在很奇怪,他順手推開了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任凡被他這一推,後退了好幾步,容回大步流星走到了門口,任凡陰魂不散地上前阻攔,“你不能進去!”

容回打了他一掌,将他打了出去,而後猛地推開了門,只見遇辰的床上,程睿正欲行茍且之事。

容回胸腔裏的血翻滾沸騰,仿佛就要燒了起來,他一話不說,上前扯着程睿的發髻,硬生生把人扯了下來摔倒在地。

下一秒,他取下了遇辰床邊的劍,劍尖直指地上一身狼狽的程睿。

程睿沒想到容回會闖進來,不過他可不怕他,“怎麽,二師兄你想殺我?”

容回雙眼通紅,“你以為我不敢?”

程睿臉上幾分扭曲的笑,“我就認定你不敢,殺了我,你們整個臨仙臺都要陪葬!”

容回擡起腳給了他一腳,程睿胸口挨一腳,直接吐了血。

任凡跑進來扶起他,“世子!”

容回道:“滾出去!”

任凡看形勢不對,便架着程睿出了去。

容回看了一眼床上的遇辰,他手上的劍落了地,忙走過去坐在床沿,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着,只是昏過去了。

再掃了一眼他身上,衣衫不整地,他扯過被子幫他蓋上,拳頭捏緊,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裏,恨不得将程睿千刀萬剮。

遇辰可是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他高貴孤傲,又怎能忍受此番羞辱?

都怪自己沒能早點過來,都怪自己沒能好好保護他。

忽然,急火攻心,他猛地咳了起來,随後嘴裏一陣腥鹹。

是血腥味。

“師兄。”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容回猛地回頭,只見一身紫衣的遇辰正站在門口,此時正提步進來。他回頭再看了看床上,只是一個枕頭,哪還有什麽人,所以剛剛的遇辰是假的?

“你怎會在這?”遇辰問。

容回張了張嘴,才發現嘴裏的腥鹹味很重,他剛剛被氣到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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