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丫鬟剛說完, 虞憐手中的茶盞也應聲而落, 熱茶淋了她一手背, 她木木地看着那丫鬟, 突然沒反應過來,還是袁宛之反應得快,急忙詢問道:“你趕快說, 發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回宮途中遇到刺殺, 聽說受了極嚴重的傷, 而且臉上起了可怖的紅疹。
長公主殿下如今已經往宮裏趕過去了,她讓奴婢來告知您花宴暫停,讓您好好呆在府內。”那丫鬟一口氣不帶喘地說完,就怕自己說錯話。
虞憐聞言眨了眨眼睛,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紅印子, 想到那丫鬟說臧淩霄臉上起了紅疹,突然記起她在甩他那一巴掌前, 摸了桃子。
而臧淩霄對桃子表皮的毛過敏, 以臧淩霄的身手, 以及宮中暗衛的能力, 刺客不可能近身。
他受傷的原因, 會不會也有自己的因素在,她厭惡他,想讓他死,但沒想過讓他真死啊!
而且,這個時候受傷, 她總覺得不是偶然,虞憐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煩躁。
“憐憐,那個……那個我先去問問看,你別急啊。”袁宛之看着一臉木然的虞憐,幹笑着安慰了幾聲,然後讓小丫鬟将藥膏取來,幫着虞憐塗了藥,這才匆忙出了門。
袁宛之剛出門,此時霍憐寒便回來了,她一進門就看到虞憐呆呆坐在一處,手上還有一處燙傷,她擔憂道:“姑娘,怎麽了?”
虞憐看着霍憐寒,不由地嘆了口氣,而後道:“你見過有人對桃子表皮的毛過敏嗎?假如那人的臉或者手碰到,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自然見過,這個要看那個人接觸了多少,輕則皮膚起紅疹,并且伴有癢意,重則可能讓人呼吸困難,導致暈厥,我還沒見過死亡的病例。”霍憐寒這番話到底是讓虞憐愧疚的心緩了幾分。
她雖然想他此生毫無瓜葛,他的生死都與自己無關,但前提是這其中沒有她的介入和參與,不然以後她無法直視疼愛她的皇帝和皇後。
虞憐之所以擔憂,自然不是因為舍不得,更不是因為留有舊情,而是不想同臧淩霄有任何幹系。
要死就死,別因為她的原因死便是。
她擡頭看着窗外的桃樹,枝頭春意鬧,鳥兒婉轉啼叫,一派的欣欣向榮。
而與長公主府不同氛圍的東宮,此時宮中上下都繃着神經,主殿彌漫着一股血腥味,其中還夾雜着濃厚的藥味兒。
宮女端着一盆盆血水從殿內匆匆走出,太醫指導宮女煮着湯藥,衆人低頭不語,唯恐哪裏出錯,掉了人頭。
主殿是臧淩霄的寝殿,此時帝後已經到了東宮,皇帝在側殿怒罵着跪着的一衆太醫,而皇後娘娘則是坐在太子的chuang邊,偷偷抹着淚。
誰也沒想到,不過是一次尋常出宮,臧淩霄渾身是血被送了回來,滿臉紅疹,左臉還有一個小小的巴掌印,如今昏睡不醒。
顧若安也受了傷,不過沒有臧淩霄的傷嚴重,他看着躺在榻上死氣沉沉的臧淩霄,臉上黑沉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今日臧淩霄和虞憐鬧了不愉快以後,他便跟着臧淩霄一同出了長公主府,因今日來長公主府參加宴會,兩人為了方、便騎了馬,抄了近路回宮。
誰知臧淩霄整張臉起了紅疹,頭目眩暈,身子當下便不太舒坦,兩人正打算歇息片刻。
一群身着白衣的刺客便出現了,那群刺客目的極為明顯,都是沖着臧淩霄去的,而且身手不凡,招招致命。
臧淩霄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那群刺客足足有二三十人,前後夾攻,加之臧淩霄因身體不适,而且還要顧着他,壓根就沒多餘的心力注意背後,就被人從肩膀處刺了一劍。
若不是躲閃得快,估計就要刺穿心髒了,顧若安想到這裏,氣得直錘自己大腿,要不是他太無用,臧淩霄也不會受傷!
還好此時虞憐的表哥路過,聽到巷子裏有打鬥聲,急忙叫了人來幫忙,不然臧淩霄和他怕是今天就要将命交代出去了。
“若安,你受傷了,先去偏殿休息休息,這裏有本宮守着。”皇後娘娘拿着帕子給臧淩霄擦着頭上的汗,轉頭看到顧若安滿臉內疚坐在一旁,溫柔說道。
她知道顧若安擔心臧淩霄,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臧淩霄出事,顧若安定是難受的。
顧若安看着皇後娘娘善解人意的目光,嗫嚅着唇,又看了看臧淩霄,嘆了口氣,然後便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皇後娘娘轉回頭看着自家兒子,一張俊臉生出了點點紅疹,她今日才知曉,臧淩霄對桃子表皮的毛過敏。
以前臧淩霄從不碰桃子,她只當臧淩霄不喜桃肉,并未想太多,如今除了這樣的事,她才知道,皇後娘娘心裏後悔萬分,又落了淚。
臧淩霄此時昏睡在榻上,也許是睡夢中并不安穩,加之肩膀有傷,痛惡得他眉頭緊皺,額間滲出不少冷汗。
他一睜眼,便看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廚房中,周圍煙氣缭繞,藥味極重,他隐隐約約看到幾個人影走來走去。
“太子妃娘娘,今日是您的生辰,您身子骨不舒坦,為何還親自下廚呢?”一個稍顯稚嫩的女聲響起,語氣裏盡是疑惑。
臧淩霄放眼望去,就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手裏揉、捏着一個面團,動作純熟無比,那個人影聞言頓了頓,然後笑而不語。
站在一旁的另一個人立馬說道:“太子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太子妃娘娘自然是開心的,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又……”
“不妨,太子殿下政務繁重,他能來我自然開心,他不來……不來也沒事。”那個女子笑了笑,臧淩霄聽出那個女子笑聲裏的苦澀。
他總覺得那個女子是虞憐,然而虞憐的性子活躍,并不像這個女子一般溫婉沉靜,而且虞憐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廚藝。
他心中動了動,剛想走上前細細看,就覺得眼前一亮,突然來到了一個書房內。
那個書房的格局看着倒像是他的書房,然而牆上的字畫卻又不同,書案擺得位置也不一樣,他正疑惑,就看到書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
他定睛一看,發現那男子的臉竟然和自己的臉一模一樣,那男子并未看到他,徑直走到一旁的書案上,開始翻看奏折。
緊接着有內侍端着茶水走了進來,臧淩霄聽到那內侍說:“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那邊的宮女來了,說是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已經昏睡兩三日了,請您過去看看。”
臧淩霄看了看坐在書桌旁“他”自己的反應,那個男子聞言皺了皺眉,冷聲道:“太醫可去看過了?”
“看過了,然而并無好轉。”
“那就讓院首再去看看,孤不是太醫,去了也無用。”那個男人說罷便揮了揮手,他也不擡頭,只是在說出那句話時,執着毛筆的手微微顫了顫。
站在一旁的臧淩霄看到內侍擡眼瞧了瞧太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沉默掩上門退了出去。
臧淩霄看着“他”端坐着批改奏折,早就将內侍說的話忘在腦後了,他不禁皺了皺眉,心裏惱怒,為何“他”對自己的妻子如此冷漠?
他想到了滿臉笑意的虞憐,心裏莫名一痛,虞憐在這個夢裏是嫁給他,還是同他解除了婚約?
這般想着,臧淩霄看到原本坐在書案旁的“他”打開了一個暗格,一副畫卷赫然在目,畫中是一個身着素色宮裝的女子,斜斜靠在美人榻上休憩。
那女子纖纖玉手執着一把輕羅小扇,遮住了下半邊臉,只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緊閉的雙眼。
臧淩霄見狀更是疑惑,他看着“他”伸手撫着畫卷上女子的臉,眼底難掩深情,難不成他娶了別的女子?
可又為何對那個女子如此冷漠?亦或者是娶了其他女子,而畫卷中人則是白月光?
他似乎聽見“他”在低低喚着那個女子的名字,他剛想走近細細聽一聽,腳下突然踩空,周圍的場景皆變成了漩渦,将他卷了進去。
臧淩霄猛然睜開眼,便看到自己頭頂明黃色的幔帳,他才記起,自己今日從長公主府回宮的路上遭遇刺殺受了傷。
他用另一只未受傷的手支撐着榻起身,環視周圍才發現,已經是深夜,寝殿除了趴在一旁的桌子上鼾聲如雷的顧若安,再無其他人。
他倚靠在榻上,回憶方才那個怪異的夢,他記得那個朦胧的倩影,以及笑聲裏的苦澀。以及書房裏那個和他生了一模一樣面容的男人,對一副畫卷情深似水的場景。
臧淩霄坐在陰影裏,眉目緊蹙,他看着搖曳的燭光,覺得心裏莫名的壓抑,還有一絲痛感。
顧若安聽到動靜,急忙起身,一睜眼就看到臧淩霄身處陰影中,臉色晦暗不明,将他吓了一跳。
“淩霄,你可醒了?”顧若安激動地叫着,轉身就要出去叫人,為了臧淩霄的傷,一群太醫極為無辜地承受着皇帝的怒火,如今還守在偏殿中。
“無礙,讓他們回去。”臧淩霄側頭看了看肩膀處的傷口,此時已經被布條包紮過了,染着點點血跡。
顧若安看着臧淩霄面無表情的臉,也不多問,便應聲出了門。
臧淩霄眉目清明,他想着剛才的夢,又記起今日和虞憐之間的沖突,今日桃林裏虞憐決然離開的背影,突然和夢中的女子的身影互相重合。
他覺得自己簡直魔障了,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他自己壓根沒注意到,他以前不願意花費心思注意的虞憐,如今她在他的腦海裏頻頻出現。
此時同樣醒着的還有虞憐,她躺在榻上,卻毫無睡意,也許是因為認chuang的緣由,也許是因為害怕自己間接害了臧淩霄。
房間裏的門輕輕被推開,一個黑影飛快地閃了進來,那個黑影摘下面紗,正是霍憐寒,她輕聲道:
“姑娘,太子殿下性命無憂。”
虞憐聞言心裏一松,長舒了一口氣,她頓了頓又道:“今夜之事,不必同其他人說,你下去休息吧。”
然而此時在鎮國公府,同樣受傷的安時于卻無人問津,他今日為了救臧淩霄和顧若安,手腕被劃了一刀,他孤零零坐在房裏,單手給自己上藥。
“主子,宮裏遞了消息出來,太子沒死,而且……二小姐身邊的侍衛極為關注此事。”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一旁,恭敬說道。
“無礙,機會多的是,來日方長。至于表妹那邊,她今日和那個人起了沖突,估計是以為那個人受傷與她有關,心裏內疚了。”安時于輕描淡寫,臉上并無平日裏和煦的笑意。
“主子,屬下鬥膽問一句,為何您對二小姐如此上心,您不是……”
那個黑衣人還未說完,便看到安時于眼底閃過殺意,他自知失言,急忙噤聲退了出去。
安時于收回目光,繼續處理手腕處的傷口,那傷口血肉模糊,若是傷口再深一點,他這只手就廢了。
這只不過是皮肉之苦,比不得心痛,那個人割了他的心頭肉,他自然要讓那個人嘗嘗失去摯愛的痛苦。
只是,為何會對一個人上心,也許是人生太寂寞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預防針打一打,後面還有“好東西”等着狗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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