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一兌現
萬裏之外的Q城正是黃昏降臨的時刻,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從高處看去,整個城市就像是個灰色的盒子,那高高矮矮的房子像盒子裏的道具,都披上了一層灰突突的釉色,讓人看着,好像心情也變得灰暗起來。
杜昊輕輕推門進來,恭敬地站在一邊。這兩年來顧留年周邊的氣場越發強大,而立之年的他褪去了年少時棱角的青澀,五官上的冷冽感越發強烈,配上那張足以颠倒衆生的臉,不知迷倒了多少青春少艾,更不用說他還是顧氏集團的掌舵人,這樣的財貌雙全,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要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奈何這男人從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說是避周邊的莺莺燕燕為蛇蠍,連助理、秘書都是清一色的男兵,不知絞碎了多少女人的心。
八年來,顧氏在房地産界如日中天,也是趕上了好時候,那房子雨後春筍般地拔地而起,房價也一個勁“蹭蹭蹭”地往上漲,倒讓顧氏這個半路出家的房地産企業賺了個盆滿缽溢,連帶着原先的建材生意也日進鬥金,真正成了這Q城的“龍頭老大”。就為這件事情,光大的沈銘瑄毀得腸子都青了,只嘆當年沒有順着顧留年的意思從他那分一杯羹。後來到底眼熱不住也注冊了個房地産公司,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總算是在Q城這魚龍混雜的地産界紮下了根。
就為這點,杜昊也不得不佩服起顧留年來,佩服他敏銳的嗅覺、精準的眼光、過人的魄力,還有手起刀落的暢快。如今這些歲月沉澱在他身上,襯得他的王者之氣越發強大。杜昊雖然日日不知要看他幾次,可是每一次還是忍不住要感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人生來便應該由萬人敬仰,而這敬仰背後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與恨。
他這裏兀自出神,顧留年已經轉過身來問他:“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杜昊迅速地拂去了心中的雜念,整個人立刻緊繃起來:“顧董,倫敦那邊傳來的消息,人已經找好了,多半就會在這幾日采取行動。”
是個好消息啊,可是顧留年臉上也不見任何的波瀾,好像他剛剛彙報的不過是件再稀松平常的事,連說話的口吻也是一貫來的清清淡淡:“不要露了什麽不該露的東西出來,我只是想讓沈銘瑄那個老狐貍離開Q城一段時間,別真傷了他那寶貝兒子,适可而止即好。”
杜昊身子微微向前傾去:“好的顧董,我會照您說的吩咐下去,絕不會和顧氏扯上一丁點的關系。”
“下去吧。”
杜昊輕輕地關了門出去,辦公室裏瞬間又安靜下來。
顧留年整個人陷在寬大的工作椅裏,輕輕地捏了捏眉尖。最近幾天為了華新的案子,他也是心力交瘁。可是以他對房地産這個行業的了解,這一兩年必有異動,而他布下的局也是時候開始一點一點地收網,因此每一步他都親力親為,走得分外小心,就怕沈銘瑄那邊先收到消息,那這場戲就唱不下去了。
突然電腦“叮咚”一聲,提醒他有新的郵件進來。
顧留年點進去看,是葉許。
自葉許離開Q城以後,顧留年再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可是她每隔一段時間總會給他來一封郵件,将自己的近況告知于他。8年來,那郵件在郵箱裏堆得滿滿當當的。顧留年向來有定期清理郵箱的習慣,唯獨葉許發給他的這些無關緊要的郵件,他一直都留着。
8年了,也不知當初那個單薄孱弱的女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什麽樣。他記得她有一雙很美的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一瞬不瞬的,偶爾輕輕地眨一下,那長長的睫毛好像撩在人的心裏,現在不知又是何種風情。顧留年總是能從葉許身上看到當年的自己,獨自一人,少小離家,背井離鄉。只是葉許似乎看起來比他更可憐一些,因為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而這世上,誰又能真的比誰可憐,他雖然還有個親人在,但那親人,他倒是寧願從來都沒有過,總好過有一天在他面前剝下面皮來,赤骨累累的痛。
他還記得自己送她出去的緣由,這麽多年來也一路将她送到了倫敦。她說過有朝一日會成為他開拓疆土的一柄利器,那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曾經許下過的諾言是不是也該一一地兌現,一一地來。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那雨滴一點一點地砸在落地窗上,一串串迤迤逦逦地流下來,像一幅水簾。顧留年最讨厭這樣的雨,下得不幹不脆、斷斷續續的,總讓人心裏覺得不痛快。
隔天夜裏,一道人影偷偷地潛入了倫敦國王學院Strand 校區的國際留學生宿舍,又趁着夜色漸濃,悄悄地從後院翻牆而出。他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這一切都被一雙眼睛看在眼裏。
第二天,倫敦警察廳就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說有學生在倫敦國王學院Strand 校區的國際留學生宿舍內藏毒。接警的Daniel警官甚是頭疼,這樣沒名沒姓的舉報根本就難辨真假,他又怎麽知道這不是一個惡作劇。可是如果舉報信裏面說的都是真的,他又将錯過一次很好的實戰機會,只能颠來倒去地想辦法。
未免打草驚蛇,他先與校方取得了聯系,然後裝扮成校工的樣子挨個勘察。可能是因為沒有立刻看到效果,隔天那幕後之人又寄來一封匿名信,這次直截了當便将藏毒人的姓名與部分資料放在上面,言辭之肯定讓Daniel又是一陣頭疼。
從那匿名人士暴露出來的藏毒人資料來看,這分明就是個華人。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可比發現一個本地學生藏毒要麻煩得多,到時候勢必還要與大使館打交道,說不定還要不遠萬裏将他遣送回國。Daniel想想就覺得腦袋裏一頭的線,可是誰讓是他接的這個任務。雖然藏毒這個事情可大可小,但是不管怎樣這都是件危害社會的大事,且還是校園藏毒,性質的惡劣程度又上升了一個等級。因此在接到第二封匿名信之後,Daniel還是立刻采取了行動。
一時之間留學生宿舍區裏炸開了鍋。
沈铎被帶走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在雲山霧海裏。他剛從醫院實驗室的手術臺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就被闖進來的警察撲倒在牆上。接着他們在他的房間裏颠三倒四的翻,那帶頭的胖警官搜出了一包粉末狀的東西。沈铎看了那東西一眼,便被一股涼氣抽得眼冒金星。他是學醫的,怎麽會不知道那袋裝的粉末是什麽。可是他的房間裏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他第一時間便醒悟過來這是有人在陷害他,但他一向醉心于學術,也自問沒有在這異國他鄉與人結下過梁子,何至于會遭到這樣殘忍的陷害。可是現在罪證确鑿,他也只能乖乖地被當做“犯罪嫌疑人”給帶走。
他這樣不加任何反抗地被帶走,驚得Daniel那胖胖的雙下巴都忍不住抖了三抖。倒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鎮定自若的犯人,好像大家這樣大陣仗的不是為了抓他,而是為了請他回警局做客。而且這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跷,到底結果如果,好像并不像表面見到的這樣簡單。
待沈銘瑄得知自己兒子入了警局,已經是北京時間的第二天中午了。倫敦警察廳鑒毒科的工作人員沒能從沈铎身上檢查出任何吸食毒品的痕跡,查過他的社交記錄後發現,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社會良好青年,從無犯罪、鬥毆前科,一衆教授、同學對他莫不是交口稱贊。那麽這麽一個好好學生為什麽會在學校裏藏毒,那毒品到底又是從何而來?到底是他隐藏得太深,還是背後有人陷害?
Daniel警官的頭又開始痛了。沈铎是一問三不知,既無法證明這毒品就是他藏的,也不能證明這毒品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這讓Daniel的問詢工作又陷入了被動,既不能無緣無故地一直将他關在這裏,也不能就這樣将他放了,因此只能通知他在中國的家屬,讓他過來一起協助調查。
沈銘瑄剛開始接到電話時還以為Daniel是個騙子,對方一口純正的英語,聽在他耳朵裏猶如天書。他剛想挂了電話,聽筒裏突然傳來兒子的聲音。沈铎在電話那邊粗略地将事情的經過跟他敘述了一遍,告訴他這不過是例行檢查,讓他不要太過擔心。可他怎麽能不擔心,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從小如珠如玉地養大,為了培養他将來繼承家業又将他送到國外去讀商科,怎麽就突然因為藏毒進了警局。他一邊給秘書打電話訂機票,一邊将助理召喚進來交代最近的幾項大事,又打電話去律師事務所咨詢,忙的是焦頭爛額。
Q城沒有直接飛往倫敦的飛機,需要借道香港轉機。秘書給他訂了最近的一班飛機,直到準點坐上飛往倫敦的飛機,沈銘瑄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卻總是躁動不安,好像隐隐約約有一件大事即将發生,而他竟然毫無預兆。因為是晚上,機艙外一片漆黑,像一塊重重的大石壓在他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