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沈清尚當然不能示弱。他跟在黑石身邊這麽久,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了,賭技自然也是有一些的,而且即便是個輸,也不能輸了氣勢,更何況以他的家底也完全輸得起——他最近的軍火生意順風順水,接過盤子以來非但沒出過什麽大亂子,反而不知怎麽的,主動聯系他的國外買家還越來越多了。
這趟上船沈清尚沒有帶太多的人,一來他不像那兩個老東西那麽懼怕老鬼,老鬼之于他不過是前輩人口中的一個傳說故事,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還未可知,何況那天夜裏之後他也加強了保衛,也沒見什麽殺手刺客的再來;二來他覺得那倆既然要拉他結盟,敵人的敵人眼下就是朋友,短期之內他們應該不會害他。所以這次連黑羽都安排在家裏看着盤子,只帶了幾個貼身好用的人,當然還有甘願“替他擋刀”的谲。
夕陽從海面上壯麗地沉下去,海天一線的交接處搖晃着一波波的碎金。甲板上涼風習習,正是一天中最惬意舒适的時候。
沈清尚端着一杯紅酒,觀察那在毯子上“靜坐”的人。說是“靜坐”,其實他卻并不是臀腿着地,而是盤着雙腿騰于空中,全靠着兩只手着地支撐。谲背對着沈清尚,面朝着大海,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已經半個小時,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沈清尚走上前,把手裏的紅酒杯放置在他的頭頂上:“不許掉下來!”
“好。”谲好脾氣地答應,仍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沈清尚覺得有點無趣,又開口了:“喂!你在想什麽呢?”
谲聽到這句話,緩緩睜開眼睛,對上沈清尚詢問的眸子:“想你啊。”說得風輕雲淡。
這話不禁讓人想起上回在按摩會所裏的“親密接觸”,沈清尚臉上不自在地燒起來,他氣急地踹了谲一腳:“你也配?”
谲被他踹得後背着地,酒杯也落下來,猩紅色的液體順着他柔軟的前額發梢一點點滴落下來,他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蘸了一滴,抹到舌尖上細細品了一下,随後勾起一絲陶醉的笑容。什麽也沒說。
這時候甲板上的喇叭響了起來:“女士們先生們,今晚的特別娛興節目‘鴻運賭局’馬上就要開場,今天我們有幸請到謝先生的親傳師傅——亞洲賭王J.李先生親臨現場坐莊,歡迎各位光臨一號廳前來切磋。”
一架直升機旋轉着機翼帶動巨大的氣流轟鳴着向下降落,那是J.李的私人飛機。
沈清尚沒有再管谲,兀自轉身向着一號廳走去。
“先生,”谲忽然開口,沈清尚頓住腳步轉過來,只見谲緩緩來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擡起手,舉到他的臉頰邊……然後幫他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襯衫領口。
“祝您好運。”谲柔聲說。
豪賭
Advertisement
沈清尚兩個手指夾着一枚籌碼,飛速地轉動着,籌碼像靈巧的輪盤一樣在他的指間轉開了花兒。他思考的時候喜歡無意識地做一些小動作。此刻他正盯着穿着綴滿金箔亮片低胸裙的美女荷官看,當然是看她手裏正在切的那副牌。
很好,關鍵位置,關鍵花色、點數他都記下了,他在心裏默默地還原着一幅牌。黑石曾經訓練他在黑暗裏看一把一揮而過的香頭,逼問他一共有幾支。雖然今天紅眼和J.李都在場,但他也沒有多少忌憚。
紅眼手裏拿捏着他的兩張底牌,一圈圈地掃視牌桌上每一個人。據說他有一副在賭桌上看透對方底牌的眼睛,雖說傳得那樣神乎其神多少有點誇張的意思,但實力絕對不容小觑。
他的師傅J.李倒是一派老神在在的樣子,居然連底牌都沒看,直接就甩出了兩個籌碼,一個一百萬。然後捧起雲窯的茶杯,目不斜視地喝起茶來。
沈清尚掃了一眼底牌,和他預料的差不多,胸有成竹地也推出了兩個籌碼。
開完三張公共牌,有人已經嘆着氣棄了牌。沈清尚挑釁地盯着紅眼加了注。
等開完第四張轉牌,旁邊一個胖子哆嗦着手擦了擦金絲邊眼鏡,也棄了牌。沈清尚“唰”地一下把身前的籌碼都推了出去,ALL IN!
紅眼開了口:“清少,咱們說好從此一家人,一起對付老鬼,我今兒個就不跟着你胡鬧了,免得傷了和氣,這些就當表表我結盟的誠意。”說着也棄了牌,但他話鋒一轉接着說:“不過有我師傅在場,恐怕你也難占得了便宜。”
沈清尚從嘴角漏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沒接口。
“阿謝啊,師傅平時怎麽教你的?在牌桌上要低調,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比如清少。”
“你說什麽!”沈清尚一拍桌子站起來,“老東西,你嘴巴放幹淨點!”
李擡了擡眼皮,從眼睛縫兒裏瞄他一眼:“怎麽,清少現在就要咬上來了麽?不先看看牌了?”說着一把将手裏的注都推下了場,示意荷官繼續發牌。
沈清尚暫且坐下。哼,等贏了這把,看老東西還怎麽裝逼。他看了一眼手裏的第五張河牌,如他所料,是個葫蘆,這把贏定了!他把牌用力一翻:“你可看清楚了!老東西。”
“清少,勸你一句話,年輕人哪還是不要這樣氣盛的好,”J.李氣定神閑地說邊攤牌,“不是誰都會像你老師一樣慣着你的。”是金剛四條!
這不可能!沈清尚腦子一霎那間有些空白,按照他的眼力和記憶力,對方手上最大的牌應該不過是個兩對,怎麽會變成了四條!除非……他望向李的衣袖裏,他懷疑那裏藏着一張牌。
可是賭桌上的規矩向來是願賭服輸,是記錯了也好,是被玩了老千也好,總之他沈清尚是栽了,還是在剛才自己篤定能贏、說了狠話的情況下。
沈清尚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提起黑石,他屍體都已經躺在海底裏涼透了,難道在別人心裏自己還是不及他麽……
“清少,還玩麽?”此刻輪到紅眼挑釁地看着他了。
沈清尚沉着臉站了起來,他白皙的皮膚在晝亮的燈光下顯得毫無血色,仿佛一碰就要碎的精美瓷器。突然,他從原本掩在白襯衣下的西褲口袋裏掏出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朝着李的腦袋怒張着。
生死
“玩!”說着他收回了槍口,啪的以下把它拍在賭桌上,“玩這個。”這是他事先準備好的俄羅斯輪盤賭,他早有預感,亞洲賭王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越是複雜的玩法越是可以出老千,玩牌是李的強項,硬跟他拼不見得有多大勝算,到了關鍵的時候,想贏還是要拿命去拼——只有這子彈無眼,是騙不了人的。反正他沈清尚早就嫌活着沒有意思了。
在一槍斃命的兇器面前,饒是亞洲賭王也只有一條命,李的話裏立刻就軟了下來:“清少別別,這是何必呢,只是玩玩而已。錢的事,輸多少對清少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你怎麽就認真了呢?”
沈清尚眯了下眼睛,篤定地說:“我這個人,就是認真,叫起來認真,咬起人來更認真。怎麽,你怕了?”這是暗裏諷刺剛才李的比方,把這口氣争回來。
紅眼看到沈清尚那股勁兒,趕忙出來打圓場:“這樣吧清少,知道今天不聽到槍響你是不會罷休的,可不論倒下的是你還是我師傅,都是倒在我的場子裏,這樣我很難辦。要不我來出個主意,你們雙方各派一個挨槍子兒的,你倆輪流開槍,一樣定個輸贏!”
在這幫人眼裏,手下人的命都不是命。很快紅眼後頭就走出來一個保镖似的人物,長得滿臉橫肉,看樣子就是個不怕死的。
對于沈清尚來說,要緊的是壓住李的氣勢,至于誰站着挨槍子兒都無所謂,不是自己當然更好。于是他朝着帶來的人裏眼睛掃了一圈。
“我來吧先生。”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人群裏走出來,淡定地走到衆人中間站定,他那微笑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慌亂的神情。
沈清尚從來不心疼手底下人的命,可是這個人……他真的猶豫了。如果谲不站出來,沈清尚絕不會把他推出去冒險,這個小瑜伽士身上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人想要一探究竟,留着他應該會很有趣。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是替自己解圍?可只要沈清尚一句話,無論甘願不甘願,都不缺站到前面去送死的人。
難道,僅僅是因為好玩……
沈清尚默默地朝槍膛裏塞進了一顆子彈,利索地轉了一圈。
“你真的不怕死?”沈清尚背對着谲問道。
“我……”還沒等谲回答完,沈清尚忽然轉過身,朝着谲的心口毫不猶豫地來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