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
沈清尚高舉着那枚貝殼。沒錯,那曾經貼在他心口的溫度,早已沉入深海三萬尺下的冰窟,也在不會回暖。今天,就是最後的了斷,他沈清尚,要把那曾經裝過他童年心事與唯一真心貝殼,給賣掉,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完成在雪山裏未盡的訣別。
司儀為難地望向了今晚慈善拍賣會的主辦者,那眼神似乎在說:有個瘋子跑來砸場了,可我們不知道要不要把他一本正經的瘋話當真。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谲緩緩都站了起來,一步、一步、一步,向沈清尚走來。沈清尚能清晰地聽見那腳步聲,每一步就敲在他心上。
一只手鄭重的接過被舉在空中的貝殼,甚至理了理紅線,小心翼翼地捧好。
谲說:“義拍的錢本就會作為善款,全部捐給慈善事業,拍品有價,愛心無價。所以,拍賣品本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別,在我眼裏,每一件拍品,都是無、價的。”
他特意加重了那兩個字。沈清尚想,這是說給我聽的麽?這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在無情地玩弄了別人的感情之後,居然還敢提什麽無價。你也配?
沈清尚呆呆地看着谲把貝殼吊墜小心地放進拍賣臺上的銀盤子裏。司儀為難地不知道如何介紹拍品,更不知道如何報底價,只得求助地望着谲。
谲示意他下臺去,自己把小錘子拿起來,湊到話筒邊上用堅定柔和的聲音說:“來自中國的沈先生,贊助貝殼吊墜一枚,感謝他對慈善事業的慷慨奉獻,起拍價……”
全場靜得出奇,大家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齊亞尼尼家的新掌舵人,陪着一個中國來的瘋子玩游戲,還演得煞有其事。他會怎麽給這件毫不值錢的東西标價呢?
“三千萬!”不等谲起頭,臺下另一個聲音适時地響了起來。全場倒抽一口涼氣,看着那個同是中國來的大叔陪着他們一起瘋,還一瘋就拿這麽多真金白銀來開玩笑。
“三千一百萬!”臺下人已經完全看不懂了,眼下這是什麽情況,連麥克利小姐都站起來加入了胡鬧的陣營。
這時候拍賣桌上的錘子忽然敲響了,谲擡起握着錘子的手,做了一個示意全場安靜的手勢:“感謝鄭先生和麥克利小姐的傾情支持,但是這件拍品,我本人實在有志在必得興趣,為此我願意請各位再随意叫一次價,不管叫出的價格是多少,我都願意加一百萬拍回。”
人群的騷動已經沸騰到了極點,當然沒有人出價,大家的關注點早已不是一枚毫不值錢的貝殼為什麽會被炒到了天價,而是齊亞尼尼少爺的腦子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麥克利小姐也看出了事情的不簡單,她站起來:“既然齊亞尼尼先生對這件拍品如此情有獨鐘,那我願意割愛,我收回我的出價。就把這件拍品讓給您吧。”
黑石翹着二郎腿,歪着頭意味深長地看着谲。谲說過再讓全場随意喊一次價,現在全場就看他是否還要加價了,不過這種情況下繼續加價無異于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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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也割愛,三千萬我照付,拍下來就當送給齊亞尼尼先生做禮物了。”黑石笑得燦爛。
“咚——”錘子落桌,成交。
“感謝鄭先生,既然如此,改天我會再送一枚夜蘭花鑽石袖扣到府上,作為對鄭先生的回禮。這枚貝殼……”谲視若珍寶地捧起來,放進胸前貼身的西裝口袋裏,“我就笑納了。”
完美的莞爾一笑。沈清尚腦子裏嗡的一聲,全亂了。
夜涼
拍賣會結束了,大家移步到了頂樓,今晚的露天餐會正式開始。說露天其實也不全是,這是一個圓形的花園式露天餐廳,四周圍被一圈芬芳的夜蘭花圃所圍繞。更妙的是,這還是一個360°全景的旋轉餐廳,客人們可以坐在座位上一邊用餐,一邊随着頂樓的旋轉,享受到不同角度的夜景。
——很符合齊亞尼尼家一貫的奢靡高調做派。沈清尚在心裏冷哼一聲。
客人們置身其中,推杯換盞,嘬飲香槟,品嘗極品的法式珍馐龍蝦大餐。還有樂隊演奏着輕柔的藍調爵士,藤木桌面上一盞盞燭光飄曳掩映,空氣裏彌漫的淡淡酒香,混合着夜蘭花若隐若現的芬芳,氣氛相當暧昧醉人。
沈清尚轉着刀叉,眼神時不時瞟到夜色裏那人身上。谲一本正經地穿着做工精良考究的西裝,哪有當初被摁在地上教訓到吐血時的半點凄慘模樣?想起當時他嘴角挂着血跡,卻一臉平靜、連呼吸的節奏都絲毫不亂的樣子,沈清尚心裏又湧上來一股受騙的戾氣。
那個麥克利小姐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個借口坐到了谲的身邊,他們同桌進餐,盡顯賓主之歡。
金童玉女,看起來好生相配,沈清尚在心裏暗暗諷刺着。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眼神裏盡是暧昧和勾引,伏在谲的耳邊小聲呢喃,不知道說着什麽悄悄話,桌面下的腿還有意無意地擦碰到一起。過了一會兒谲不知道低聲回了一句什麽,那女人故作驚訝地掩着嘴誇張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用不用這麽急着秀恩愛啊?沈清尚真是越看心裏越不爽,他把手裏的法式黑森林蛋糕戳得稀巴爛。
“哎哎哎,再戳可就像那什麽了啊,倒不倒胃口你。”黑石捏了沈清尚的叉子阻止道。
“倒胃口!”沈清尚意有所指地向谲那桌撇了撇嘴,憤然站起來,“沒胃口,不吃了!”
沈清尚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一個人站在那裏看腳下城市的星光。
從這樣的高度望下去,其實什麽也看不見什麽。街燈呀,汽車呀,行人呀,路邊的廣告牌呀,都只是一個個沒有多少半徑的小點。
這世界上的人和事,你置身其中,會覺得許多是天塌地陷、過不去的坎兒,可你稍微站得高一點、遠一點去看,其實每個人不過就是滄海一粟,什麽金錢呀、權利呀、愛情呀、欲望呀……統統不過是繁華一夢,天亮了就要醒的。
沈清尚看着看着,眼皮有些酸澀。他覺得很累,這二十二年的人生,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他現在只想歇歇。是的,明天就回國去了,遠離這個讓他傷心的鬼地方,現在就歇上一歇,又有什麽關系呢?有誰會在乎呢?老鬼要派人來殺我,那就來殺好了。
沈清尚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起碼現在世界上還有個人心心念念地要殺了自己,自己的存在也不是全沒有意義的——挺好。他想着想着,就靠在旁邊一架木質花園秋千的椅背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感覺上也就二十來分鐘吧,沈清尚頭一沉,迷迷糊糊地醒來。遠處聚餐區的人似乎少了一些,黑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樂隊演奏區去調戲吹薩克斯風的年輕小夥子了。
忽然,沈清尚感到有什麽東西搭在自己身上,低頭一看,是一件灰白色的天鵝絨大衣,手感柔軟,質料上乘,一看就價格不菲。是這件東西,在這個夜涼如水的冬夜,給他帶去了片刻的溫暖。
作者有話說
我寫作的時候都喜歡開着音樂代入場景的。然後就想到,我應該把背景音樂拿來分享,沒準也是我這文的一個特色呢。
這一章我寫的時候聽的是《Theme from Schindler's List》(辛德勒名單的電影主題曲),有點悲傷的音樂。
前面爬雪山那段,強烈推薦黃慧音的《彼岸 (梵文唱誦-靜心版)》,相當出離,相當佛系,哈哈~
決定
沈清尚提着皮箱,站在別墅門口,望着街對面一棵葉子掉禿了的法國梧桐。
今天就要離開美國了,他們要乘車去機場,從k市飛到洛杉矶,然後再從LA轉機回國。雖然之前在海上假死那一幕,是黑石自導自演,為了讓沈清尚放心的一場戲,因為有齊亞尼尼家族的斡旋和保護,美國警方從頭到尾都沒有收到過他瀉出去的任何消息。但這裏畢竟不是s市,黑石在這裏也不能太過招搖,所以他們沒有坐直升機,而是決定讓司機開車載去機場。
“咻~”一聲悠揚的口哨,喚回了沈清尚兀自出神的思緒。黑石放下撅着的嘴,問他“想什麽呢?”
沈清尚搖搖頭,打開門,準備坐進車裏。
“舍不得啊?”——這老頭,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逗得沈清尚不爽他就開心了。
“抽你的雪茄去!”沈清尚裹着一身風霜鑽進車後座裏,把一支雪茄煙塞進了黑石那張不消停的嘴巴裏。
“喲,你哪來的大衣呢,天鵝絨的唉,意大利設計師高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