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荒蕪院

人人都說，自小侯爺死後，清沐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違逆了聖上的旨意，擅離職守只為了能回京城救下小侯爺一命，卻沒想到，被收了權禁了足，小侯爺仍舊抛下了他去了，這叫他如何能不心痛？

因為沒了實權，小侯爺出殡，昔日的舊友再沒人出面，人人躲他如瘟疫，他倒也處之淡然，大約是看透了官場的曲意逢迎，不在意了。

宋雪辰整整消沉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他閉門不見任何人，哪怕是同樣傷心欲絕的柳氏，他也拒之門外，置之不理。

就在柳氏以為，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清沐侯怕是要就此一蹶不振時，他又自個兒開了門，重新換上仙訣飄飄的白衣。

柳氏瞧着他重新振作，眼眶泛紅，一把撲進了他懷裏。

“侯爺......妾身以為，您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妾身好怕，好怕你會一直傷心難過下去......”

宋雪辰摟緊了懷裏還在顫抖的小人，輕輕吻了吻她的額發。

“傻瓜，你記住，本侯永遠也不會不要你。今晚，我留下陪你可好？”

“恩......”柳氏終于破泣為笑。

用了晚膳，柳氏便纏着男人下了兩局圍棋，沁人心脾的熏香自香爐裏飄散開來，屋裏屋外都異常靜谧。

宋雪辰打了個呵欠，似有些乏了。

柳氏瞧着輕笑一聲，便扶了他去床榻上歇着。宋雪辰也不知怎的，一沾着床鋪便沉沉睡去了。

“侯爺？”

柳氏輕輕推了推那人，确定他是真的睡熟了，這才換了衣裳蒙了面，敲敲開了門出去。

門被重新帶上了，宋雪辰翻了個身，耳邊沒了動靜這才悠悠睜開了眼睛。瞄了眼棋盤旁的香爐，抿了抿唇。

今日亦是他約見舊部的日子，只是時間尚早，他想着，不如先去花園裏走走，散散心。

不料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那座廢棄的別院，只是不似從前雜草叢生，這裏早在一年多前就被大火燒成了一片廢墟。

那個女人曾經在這兒住了三月有餘，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他默許她受着的。

那日夢裏的怨念他還記着，他始終忘不了桃嶺一戰，召玉看向他的眼神有多麽的難以置信。

她說，你有心嗎？

她亦說，你愛過我麽？

男人失笑，挽了左手的衣袖，輕輕摸了摸小臂上的咬痕。

那是召玉在昏迷時留下的，彼時她燒得迷迷糊糊，一邊哭一邊說夢話，宋雪辰遣了身邊的人，一個人坐在床邊照料她。

她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他便應她。

她咬他，他便在旁不停地道歉。

桃嶺那一推，她是真真傷透了心了吧，他能如何？身邊許多細作還未浮出水面，他別無選擇。

許是太慌張了，他看着箭明明是朝着她的腰側射來，卻沒想到……

他有多難過，表面就有多淡然。

沒人知道，他隐忍得有多痛苦，更不會有人知曉，召玉為他編的這出戲，他早就情難自已陷了下去。

他有他的大業，不能為了這些兒女情長毀了這十年來一步步精心布好的局，那是不少出生入死的弟兄用命給他鋪的路，他輸不起。

男人緩緩從懷裏掏出了一方帕子，這帕子，召玉一直以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她哪裏曉得，是被有心人給偷去了。

小心翼翼打開，是碎成五瓣的玉佩，是那日他趁着混亂，顫抖着手一個個撿起來的，其中兩塊上還被染上了血跡。

“阿玉……我一直愛着你，又何提愛過？”

“我不信你已經死了，只要一日未見到你的屍首，我便會派人尋你一日！阿玉，我有這錦繡江山，才配重新擁有你！你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