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四話 關于他(1)
咕嚕咕嚕冒着泡泡的一口鍋裏散發出濃郁的味道。
陳澍盯着鍋裏切得跟手指一樣粗的酸筍條,陷入了沉思。
他怎麽也沒想到,林聽雨說的“螺蛳鴨腳煲”,居然堆了這麽多味道刺鼻的酸筍。
這一堆還堆滿了整整一鍋。
他可是個連螺蛳粉都不會輕易嘗試的男人。
偏偏林聽雨還不停往他碗裏夾酸筍條:“啧啧,這味道太香了,我口水都要掉下來了。陳澍,你嘗嘗這個酸筍啊?”
“……”陳澍一臉抗拒。
“得了吧你林聽雨,人家不吃你就別逼着人家。”坐在一旁的顧眠看不下去了,翻了個白眼,“陳澍,吃螺蛳。”
螺蛳……
陳澍艱難地看了一眼鍋底密密麻麻黑黝黝的螺蛳殼。
“鴨腳啊!鴨腳好吃的!”不知死活的劉飛揚夾了個鴨腳放進陳澍碗裏。
“……”
陳澍吃東西非常挑剔。
絕對不吃詭異的東西。
也不吃氣味刺鼻的東西。
更不吃動物的內髒和腳啊爪啊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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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聽雨往他嘴裏塞的那塊豬腸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很好吃的!”
那三個自來熟的家夥還在極力推薦。
陳澍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默默地把旁邊的撈面扔進鍋裏,涮了涮,然後夾進碗裏。
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抗拒。
林聽雨明白了他什麽意思,還滿臉遺憾:“啧,陳澍,你這不吃那不吃的,也太挑食了吧。”
陳澍沒理他。
湯底是酸辣口味的,酸筍的味道雖然聞起來嗆,但用來作湯底的作料時味道卻特別好。
湯汁用螺蛳和豬骨熬過,帶着筍的酸辣,是一種與番茄鍋的酸味不同的熱辣可口。
在這樣的湯底裏,無論是涮面或者其他什麽配菜,陳澍都覺得非常好吃。
但是酸筍,螺蛳,鴨腳,每一樣都恕不接受。
顧眠用牙簽挑着螺蛳肉,放到嘴邊,哧溜哧溜吸得帶勁兒,動作熟練得像個專門挑螺蛳的:“你們三個怎麽混到一塊去了?我還以為陳澍這種人是不會跟你們這種差生玩的,沒想到一點架子都沒有。”
她的語氣很直白,用詞毫不顧忌。
一句“陳澍這種人”讓陳澍眉頭皺了皺。
“可得了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還‘你們’這種差生,明明是‘我們’好嗎?”林聽雨毫不客氣地跟她回嗆,“這頓飯還是人家陳澍請的呢。”
林聽雨叫了一紮啤酒,陳澍不忌酒,也跟着他們喝了幾杯。
酒一進肚,話匣子就打開了。
陳澍其實對顧眠這個人沒什麽印象,或者說在今天之前,他對自己的同班同學都沒什麽印象。
他記不住他們的名字,記不住他們的臉,也不想花時間去記。
除了一個早就認識的特立獨行的林聽雨。
在他們笑笑鬧鬧的說話聲中,陳澍大概對顧眠和劉飛揚有了一定的了解。
顧眠性格張揚,行事犀利。
劉飛揚為人老實,腦子一根筋。
他們和林聽雨的關系都很不錯。
顧眠喝了酒,說話就有點放肆,髒話一串一串從她口中冒出來,聽得陳澍直皺眉。
但這一頓晚飯或是宵夜,陳澍卻吃得還算愉快。
臨走之前,顧眠還拽着陳澍的衣擺不肯撒手,醉醺醺地說:“陳澍,你這種好學生最好少跟林聽雨混在一起,你你你別學他。你好好學習,我罩着你!以後有人欺負你,你就報我‘五小姐’顧眠的大名,看誰敢欺負你!”
“那謝謝你了啊。”陳澍鎮定地從她手指縫裏抽回自己的衣擺。
“神經病。”林聽雨罵她,“劉飛揚你送她回去,一個女生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別讓她躺路邊被人撿屍體了。”
劉飛揚喝的不多,意識很清醒,連連點頭:“好,你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陳澍問:“五小姐是什麽?”
林聽雨一愣,随即噗了一聲。
“既腦殘又中二的玩意兒。”他伸出手指,搭在額角,頗為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顧眠小學五六年級就在外面混了,認識了一幫同樣不學無術的朋友。
她還跟四個志同道合的小姐妹一起組了個“五小姐”組合,顧眠排第三,自稱三小姐。
“五小姐”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周五放學時帶着一群人,騎着自行車到別的學校集合,幫她們的小姐妹撐場打架。
混到初二以後,“五小姐”已經有了一群忠實的追随者。
顧眠再去打人時,都不用親自動手,只需要胳膊一抱,人往邊上一站,就會有“手下”自動上前幫她出頭。
可威風了。
“……是有夠無聊的。”陳澍說,“除了打架和看別人打架,你們就沒點正經事幹嗎?”
“是啊,就這麽無聊,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林聽雨摸了根煙,正打算點燃,忽然想到陳澍似乎聞不了煙味,又扭頭看他,“啊,我可以抽煙嗎?”
“抽吧。”陳澍說。
于是林聽雨咬着煙,一手拿着打火機,一手遮在煙前擋風,邊點煙邊含糊不清地說:“有一回周五放學,我想叫他們兩個跟我去網吧開黑,沒想到顧眠說沒空,她要去四中打一個女的。我問她為什麽,她說那個女的勾引她男朋友,跟她男朋友暧昧不清。”
“……那為什麽不打她男朋友?”
“我哪知道她的想法,戀愛腦就這樣呗,那男的簡直就是她的心尖尖。這些年為了那個男的,她幾乎把那男的周圍所有的女生都打了一遍。”
“……”
陳澍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他無法理解這些同齡人的腦回路,只能擡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還沒走到糖廠門口,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的公交車站牌前。
陳澍還未反應過來,繼續往前走,身旁的林聽雨卻停下來了。
陳澍走了幾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停下腳步回頭看:“林聽雨?”
林聽雨插着兜,站在原地,臉上覆着一層陰影,看不清表情。
陳澍只能看見他嘴角忽明忽滅的煙頭。
“林聽雨!”
站在公交車站牌邊上的男生發現了他們,快步朝這邊走來。
陳澍這才反應過來,又是段澤。
路過陳澍身邊時,段澤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滿敵意。
陳澍也冷冰冰地回給他一個眼神。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明明跟段澤沒有交集,總共也就見過三面。
但每一次看到段澤的臉,陳澍就覺得心裏煩躁,渾身不舒服。
段澤走到林聽雨面前,沉默着站定。
林聽雨把煙從嘴裏拿出來,緩緩地吐了口煙,也沒說話。
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
林聽雨偏偏頭,對站在前面的陳澍說:“陳澍,你先回去,我有點事。”
陳澍看着他。
眉眼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等你。”
他開口說。
林聽雨愣了一下。
陳澍看着他:“我在這等你。說完了一起走吧。”
他站在路燈下,刺眼的白熾燈将他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語氣很堅持。
段澤回過頭,有些不高興地看着陳澍。
陳澍卻目不斜視,面不改色,連餘光都懶得賞賜給他。
林聽雨看了陳澍一會兒,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他把煙頭扔到地上,低下頭,伸出腳,用鞋底碾了碾。
然後擡起頭,對陳澍說:“很快。”
陳澍站到了公交站牌下。
他拿出手機,打開學習軟件,開始刷起題來。
沒做幾題,陳澍就忍不住擡眸,往前方看了一眼。
心靜不下來。
林聽雨和段澤站在馬路對面。
兩個人面對面,中間隔着兩米的距離,正在低聲交談。
陳澍看不見林聽雨的表情,但卻能從他的肢體動作中判斷出來,林聽雨很不耐煩。
段澤說了幾句話,伸出手想去拉林聽雨,卻被林聽雨不露聲色地側身避開。
段澤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頃刻,他讪讪地把手收回。
陳澍看到這裏就沒看下去了。
他低下頭,繼續刷題。
沒過幾分鐘,跟前有人感嘆了一句:“真是學霸啊。在路邊都不忘複習。”
陳澍擡起頭,林聽雨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
“說完了?”陳澍往馬路對面看了一眼,段澤已經不見了。
“嗯。”林聽雨點點頭,“走吧。”
陳澍按滅手機屏幕,跟着林聽雨一起進了廠。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
陳澍稍快一步走在前,林聽雨慢悠悠跟在後面。
兩個人始終保持着一步的距離。
林聽雨邊走邊在心裏盤算着,該怎麽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卻聽見走在前面的陳澍開了口:“你跟段澤……”
“嗯?”林聽雨頓了頓。
“不是分手了麽。”陳澍斟酌着用詞,想着該怎樣才不會顯得自己的語氣那麽八卦,“怎麽還糾纏不清?”
這是陳澍第一次主動問林聽雨關于他的事情。
“啊。”林聽雨有些意外。
“不想說也沒關系。”陳澍皺了皺眉,淡淡地說,“我就是好奇。”
“不是。”林聽雨反應過來,笑了笑,摸了一把額前的頭發,“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陳澍放緩了腳步。
兩人由一前一後變為了并肩而行。
林聽雨不打算說,陳澍也沒再問下去。
陳澍換了一個問題:“你喜歡他什麽?”
他注視着林聽雨,路燈的光線在林聽雨那張精致卻了無生氣的臉上落下投影,使得那張臉上的眉眼更顯深邃。
“他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陳澍皺着眉問。
作者有話要說: 陳澍:啧,怎麽看怎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