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十五話 流言蜚語(2)

林聽雨愣住了。

周圍原本緊張兮兮的同學們也都呆住了。

“噗——”但馬上就有人憋不住地笑出聲來。

陳澍卻一臉淡定地坐下來, 面不改色:“繼續看。”

林聽雨:“……”

“陳澍真剛。”坐在前排的顧眠回過頭來,沖陳澍比了兩個大拇指。

或許是影片感染力太強, 又或許是有陳澍帶頭,坐在靠走廊邊上的同學立刻依葫蘆畫瓢,紛紛把另一側的窗簾全拉上了。

教室裏的光線更暗了。

好在巡堂老師并沒有進來強行阻止他們,在陳澍把窗簾拉上後,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走掉了。

林聽雨松了一口氣, 想要繼續看電影, 可視線卻總是忍不住往陳澍那邊瞥。

陳澍就坐在他身邊。

腰板筆挺,雙手平放在桌面上, 目光筆直,神色如常。

仿佛注意到了林聽雨的目光, 陳澍微微測過臉來,是那雙琥珀一樣的淺色眼眸。

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中觸碰。

坐在昏暗的幽閉環境中, 身邊擠滿了熟悉的人,銀幕上的愛情電影還在進行。

明明是應該尴尬的場面,他們卻若無旁人般肆無忌憚地對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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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肆意糾纏, 仿佛這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暧昧在沸騰。心跳在加速。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達到了沸點,馬上就要噴薄而出了。

就在這一瞬間,林聽雨終于意識到, 自己徹底喜歡上了陳澍。

他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叫《肖申克的救贖》。

其中有一個片段,主人公Andy将自己反鎖在辦公室裏, 用廣播将莫紮特《費加羅的婚禮》播放給整座監獄裏的犯人聽。

悠揚的樂曲在監獄的上空飄蕩,所有的犯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擡頭仰望高高懸挂在半空中的喇叭,驚奇地聆聽着這支本不該在監獄裏出現的美妙樂曲。

那一刻,他們仿佛重新獲得了自由。

門外典獄長在憤怒地砸門,而門內的Andy在典獄長憤怒的警告聲中,将音樂調得更大聲了些,怡然自得地享受着這片刻的惬意和自由。

他的微笑始終鎮定自若。

此刻坐在林聽雨身邊的,與他對視着的陳澍,就是五中這座肖申克監獄裏的Andy。

他是壓抑環境裏的唯一救贖,是散落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奇跡碎片。

陳澍的靈魂是自由的,是浪漫的。

他是那個在死寂壓抑的監獄裏放了一首《費加羅的婚禮》的Andy,而林聽雨是站在廣場上擡頭仰望喇叭的囚徒。

陳澍從始至終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是他的反抗。

他用這樣的叛逆行為來彰顯自己的态度,用自己的方式來跟于榮霞對抗。

林聽雨終于把視線轉回到銀幕上。

既然如此。

那麽,他心甘情願,成為陳澍的囚徒。

片尾曲那首《My heart will go on》響起的時候,坐在臺下全神貫注投入到電影中的同學們才恍然間從觀影情緒中醒來,不由自主地發出低聲感嘆。

坐在林聽雨前面的女生擡起手背擦拭着眼角,回過頭,對着陳澍小聲地說了一句:“之前一直聽這首歌,直到看完電影才終于聽懂了它的意思。”

是了。林聽雨想。

陳澍在早讀課上将這首歌放了半個月,又把歌詞抄到黑板上讓他們記,說是學習英文歌有助于學習英語,如此循環洗腦,很多同學都已經會唱了。

可是只有親眼目睹了整部影片後,再聽這首歌,他們才真正地發現,蘊含在歌聲裏的深沉情感有多麽令人震撼。

這是陳澍送給所有人的冬日浪漫。

這一整天,七班的同學們都沉浸在一種既浪漫又悲傷的氛圍裏,連課間彼此交談時,都忍不住把聲音放緩。

第二天上早讀的時候,陳澍破天荒地不在教室裏。

林聽雨往陳澍座位的方向望了好幾次,桌面上擺着不鏽鋼保溫杯,還有一本攤開的習題,證明陳澍今天是來了學校的。

一直到下早讀,陳澍都沒有回來。

林聽雨心裏隐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第一節 課是數學,上課鈴響起後,數學老師開始講課,陳澍才出現在教室門口喊“報告”。

聽到陳澍的聲音,擔心了一整節早讀的林聽雨倏然擡頭朝教室門口望去。

幹淨的五官,冷峻鎮定的神情,金屬邊眼鏡,直角線條一樣的漂亮肩線和筆挺的身影,還有垂在左手腕上的那串小葉紫檀。

陳澍整個人被罩在略顯寬松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裏,卻并不顯得臃腫。

林聽雨定了定神。

……他去哪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到陳澍喊報告,正在講課的數學老師停下來,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進來吧。”

于是陳澍走進教室,回到座位上,動作迅速地從抽屜裏拿出了老師正在講解的數學測驗卷。

他的神情和動作都很坦然,好像無事發生過。

窗外忽然有白光一閃而過。

緊接着,一道悶雷炸響。

林聽雨往窗外看了一眼,明明是白天,可室外天色陰沉,烏雲密集。

暴風雨就要來了。

第三節 英語課的時候,林聽雨終于知道,消失了一個早讀的陳澍去做什麽了。

于榮霞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進教室,臉色黑得像鍋底。

顧眠飛快地回過頭,小聲對林聽雨說了一句:“她來了,她來了,她帶着她的髒話來了。”

于榮霞把教案往講臺上重重一放,發出“咚”的一聲響。

臺下的同學立刻坐直身體。

于榮霞面無表情地用眼睛掃了整個教室一圈,目光掠過陳澍的臉,最後盯着臺下某個虛無的焦點,冷冷地說:“我宣布一件事情。從今天開始,英語課代表的職務由趙芳菲接替。”

趙芳菲本來是垂着腦袋縮在座位上的,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吓得飛快地擡起頭。

林聽雨眉頭一擰,下意識地偏移視線去看陳澍。

陳澍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沒有任何反應。

“聽說昨天上課你們在看電影啊?”于榮霞接着問,聲音拔高,“好看嗎?你們還挺嚣張的,巡堂老師狀都告到我這裏來了。”

臺下沒人敢說話,個個含胸駝背,心虛地低頭看桌面。

只有陳澍雙手平放在桌面上,目光坦蕩,坐得筆直。

但于榮霞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陳澍一眼。

窗外陣陣滾雷聲一聲接一聲,聲音越來越大,仿佛可以把整個天空劈開一半。

嘩啦啦一聲,傾盆大雨瓢潑而下,濕漉漉的潮氣帶着寒意,瞬間竄入室內。

臺上的于榮霞開始了訓斥,語氣尖酸刻薄,言辭毫不留情。

只不過,這一次,她斥責的對象,換成了陳澍。

在雷雨聲和于榮霞尖利斥責聲的交織中,林聽雨閉上眼睛。

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

沒過兩天,校園裏各種流言蜚語驟然四起。

林聽雨也聽到了一些,無非不是說陳澍得罪了班主任,所以失寵了,被于班主任撤掉了課代表職務。

林聽雨是真的很擔心陳澍。

陳澍這幾天愈發沉默寡言,平日裏他臉上的表情本來就少,最近眉宇間更是籠罩着疲憊的氣息。

陳澍心情不好,林聽雨的心情也就跟着變差。

課間陳澍用外套罩住腦袋補覺時,林聽雨就趴在課桌上,口中含着一顆薄荷糖,呆呆地望着陳澍的背影出神。

他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既救不了自己,也幫不了陳澍,只能像個廢物一樣站在旁邊看着。

除了于榮霞和陳澍自己,沒有人知道,陳澍并不是因為什麽“失寵”而被撤職。

陳澍是自己主動去辦公室找于榮霞,要求辭掉課代表的職務的。

那天早上,在辦公室裏,陳澍站在于榮霞的辦公桌前,站得筆直,神色鎮定。

“給我一個理由。”于榮霞皺着眉看陳澍,想要發怒,卻又礙于這裏是辦公室,只能忍着。

“我想專心複習。”陳澍推了推眼鏡,語氣平穩,“當課代表太占用我的早讀時間。”

于榮霞覺得,自己怎麽就看走眼了呢。

當初她看中陳澍,也是因為陳澍這一份坦蕩和傲骨,讓她覺得,陳澍最後一定會成功。

可現在,讓她感到厭惡的,也是陳澍這一份坦蕩和傲骨。

怎麽會有這麽不聽教誨的學生!?

“陳澍,你信不信你再這樣跟林聽雨那種敗類厮混在一起,你遲早會被他拖下水?!”于榮霞把手中的紅筆擱到桌面上,對着陳澍冷笑一聲。

“與他無關。”陳澍平靜地說。

“陳澍,你忘記你是來複讀的了嗎?你能保證你這一次不會再失敗嗎?”于榮霞眼神銳利,咄咄逼人地問,“如果你再考不上,你該怎麽辦?再複讀一年嗎?”

“不會的。”陳澍回望着于榮霞的眼睛,堅定地說,“不會失敗。我心裏有數。”

“呵。”于榮霞從鼻腔裏滑出一聲譏諷的冷笑,她扯了扯嘴角,“你心裏有數?行,我就等着看。”

“那麽老師,”陳澍聽出了于榮霞言語間的譏諷,他面無表情,不為所動,“辭掉課代表的事情,你同意了嗎?”

他已經站在辦公室裏被于榮霞罵了一個早讀了。

“……你先回去吧。”見陳澍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于榮霞頭疼不已。

她沖陳澍擺擺手,不想再看見他。

陳澍沖她略一颔首:“老師再見。”

再後來,就是那樣了。

這裏天在校園裏瘋傳的那些謠言,陳澍也不是不知道。

已經有好事者在課間時跑到他座位前,滿臉藏不住的幸災樂禍:“陳澍陳澍,聽說你得罪了于榮霞所以被撤職了啊?”

陳澍只覺得這種人既惡毒又滑稽,他根本懶得回應他們。

什麽“得罪于榮霞”、什麽“失寵”,就像他們謠傳的那些“陳澍他爸是雀山市財政局局長”“陳澍是官二代”“陳澍和某某校領導是親戚關系”一樣讓人啼笑皆非。

不去聽不去管就好了。

但陳澍顯然也高估了自己的抗壓能力,他畢竟不是一個機器人。

外面的風言風語傳得多了,走在校園裏,一些陌生的同學總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好像在欣賞馬戲團裏的奇珍異獸一樣。

再加上于榮霞最近對他的針對确實非常明顯,陳澍還是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學習壓力也很大。語法很難懂,英語長難句怎麽都不會做。

明明每個單詞的意思都看得懂,可它們組合成一個句子時,陳澍還是沒有辦法把它們完整地翻譯出來。

陳澍陷入了一個名為“沮喪”的漩渦中心。

好喪。

每天高強度的學習已經很累了,為什麽還要花心思處理這些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的人際關系。

頸椎好疼。肩膀好疼。腰椎也好疼。

陳澍覺得自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那只毛猴子,被牢牢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連喘口氣都辛苦。

太喪了。是那種微微一偏過頭,眼淚馬上就會順着眼角流下來的沮喪。

為什麽要義無反顧地跑來這種地方,遭受這種罪呢。

陳澍幾乎開始有些動搖。

難道他選擇的路,真的是錯的嗎?

像林聽雨說的那樣,安靜地當個不會失敗的廢物,不好嗎?

放晚學,林聽雨被劉飛揚和顧眠叫去聚餐了,陳澍沒跟他們一塊。

陳澍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飯,休息了一下,決定直接去沈青梅家。

他已經很久沒有自己一個人了,突然間少了某個人的陪伴,還真有點不習慣。

走在狹窄的人行道上,陳澍邊走邊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

最近書看得太用功,眼睛疼得不行。

“嘿,陳澍。”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從後面拍了拍陳澍的肩膀,繞到了陳澍身旁,“好巧啊你也還沒回家?一起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澍澍要開始反抗于榮霞了。

猜猜來的人是誰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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