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十七話 殺死你(2)
聽到林聽雨叫她的名字, 神色驚恐的紀小優猛地驚醒,連滾帶爬地跳下床, 慌張地躲到了林聽雨身邊。
林聽雨看了一眼紀小優,女孩渾身發抖,頭發有些淩亂,衣服皺巴巴的,但很完整。
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事情。
但還是要确認一下。
“他脫你衣服了嗎?”林聽雨低聲問。
紀小優含着眼淚, 拼命搖頭。
“碰你身上了嗎?”林聽雨又問。
紀小優緊緊抿着唇, 兩邊嘴角向下耷拉着,一個字都不肯說。
她伸出顫抖的手, 用力攥住了林聽雨的衣角。
林聽雨已經懂了。
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伸過胳膊, 将紀小優護到自己身後,然後轉過頭去看那個從床上滾下來的人。
地上那人正好也狼狽地爬起來。
看清對方的面孔,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蔣子樂?!”
“——林聽雨?!”
這他媽是顧眠的那個吃軟飯的男朋友蔣子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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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蔣子樂家?
看到蔣子樂的瞬間,林聽雨瞬間捋清了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他想起來了。
顧眠曾經提到過一次,蔣子樂他媽是小學的音樂老師。
想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後, 林聽雨的理智瞬間炸成了碎片。
操!你!媽!
蔣子樂怎麽也沒想到,突然出現在他家裏并且一腳踹開他房間門的人居然是林聽雨。
他臉色發白地站在原地,試圖向林聽雨解釋:“林聽雨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
蔣子樂的話還沒說完,林聽雨已經沖到他面前, 一把揪住他的頭發,扯過他的腦袋用力往牆上撞。
蔣子樂慘叫起來:“放手!放手!林聽雨你這個瘋子!別打了!放手!啊啊啊啊啊!!”
林聽雨壓根沒理蔣子樂,他一手摁着蔣子樂不讓他反抗, 另一只手扯着蔣子樂的頭發往牆上砸。
林聽雨雖然看起來瘦,可力氣卻大得很,蔣子樂又瘦又柴又矮,哪裏是他的對手。
蔣子樂自知理虧,加上害怕鬧出動靜,把他家人吸引上來,除了最開始那一句沒忍住,他硬是咬緊牙關,一聲都沒喊出來。
沒撞幾下,蔣子樂已經滿臉是血了。
“林聽雨……”紀小優沒見過林聽雨揍人的場面,直接給吓哭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哆哆嗦嗦地上來扯林聽雨的衣擺,“別打了,別打了別打了……我、我想回家了……”
林聽雨這才停下來,松開手,把蔣子樂像垃圾一樣扔到地上。
蔣子樂終于有了個喘氣的縫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林聽雨往他臉上吐了一口口水,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以後有紀小優的地方就沒有你,明白?”
蔣子樂抹掉臉上的血和口水:“明、明白……”
“今天晚上,跟顧眠分手。”林聽雨接着說。
蔣子樂沒吭聲。
“還是說你想讓我把你做的這些龌龊事情全部講給顧眠聽?”林聽雨盯着蔣子樂的眼睛,譏諷了一句。
“……別,別,都聽你的!”蔣子樂拼命搖頭,滿臉血污,狼狽得像一條喪家狗,“求你別說出去……”
林聽雨冷笑一聲:“你他媽搞清楚一點,我不說出去不是給你面子,懂?再讓我知道你敢跟紀小優說一句話,我直接閹了你,讓你一輩子做太監。”
蔣子樂當然知道林聽雨真他媽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林聽雨是瘋的,他可不是,他還要臉。
蔣子樂咽了口口水,根本不敢擡頭看紀小優:“對……對不起……”
林聽雨嗤了一聲。
他轉過身給紀小優擦了擦眼淚,幫她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衣服和頭發,撿起丢在地上的書包,攬着紀小優的肩膀離開了這個房間。
從樓上下去後,服裝店老板看見他們,驚訝地問:“喲,還以為你們早走了呢,都這麽晚了,你妹才剛下課啊?”
紀小優躲在林聽雨身後,渾身發着抖,恨不得把腦袋都縮到林聽雨的手臂下。
林聽雨安撫性地摸了摸女孩的後背,神色鎮定地回答了一句:“嗯,剛跟這家兒子敘了敘舊。”
“有哥哥真好啊,還能來接你放學。”服裝店老板轉過臉對紀小優感嘆了一句。
紀小優沒回話,身體小幅度地發着抖。
林聽雨用身體擋住紀小優,不讓別人覺察到她的異樣,順勢将她帶了出去。
紀小優仍然處于極度的驚懼狀态中。
林聽雨問她想不想回家,紀小優迅速搖頭,寧可在外面吹冷風也不想回家。
于是林聽雨去買了兩杯熱奶茶,把紀小優帶到了糖廠的廢棄籃球場。
兩個人反坐在高高的觀衆席頂層,從圍牆邊上垂下四條腿。
紀小優捧着滾燙的奶茶,呆呆地喝了兩口,沉默片刻,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林聽雨沒說話,擡起手,很輕地拍了一下紀小優瘦削的的後背。
紀小優是兩個月前被于榮霞送到蔣子樂家學鋼琴的。
蔣子樂他媽是小學音樂老師,平時挺悠閑的,所以開了個鋼琴興趣班掙外快。
于榮霞跟蔣子樂他媽本來就認識,再加上蔣子樂的表妹又是紀小優的同班同學,也在蔣子樂家學鋼琴,正好有個伴,更是親上加親。
雖然要學到晚上9點才放學,但都是熟人,于榮霞還挺放心的,便讓紀小優下課後自己回家。
紀小優剛開始學鋼琴那幾天,一切都還挺正常的。
有一天學完鋼琴,她和蔣子樂表妹一起下樓,在樓道裏碰見了剛剛回家的蔣子樂,表妹就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蔣子樂還挺會哄小女生的,知道沒有人來接紀小優以後,每次下課後都會悄悄把紀小優和表妹叫到他房間,給她們零食吃。
一開始紀小優也沒多想,只當蔣子樂是同學的表哥,鋼琴老師的兒子,又給她們零食吃,自然很開心,沒什麽戒備。
直到有一天晚上,蔣子樂表妹有事沒來,只有紀小優一個人來上課。
放學後,紀小優路過二樓蔣子樂的房間時,蔣子樂從房間裏打開房門,手裏還拿着一包旺仔QQ糖。
他笑眯眯地對紀小優說:“小優,來,子樂哥哥給你糖吃。”
紀小優沒有多想,便進了那扇門。
噩夢從此開始。
那天晚上回去以後,紀小優總覺得心裏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可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第二天去了學校,見到蔣子樂表妹後,紀小優找了個獨處的機會,悄悄對她說:“我覺得子樂哥有點怪怪的……昨天晚上你沒來,他把我叫到他房間,突然抱着我把我壓到床上,用嘴拱我的耳朵……他力氣好大,我怎麽都推不開。”
沒想到,蔣子樂表妹也悄悄對她說:“不瞞你說,我表哥以前也對我做過這種事,我覺得好惡心……”
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了。
紀小優隐隐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不敢跟她媽說。
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性意識已經隐隐約約地覺醒了,可強烈的羞恥感卻讓她們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家長。
于是兩個女孩約定好,每次學完鋼琴都要結伴回去,決不能讓對方落單。
或許是出于心虛,又或許是因為女孩們總是結伴,蔣子樂沒再像那天一樣對紀小優動手動腳。
紀小優松了一口氣。
但沒過兩個星期,蔣子樂的表妹突然不學了。
學鋼琴的變成了紀小優一個人。
紀小優開始害怕起來。
一到點她就趕緊收拾書包,火速離開教室,飛快地沖下樓梯,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蔣子樂像掐好了時間一樣,每次紀小優剛蹑手蹑腳地沖下二樓,就能看到蔣子樂的房門開着一條縫。
而蔣子樂拿着一包QQ糖站在門縫後面,從門縫裏露出一只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
紀小優開始害怕和異性有肢體接觸。
有一天晚上,紀小優她爸洗完澡,只穿了一條大短褲就光着上身從廁所出來,正好被紀小優看到,吓得她連忙躲進了房間裏。
紀小優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飯桌上,紀小優旁敲側擊地跟于榮霞吐露出不想學鋼琴的想法,可每一次于榮霞都滿臉不耐煩地叫她少廢話,趕緊吃飯,吃完了去學鋼琴。
紀小優提得多了,于榮霞就煩了,直接用手指戳她的腦袋:“你媽每天累死累活地找錢給你花,供你學這樣學那樣,你看有多少小孩能像你一樣學鋼琴的?這麽好的條件你還不好好珍惜!”
有那麽幾次,紀小優幾乎要脫口而出了。
可是一看到她媽那張不耐煩的臉,又不得不把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想死啊。
十二歲的紀小優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念頭。
可她不敢。
只能在每次去上鋼琴課之前,盡可能地磨蹭,拖延時間。
又或者在放學的時候,想盡辦法避開蔣子樂。
可蔣子樂的房間就在連接琴房和一樓的必經之路上。
怎麽逃。
除非直接從四樓跳下去。
好幾次,站在琴房的窗口邊上,紀小優都有一種一躍而下的沖動。
大人們不是都說,長大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嗎?
可為什麽紀小優卻覺得活着太惡心了呢。
好想去死啊。
紀小優原本以為,她永遠都逃不出這個惡心的噩夢了。
直到那一天,林聽雨看懂了她的求救訊號。
聽完紀小優的傾訴,林聽雨只恨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有把蔣子樂從二樓窗口扔下去。
他滿心煩躁,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裏找煙。
煙沒找到,反而摸到了一把奶糖。
……哪來的奶糖?
林聽雨記得自己沒買過奶糖啊。
“操。”林聽雨沒想那麽多,只是低聲罵了一句,剝了一顆奶糖的糖紙,把糖塞進嘴裏,用力嚼碎。
“聽雨哥哥,我求你個事。”紀小優擡起袖子擦眼淚,哽咽着說,“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千萬別跟我媽說,否則她會打死我的……我,我怕……”
“……好。”林聽雨靜默兩秒,答應道。
紀小優對“被媽媽罵”的恐懼竟然大過了“被猥亵”的恐懼。
林聽雨想起了他自己。
在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被欺淩、被群毆是常有的事情,幾乎隔三差五就帶着一身傷痕回家。
但他從來不敢跟吳女士說,寧可一個人咬着牙給自己上藥。
他不信任家長,更不信任老師。
因為他們只會扯開他的傷口,讓淋漓的鮮血往外流得更多一些。
“我知道,有時候告訴家長或者老師并不一定能解決問題。遇到不負責任的人,他們不僅不會給你提供任何有效幫助,還會用‘受害者有罪論’來質疑你。”林聽雨伸手去揉紀小優的腦袋,聲音裏難得地帶上了兩分罕見的耐心,“但是不要怕。你可以告訴我,因為我能幫你解決。”
紀小優沒有說話,她垂下腦袋,用手背去擦眼淚。
“來,把眼淚收一收,我送你回家。”林聽雨從圍牆上跳下來,轉過身面朝着紀小優。
他仰起頭,向她伸出雙臂:“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紀小優用力把臉上的淚痕擦幹淨,深深地看了林聽雨一眼,毫不猶豫地從牆上跳了下去。
林聽雨穩穩地接住了小女孩,然後把她放到了地上。
“紀小優,別害怕。”
第二天早上,顧眠曠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