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戲

王導呆了有一會兒才喊:“卡!”

言榛聽見了,揉揉眼睛。

旁邊有個小女生跑過去給她糾正美瞳,一邊弄一邊小聲誇:“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剛剛差點都看哭了。”

言榛笑了笑:“沒這麽誇張吧。”

小女孩點點頭:“絕對有!”

王導在那頭招手:“過來。”

言榛跑過去,陸茗也跑過去,幾個場務和助理想了想,也統統跑了過去。

王導咆哮:“全都過來幹什麽!要蒙死我啊!”

一群人又只好退開,只留下了言榛和陸茗。

王導将剛剛的畫面放了一遍。

指着屏幕:“有看出什麽問題嗎?”

言榛盯着看了會兒。

陸茗在一旁插嘴:“這不挺好的嗎?”

王導:“你閉嘴!”

錄像放完,半晌,言榛猛地意識到了問題。

“抱歉,我喧賓奪主了。”

這就是上朝時不能第一個發言的情況,一定要等丞相或者将軍發了話,自己再發表意見。

而自己的演繹太過鋒芒畢露,一旦女主演沒有發揮好,很有可能被開頭這段壓制住,導致整個片子主角不明确。

王導感嘆:“不錯。”

陸茗不服:“什麽意思,演的太好也不行?”

“廢話!”王導用劇本拍陸茗腦袋,湊過來說,“你們見過配角比主角還出色的嗎?”

陸茗搖搖頭。

“這就是這行的潛規則,重拍!”王導看着言榛說,“克制一下自己的火候。”

接下來又拍了兩條,開頭就差不多過去了。

王導說:“你就是眼神太過靈動,我聽說山裏的孩子經歷的事情多,你是不是特別有故事,所以才眼神戲這麽多。”

言榛一時分不清王導在罵她還是誇她。

“還好吧。”她回答,“平時就是喂雞和吃雞,沒別的事情。”

“真夠閑的,你要是沒事做的話可以來城裏找我,我明年還有三部戲,可以給你留個配角。”

兩人正聊着,邊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一個場務瘋狂的跑過來喊:“導演,導演,山塌了!樹也倒了!”

“啥?”王導吓傻了,“山塌了?”

“怎麽辦,韓姐還在裏頭飛。”

“啥?!!”王導吓得膽汁都快吐出來,“那快點救人啊。”

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往山裏頭趕。

到了半山腰,山震已經停歇,幾個助理坐在地上哭:“韓姐,韓姐!”

王導跑過去問:“韓小萌人呢?”

“不、不知道啊。”

王導吐血:“我擦,那你們愣着幹嘛,去找啊。”

幾個小助理趕緊站起來,準備四面八方的去找。

言榛喊住他們:“等一下。”

王導拍大腿:“姐姐诶,人命關天啊,有什麽事情一會兒再說。”

言榛指了指手上的一個不倒翁,這個不倒翁的尖頭部分正指向東南方向。

“人在東南方向。”

王導:“麻辣雞!什麽時候了你還玩淘寶玩具。”他揮揮手,跟幾個助理說,“東南西北都去人,韓小萌那張臉要是花了,我們可賠不起。”

一群人哭啼啼地跑開了。

只有陸茗知道言榛說的是真話。

陸茗拉了拉王導:“小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你要不就聽她的,去東南吧。”

“呸呸呸,別迷信。”王導說,“萬一錯了呢?”

“不會的。”陸茗無比迷信,“你不知道,她能未蔔先知。”

陸茗說起了之前跳崖的事情,正要詳細說,想到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拉着王導往東南邊走。

言榛在前頭走,已經扯開了一段距離。

陸茗就拉着王導在後頭跟着。

跟了會兒,三人見到了一棵大樹,樹葉稀疏,樹幹卻很粗壯,上頭站着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韓小萌。

王導見到後,暗罵了句:還真在東南找到人了?運氣好吧?

接着哭喊:“小萌,小萌你下來啊,你這是咋了。”

韓小萌心态已經崩了。

她拍這個戲以來就沒順過,先是有人蓄意弄斷她威亞,中途還有人給她裝了動物內髒的飯盒,拍戲的衣服成了質量很好卻滿是黃沙的民國旗袍。

現在,她在山裏拍戲,卻莫名其妙的山體滑坡,差點把她弄死,幸好自己眼疾手快的爬上了樹。

可惜上樹容易下樹難。

韓小萌哭的隐忍,最後忍不住罵:“你這是什麽破劇組,老娘不演了!誰愛演誰去演!”

王導還在喊:“你先下來啊!”

韓小萌說:“看不見老娘下不來啊!”

言榛繞着樹幹走了兩圈,接着跳上去。

到了樹杈的地方,她伸手:“來。”

韓小萌也看開了,反正在上頭帶着是死,被這人帶着摔下去也是死,結局一樣,不如試一下。

她抓住言榛的手,往下走了兩步。

言榛一把摟過韓小萌的腰,跳了下來。

下來後,大樹竟轟然倒塌。

旁邊有咔擦咔擦聲響起,王導循着聲音望過去,見到了自家攝影師。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空拍照片啊?”王導問。

“實在是好看。”攝影師說。

她看着鏡頭裏的人,黑影從樹上一躍而下,像靈活的黑豹,懷中還抱着人類姑娘。

多麽有故事感的照片。

她摩擦許久屏幕後,将照片傳到了個人網站上。

剛發了兩秒鐘,韓小萌就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将兩人一頓毒罵。

之後一路罵咧咧地走下了小山。

“龜孫子,媽的,老娘以後絕不走出廣角,再出外地我就是豬!”

這邊動靜太大,隔壁劇組聽見了,紛紛議論。

“隔壁主演鬧罷工了?”

“好像是拍戲時候山崩了,前幾天跳崖還出問題,要我我也受不了。”

“挺慘,估計是觸犯山神了。”一個年紀大的場務說。

趙寶商聽到了這番迷信的話,腦子裏飄過一張笑得有點醜的臉。

她不輕不重地冷哼了一聲,周圍瞬間一片安靜。

言榛回到家裏頭喂了雞。

幾只大公雞長得又肥又壯,白天還會打鳴,洪亮的聲音能驅走鬼神,言榛很滿意。

到了晚上,有個城裏人跑到了他們家裏,問言媽能不能買只雞。

言媽責怪:“大晚上的買雞像什麽話。”

那人說:“沒辦法,我們領導急着要。”

言媽只好從雞圈裏抓雞,邊問道:“要用來幹什麽啊?”

“祭天!”那人說,“最近風水不太好啊。”

言榛走出來,瞧見那人正是王導劇組的。

她便說:“你們買公雞祭天也沒用,你們得罪的東西不是一般的東西。”

那還能是什麽東西?

買雞人想不出來,而且越想越害怕,付了錢,接過雞籠,趕緊跑了。

言媽不放心:“風水不行啊,傳出去會不會對我們村子不好?”

言榛說:“有可能。”

“讓你瞎說。”言媽擔憂的說,“小榛你跟着去看看吧。”

言榛點點頭,便跟着出去。

她跟了一會兒,把人跟丢了。

劇組熄燈後一片黑暗,沒有活人的氣息,言榛這才想起來,這群人是住在旅館裏的。

她往回走,走到半路時,看到河邊波光粼粼,有紅點閃爍不定。

言榛發現有人蹲在河邊。

走近仔細看,原來是趙寶商蹲在一條河邊,正盯着河裏幾條紅色的魚。

遇見長公主讓言榛很開心。

她走過去打招呼:“好巧。”

趙寶商擡頭看了言榛眼,臉立即臭了。

言榛蹭到趙寶商身邊。

“大晚上的,你在幹什麽?”

趙寶商拿樹枝撥了一下河面:“看魚。”

言榛蹲下身一起看。

河裏的是紅鯉魚,據說能給人帶來好運。

言榛問:“你是不是想吃魚了?”

趙寶商皺眉:“我為什麽要吃幾條醜的要死的魚。”

“那你盯着他們看什麽?”言榛不解。

“我沒事幹。”趙寶商說。

她說這話時,聲音冷清,陪着同樣冷清的月光,真真實實像是遺世獨立的仙人。

言榛這才注意到,趙寶商身上還穿着古代的戲服。

紅色的長裙拖在地上,言榛幫忙向上提了提。

趙寶商像炸毛一樣站起來:“你幹嘛!”

言榛擔憂地說:“你裙子落地了。”

趙寶商肆意坐到地上,說:“幾條破裙子,沒關系。”

“你剛拍完戲嗎?”言榛問。

趙寶商沒回答。

“是不是又被罵了。”言榛笑嘻嘻地說,“你的這身衣服是女将軍的常服,看來今天拍的是比較靠後的戲份,大概是将軍身份被皇後發現,皇後便在別院設宴招待女将軍?”

趙寶商問:“你看過劇本?”

“沒有。”言榛說,“但是坊間故事大同小異,都是這樣的寫法。”

“你看過的還挺多的。”

“還好吧。”言榛笑着說,“你是哪裏不會演?”

“哼,我幹嘛告訴你。”

言榛說:“我能幫你。”

趙寶商嗤笑:“又是六爻?”

“當然是演技方面的幫忙。”言榛說,“每一出戲的拍攝過程都是漫長的期待,我不會用卦象來破壞這份期待的。”

月上柳梢。

烏雲散去後,夜空晴朗,能見到成片的星星閃爍。

“說的倒是好聽。”趙寶商說,“要拍的那些內容我全都不會。我又沒當過将軍,怎麽演的出那種感覺。”

言榛有些疑惑:“女将軍和皇後情投意合,我還以為你對着徐鳳梅,應該很能入戲才對。”

趙寶商半晌說不出話。

不光是言榛,幾乎全劇組的人都這樣覺得,認為她這回一定會演技爆棚。

可實際上,她已經發現自己對徐鳳梅的感情并不是喜歡。

大概只是感激。

明明當初剛被徐鳳梅救下來時,她還在心底暗暗發誓,這人就是她會一輩子守護的人,沒想到,随着時間流逝,情感也跟着流逝了。

人真是容易變,趙寶商覺得自己很差勁。

她将劇本丢到地上。

劇本的內容随意地散開,言榛看到後,翻了幾頁,上頭密密麻麻地标注了筆記,有風吹過,又将書頁合上了。

言榛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了。

她忽的念起臺詞:“将軍!”

這句将軍擲地有聲。

趙寶商立即意識到,這兩個字,不是在喊将軍這個人,而是皇後和将軍下象棋,快要贏棋時,喊的一句臺詞。

頭一次有人和自己對戲。

趙寶商按耐住心裏亂七八糟的感覺,回應臺詞。

“棋是好棋,可離将軍還是太遠。”

皇後說:“你怎知我喊的是哪個将軍。”

将軍阖眼,沉默。

皇後手指顫動,落子,笑着說:“将軍。”

将軍側坐在地上,也落下一子,回答道:“不論哪個将軍,都已入絕境,如今四面楚歌,亦無依靠,區區一個小兵便可置将軍于死地。”

她說話間,紅裙紗布被風吹起,吹到了她臉上,蒙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決然又脆弱的眼睛。

皇後對上了那雙眼,最終還是垂下了眸子,又喊了句“将軍”。

凄凄切切,引人生悲。

河面的一條鯉魚向上躍起又墜入水中,發出撲通的聲音。

趙寶商豁的清醒。

作者有話要說: 趙寶商(豁的清醒後):本将軍的皇後呢?

言榛:???公主你醒醒啊!你是公主不是将軍啊,你也沒有皇後啊,有我還不夠嗎!!

趙寶商:夠了!你這個狂野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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