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闖入
靳燃挽着袖子給自己煮了碗面, 賀星闌聞着味兒過來蹭了半碗。
“燃哥, 你做飯也太好吃了吧!”
靳燃有點餓了但胃口并不好, 還有點犯惡心便把鍋裏剩下的全給了賀星闌,撐着下巴問他:“小蘭蘭,哥哥問你個問題。”
“嗯嗯。”
“你跟你們家司令多久了?”
賀星闌想了想, “我從司令接手紫微垣那年就跟着他啦,那回是他接手紫微垣之後的第一次出征。”他說着就眨了下眼睛有些落寞, “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在那裏的了, 反正是他們的實驗體嘛, 你看我這裏。”
賀星闌擱下碗筷, 拽了下軍裝褲腿, 赫然是一對假肢!
靳燃也愣住了,平時看他走路沒有任何影響,怎麽會是假肢!
“你的腿?”
賀星闌拍拍褲腳,又端起碗吃了口面才說:“嗯, 其實我也不記得啦, 就司令把我救出來的時候他們都要殺掉我嘛, 說是覺得我活着也沒有尊嚴。”
靳燃擰起眉, “放屁。”頓了頓又問, “裴行遇一己之力把你留下的?”
賀星闌比較習慣靳燃的說話方式,眯眼笑了下用力點頭, “嗯嗯!司令說雖然沒有了腿腳,但是一個人的尊嚴不因為身體的殘缺而丢失一分,無論是美好的還是痛苦的事情都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經歷, 他讓我自己選。”
唔,是裴行遇會說的話。
“司令問我有沒有什麽未達成的願望,想不想活下去。”賀星闌長舒一口氣,滿臉都是感恩,沒有一點怨恨,“司令真的很好,他還給我起了名字,他說鳥歸息舟楫,星闌命行役,星闌是黑夜将盡的意思。”
靳燃微微出神,賀星闌的存在無論是對大局還是什麽都造不成任何影響,裴行遇也不需要用他來在軍中體現自己的善意。
他救賀星闌,就是因為不希望他死,他比任何人都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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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燃無意識地撚了撚手指,看賀星闌吃的差不多了,伸腳剛想踹他又想到他那雙假肢還是收了回來,又問他:“你這個假肢也是裴行遇給你做的?”
“對呀,司令可厲害啦會做好多東西呢,一開始我不會走路還是司令跟獨淵教我的,現在看不出來我的腳有問題吧。”賀星闌一提到這兩個人滿心滿眼全是崇拜,恨不得捧着臉往死裏吹彩虹屁。
靳燃看着賀星闌一臉純真的模樣,在心裏想,裴行遇這種冷漠疏離的人是怎麽教出這麽個小可愛的。
奇了怪了。
“燃哥,你的手怎麽回事啊?”
靳燃做飯便沒戴手套,露出缺了一根小指的手,賀星闌還是頭一回看見,奇怪地盯着他的手,小心地問。
“天生的。”
“那你信息素缺失也是天生的嗎?其實你也好厲害啊,能把這次演習都贏回來,一開始我們都吓死了以為會輸,結果司令說你不會。”
靳燃微怔,“他真這麽說?”
賀星闌點頭,“對啊”
靳燃來了興趣,眯着眼饒有興味地問他:“他還說什麽了?”
賀星闌想了想,“司令說你這個脾氣要是沒人管着遲早出事,不能每次都這麽莽。”
靳燃磨牙,沒良心。
“燃哥,還有嗎?”賀星闌沒發覺他的心理活動,舔舔嘴唇朝他遞出碗來,“再來點。”
靳燃掃了他一眼,“沒了,快滾。”
賀星闌咂咂嘴把碗一放一溜煙跑了,靳燃起身把碗洗了,又看到旁邊還剩的一點挂面,磨着牙将它下在了鍋裏。
“我自己吃的,自己吃的。”
靳燃站在司令指揮艦艙門口的時候,看着手裏的一碗面,“算了我不餓,倒了浪費就給他吃好了,我是副官,伺候司令是應該的,對,應該的。”
靳燃單手端着碗,沒去拿識別芯片,而是跟門口的人形骨架獨淵打趣,“您在門口裝門神呢?”
獨淵是真的怕這個神經病,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不理他。
靳燃跟着他動,伸手在他下颚骨上撥了撥,“這不太牢啊,脫臼了怎麽辦?正骨嗎?”
獨淵被他勾着下颚骨,口齒不清地說:“你額墳蛋……放開額……司令已經收息額……裏還系明天來吧……”
靳燃兩指一并,在他的腦殼上敲了下,“你開門,還是我自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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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遇的僞發情狀況越發嚴重,他給靳燃信息素的時候不小心催動的過于猛了,又因為嘗到了他的白麝香,更加帶動信息素的勃發。
靳燃的軍裝作用沒有那麽大,反倒讓他覺得更加難熬。
狹長眼尾染上緋色,額頭遍布冷汗,就連睫毛都顫的像是清晨帶着水珠的蝶翅,裴行遇克制着手指握上自己,半跪在生态艙裏輕輕喘氣。
呼吸全是石斛蘭氣味,整個生态艙內的空氣被一絲不剩的暈染上信息素,呼進呼出在四肢百骸內流竄。
神經幾乎在眼前具象起來,一根一根的燃起火苗燒成灰燼,幾乎沸騰的熱度,讓裴行遇無力的輕笑起來。
人再強,也無法與基因對抗,本能能摧毀這世上最堅毅的人,他也做不了那個例外。
“滴滴滴!!!!”獨淵的警報聲在外頭瘋狂響起,夾雜着含含糊糊地,“靳燃!你別胡來……司令已經休息了,你打擾他……”
裴行遇心髒猛地一縮,又沖出一股信息素,激的他幾乎半跪不穩,單手扶住艙體才堪堪撐住,不行!
靳燃不能進來。
裴行遇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顫着手指從艙裏找出還剩半管的信息素,是上次他借口給靳燃做信息素引導時偷的,沒舍得用完。
他取出針管抽進去推盡空氣,咬着牙閉上眼睛輕輕喘了口氣,信息素喝下去也有用,只是起效太慢,只好直接從腺體打進去。
信息素直接從腺體進去造成的刺激過大,裴行遇手一滑差點沒按住艙體,哆嗦了下。
“司令。”靳燃的聲音在艙外響起。
其實生态艙是可以絕對隔音和隔絕氣味的,但他不會把自己跟紫微垣徹底格開,所以從來沒有開啓過隔音和隔絕氣味。
不過好在外頭的人聞不到裏面的氣味,還好。
靳燃的嗓音偏低,卻又帶着一點年輕人的張揚,說起話來的時候不用看臉都能感覺到那種桀骜不馴的瘋勁兒。
“睡的這麽早啊?”靳燃自顧念叨了聲,“是不是不舒服啊?喂,你找步虞看過沒有?病死了我跟誰離婚去啊,裴行遇?”
裴行遇咬住嘴唇克制着發出聲音,眼角洇的通紅,靳燃的手已經碰到艙門了,“喂,你該不是傷複發了吧?”
一字一句,都像是個點燃引線的火苗,将他拽着不讓他冷靜。
裴行遇是知道靳燃的瘋的,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紐扣彈,沒事就能從兜裏摸出一個,炸艙門不是一次兩次了,正在演習的模拟艙都敢炸,裴行遇軍裝襯衫被汗浸透,浸濕身上靳燃的軍裝。
裴行遇一咬牙,伸手握住了收緊,閉上眼在哆嗦中劇烈呼吸,耳裏無比清晰地聽着靳燃的嗓音,眼角陡然沁出一絲濕痕從眼角滑下去。
生理性的眼淚沾濕睫毛,他手指終于松開,呼吸漸漸變得平緩,伸着無力的手指按下艙裏的信息素淨化器,将艙裏的信息素全部抽幹。
他脫下汗濕的衣服換上幹淨的,來來回回呼吸了幾遍才讓外表看起來稍微正常一些,器髒裏的波動他也顧不上了。
靳燃擰着眉,裴行遇這個人一貫是有什麽事情全部埋在心裏的,不肯跟任何人示弱。
他身處黑暗卻心有光明,但這光明從來不肯照亮自己,只讓自己在泥淖之中齲齲獨行,不許任何人靠近。
“裴……”靳燃話噎在嗓子眼。
裴行遇打開艙門,揉了揉有些紅的眼角,問他:“這麽晚怎麽了?”
靳燃看着他眼角緋紅,漆黑的睫毛像是帶着濕痕,就連嘴唇都紅的不似平常,就像是……靳燃猛地咽了下唾沫,将視線從他臉上挪開,落在了細瘦的腰上,藍色襯衫紮在軍裝褲子裏,更顯修長。
他的聲音不似平常那樣沁着冷意一般,帶着一點沙啞,像是只有薄繭的手指揉在心尖上。
靳燃又咽了下唾沫。
“靳燃?”裴行遇發現他的目光,微微皺眉說:“如果你沒什麽大事就回去休息,我交代過你沒事不要來指揮艦,你忘了?”
靳燃意識一下子被這道略帶沙啞的嗓音扯回來,輕咳了聲說:“給你送點吃的。”
裴行遇掩飾住還有些不太穩的信息素,扶着艙門離他略遠,語速緩慢地說:“不必,以後你做給自己吃就好,不用送我這裏來,出去吧。”
“你這人怎麽不識好人心呢。”靳燃端着碗,心說:我特地給你做了飯送來你還讓我出去?沒點良心,看着裴行遇“滿眼春色”忽然一股酸味從心而起。
“有什麽好的,好看又不當飯吃。”靳燃轉過身在心裏默默念叨兩遍,點點頭,“就是,我吃飽了,不餓。”
“站住。”裴行遇叫住他,說:“你搶步虞的那個指揮艦識別晶片給我,下次我不叫你的時候不……”
靳燃原本就堵着一口氣,聽他這麽說一股火蹭的就燒起來了,倏地轉過身看着他渾身上下透着的柔軟,呲牙道:“步虞就給,我這兒就收回?”
他剛才還是正經“請”獨淵開的門,都沒有用那枚芯片就是怕他不高興,結果還要收回?怎麽着,幫步虞索要他的專屬權益?
靳燃磨着牙,半天前老子才幫你打過仗,上一秒還溫柔的祝我凱旋,下一秒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什麽陰晴不定的暴君脾氣。
靳燃走上前來,“哎,您剛在生态艙裏這麽久幹嘛呢?是不是把我們步虞長官藏在裏面了?不請出來打個招呼?”
裴行遇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艙內的模樣和剛剛做過的事,厭惡和羞憤之下攥緊手指,猛地揚起手,“再口無遮攔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