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命運多舛的女人

周日一大早,傾顏安排好言言後,将前一晚包好的水餃裝進保溫餐盒,早早地趕到長途汽車站。

經過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她來到了丹露市臨近的H市。

接着又換乘公車,一個多小時後,她來到了位于H市遠郊的靜安精神病院。

因為是周末,來了很多探視的家屬,因此病區裏顯得有些吵鬧,沿着長長的走廊往前走,看着周圍一雙雙或癡傻,或呆滞的臉,傾顏覺得心裏很壓抑。

這些人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飽受精神刺激,從此将自己冰封在自認為安全的世界裏,他們在自我的世界中,營造臆想着種種美好,那裏有花、有草、有風景,有愛、有笑、有幸福,他們刻意忘卻了那段最痛苦,最折磨的經歷,以這樣的方式生活着,雖然悲哀,但也單純。

看到這些人,有時候,傾顏覺得他們很可憐,有時候,卻又羨慕他們的無知,至少,他們不會被傷痛所累,永遠停留在自認為最美好的人生階段,直到生命的終結。

收回目光,傾顏深吸了口氣,快步向前面走去。

以前住在H市的時候,她每周都會來一趟,可現在搬到了丹露市,路程遠了,也只能改成一個月來一趟。

但無論如何,這裏始終都有她的一份牽挂,對于那個命運多舛,一生坎坷的女人,她沒辦法視若無睹。

拐了個彎,又穿過一個病區,傾顏終于停在一道鐵栅欄前面。

裏面的護士看到她,主動迎上來,“咦,沈小姐,你來了?”

“是啊,王護士,您好!最近很忙,所以好久沒有過來了!”傾顏微微一笑,目光下意識往裏面看去,“她……還好嗎?”

護士頓了一下,搖搖頭,“還是老樣子!不過最近……倒是很平靜!”

“是嗎?”這個回答多少讓傾顏放了些心,她跟着又問:“她今天胃口如何?我給她帶了她最喜歡的水餃!”

“還好,早上喝了粥,還吃了點心,不知是不是預感到你要來,今天的狀态很不錯!”護士邊說邊拿出鑰匙打開門,“快進去看她吧!看到你,她應該會高興的。”

“好的!”傾顏沖她點點頭,“王護士,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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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客氣,有事喊我!”

傾顏下意識放輕腳步,來到一間病房前。

病房很大,設施也相當舒适,這個病區是整間靜安醫院中條件最好的,朝向南面的每個房間都帶有一個寬大的露臺。坐在露臺上,可以邊曬太陽邊欣賞風景,青山遠黛,郁郁蔥蔥,樓下的花園裏百花齊放,空氣裏飄散着迷人的花香,耳釁偶有蟲哝鳥鳴,四下裏皆是一片寧靜致美。

目光在病房裏環顧了一圈,不見人影,她随即向露臺上走去。

寬大而滿是陽光的露臺上,一把搖椅緩緩地晃動着,椅子上坐着一個人,從傾顏的角度看過去,她背對着她,身形很是消瘦,讓人看了不禁心裏一陣泛酸。

傾顏越發放輕腳步,走到女人的面前,彎腰蹲了下來。

“惠姨,我來看你了!您……還好嗎?”傾顏柔聲問候着。

搖椅上的女人骨瘦如材,大大的眼睛深陷進眼眶,面頰也凹了進去,這使得顴骨看起來異常突起,一雙蒼白的手交疊着,薄薄的一層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歷歷在目上,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虛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将她吹跑。

可盡管如此,從她的身上,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美麗和優雅,病痛絲毫不能抹去她骨子裏與生俱來的那份高貴,可以想像,她曾經的美好。

“惠姨,這麽久沒來看您,您會不會怪我?”傾顏溫柔地看着她繼續說道。

而搖椅上的女人,卻仍然沒有半點反應,仿佛根本沒有看到眼前的傾顏,只當她是空氣一般,雙目無華,呆滞地看着遠方,一言不發。

傾顏卻并沒有因為對方沒反應就停止說話,反而接着說道:“我搬去了丹露市,現在……離惠姨太遠了,以後……也只能一個月來看您一次了,不過……惠姨,您放心,我不會不管您的,只要您一天沒有好起來,我就會照顧您一天!等您好了,我就帶言言來看您!到那個時候,言言也應該痊愈了,我相信……您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回應她的,依然是無聲的寂靜。

傾顏并沒有因此而失望,不管她有沒有聽到,自己已經說給她聽了,就算她今天不知道,遲早有一天,她都會知道!

緩緩站起來,傾顏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惠姨,我給你梳頭發好嗎?”

這是每次來,自己都要替她做的事,也是她最喜歡的。

傾顏轉身回到病房裏,從*頭櫃裏取出一個牛皮盒子,打開盒子,一把醬紫色的木梳躺在裏面,漆面油亮,雕花栩栩如生,工藝十分的漂亮。

傾顏小心地将木梳取出,一下下,輕柔地替搖椅裏的女子梳理着已見花白的頭發。

她的動作很溫柔,一邊梳理一邊問道:“惠姨,覺得舒服嗎?以後,我不能經常來幫您梳頭,就讓王護士幫您好不好?她照顧了您那麽多年,對您很細心的,頭發經常梳理才會年輕漂亮,也會對您的康複有幫助,等一下,我把這件事交待給她好嗎?”

女人呆滞的目光微微動了一下,眸子裏似有什麽一閃而逝,但很快再次平靜無波,又封存進了自我的世界中。

過了一會兒,傾顏梳理完,她拿出盒子,正準備将木梳裝進去,那只骨瘦嶙峋的手一把按住她,接着從她手中抽走了那把梳子。

女人低頭凝視着那把木梳,幹枯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撫摸着,仿佛那是一個無價珍寶。

原本她那雙無華而呆滞的目光,在拿到梳子的一瞬間,一下子有了神采,整個人似被一下子點亮了。

她就那樣看着,慢慢的嘴角也跟着勾了起來,毫無血色的蒼白面頰上,竟然有了些許的暈紅,那表情,像極了一個十七、八歲,情窦初開的少女,第一次拿到初戀*送的禮物,那樣欣喜,那樣嬌羞,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由心而湧動出的那份喜悅,似乎每個看到的人都會受到感染。

傾顏愣愣地看着她,這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做出這種反應。

以往,看到這把梳子的時候,她也會有情緒的波動,甚至狂躁的時候,只要拿出這把梳子,她就會慢慢安靜下來。

一直以來,傾顏都知道這把梳子對她有很特別的意義,只是……卻不知道那意義究竟是什麽。

傾顏試探着靠近,“惠姨,你怎麽了?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這把梳子……對你很重要是嗎?你還記得……是誰送給你的嗎?”

女人一動不動地相着梳子,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花自飄零水自流,淡淡青絲自言愁。春暖秋霜憐人袖,滿月半弦月如鈎。青絲繞指柔,華梳理雲鬓。郎心輕畫眉,紅顏落朱唇。濃濃情相依,淡淡心相望。折翼降人間,守護愛一生。绾青絲,挽情思,任風雨飄搖,你我情比金堅!”

聽着女人念念有詞,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傾顏整個人都愣住了,《蝶戀花》是有名的情詩,這個她自然知道,讓她驚訝的是,多少年來,一直沒有開口的惠姨,今天居然開了,而且……完整地念出了一首詩的後半段。

她冰封在自己的世界裏那麽多年,卻仍然能夠将這首詩記得如此清楚,可見,當年這首詩給她留下了怎樣深刻的記憶。

傾顏看着她,梳子、情詩,以及她的神情,她幾乎可以确定,這所有的一切必定與一個男人有關,而惠英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十有*也與這個男人有關!

傾顏再次在女人的面前蹲下,看着她喋喋不休,滿臉閃動着異彩,她試探地問道:“惠姨,這首詩好美,是送給你這把梳子的人念給你聽的對嗎?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女人微微一滞,念念有詞的嘴唇也因此抽動了一下,好一會兒,她将目光緩緩從梳子上移開,落在傾顏的臉上,下一秒,呆滞的眼中浮起淚光,一顆淚珠順着眼角滾落,她顫抖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元……元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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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不留言的,不給豆腐吃!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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