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痱子

回到家,宋毅做了晚飯,清炒地瓜葉、地瓜撈稀飯還有鹹菜絲,簡單又沒什麽營養,沈姣姣動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

宋毅默不作聲地收了桌,“明天我跟堂伯請一天假,再去一趟縣城。”

沈姣姣緊張地抓住他拿着抹布的手,“要不別去了,萬一給抓起來怎麽辦?”

宋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我去買點好吃的回來給你。”

瞧着她還是有些擔心,宋毅看了一眼大門,才壓低了聲音道,“我瞧着,最近抓人的民兵少了很多。”

沈姣姣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個夢,再過一兩年,國家就放開交易了,如今明面上說的是禁止投機倒把,實際上抓的也沒有那麽嚴。

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你早去早回。”

“嗯,你有什麽想要的,我給你買回來,上回買的那些零嘴,吃的怎麽樣,好吃的話我再給你帶。”

沈姣姣掰着手指頭數了數,搖了搖頭,“還有七八包呢,夠吃了。”又嘟起嘴,“你給我帶塊布回來,我要裁衣服穿,要那種淺藍色的的确良。”

她這副嬌憨地模樣看得宋毅心都快化了,放下抹布,擰了一把她的左臉蛋,“成成成,都依你。”

“哎呀,讨厭!你沒洗手呢就摸我!”沈姣姣拍開他的手,氣得鼓起兩頰的肉。

宋毅要是怵她那他就不是宋毅了,又擰了一把右臉蛋,左右對稱,“你就這臭毛病,死愛幹淨。”

他第一次見沈姣姣的時候,沈姣姣才剛下鄉,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站在陽光底下,皮膚白得仿佛會發光。

小姑娘站在水田邊,探着腳,沾了一下水,又立馬縮了回來,一臉嫌棄地模樣。

那時他就在想,怎麽有這麽好玩的小姑娘,還,這麽漂亮。

不由得對她多關注了幾分,關注着關注着,就上了心,還把人娶回了家。

沈姣姣跑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洗了好幾遍臉,擦得臉都紅了才回屋,氣呼呼地道,“你都說了我愛幹淨,以後不許再用摸過抹布的手摸我了。”

宋毅環胸,調笑地看了她一眼,“愛幹淨?那成,以後你的衣服你自己洗,反正我髒。”

剛交往那會,到結婚之後,沈姣姣的衣服都是宋毅洗的。

好像自打和宋毅結婚以來,她就沒有幹過什麽活?

沈姣姣眨了眨烏梅一般的大眼,踱着小碎步,挪到宋毅旁邊,拉着他的手,撒嬌道,“你就會欺負我。”又将臉湊到宋毅跟前,“大不了,我讓你再擰一把。”

“嗤。”宋毅笑了一聲,“你說的啊。”

“嗯嗯,來吧來吧”沈姣姣閉着眼,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鬧到最後,宋毅還是沒有再捏她的臉。

鄉下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加上夏耕累人,大家一般九點左右就早早上床了,沈姣姣和宋毅也不例外。

兩人躺在炕上,宋毅攬着沈姣姣,把玩着她的頭發。

沈姣姣有着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猶如緞子一般,宋毅忍不住摸了又摸。

等低下頭,就見到沈姣姣雙眼亮閃閃地望着他。

宋毅咳嗽了一聲,“前兩天不是剛要過嗎,你現在還懷着孕,克制一點。”

這人!

沈姣姣嗔了他一眼,臉頰羞得通紅,半晌才褪去,結巴道,“誰、誰說我要了,是你自己滿腦子想要,才看啥像啥。”

又學着宋毅咳嗽了一聲,“我是有正事跟你說。”

宋毅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說吧。”

沈姣姣拉着他的袖角,垂下眼睑,櫻紅的嘴唇輕啓,“要是可以,明天去縣城,除了給我帶一塊淺藍色的的确良,再給我帶一塊白色的。”

“你個小貪心鬼,好不容易賺點錢,都給你敗光了。”宋毅捏了捏她的鼻子。

沈姣姣嘟起嘴,“又不是給我自己買的。”

聞言宋毅倒是來了興致,“那是給誰買的?”

沈姣姣推了他一把,宋毅紋絲未動,“哎呀,你別管啦。”

姣姣這麽臭美一人,不是給自己買的,還能給誰買?

宋毅微微眯起眼睛,“你要不說我就不給你買了。”

沈姣姣不敢跟他對視,靈機一動,就想出了說辭,“給寶寶買的呀,我要給他做小衣服穿。”

原來是給寶寶買的,宋毅也沒多想,一口應下,“包在我身上了。”

沈姣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第二天,宋毅找了宋大山請了一天假,連帶着沈姣姣的也請了。

畢竟他人都不在,那些田總不能指望沈姣姣耕。

“堂伯,我要去趟縣城,幫我請一天假,回來給你帶豬肉還有酒。”宋毅道。

“你小子。”宋大山朝他點了點,痛快地批了假,“早去早回啊,你媳婦還懷着孕,別讓她等着。”

“知道了堂伯。”宋毅擺擺手。

宋大山一擡眼,只見他的背影。

“這孩子,咋走的這麽急。”宋翠花匆匆從廚房趕了出來,手裏還拿着兩個玉米面窩窩頭。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得了,這兩個玉米面窩窩頭我來消受吧。”

宋大山朝玉米面窩窩頭伸出手,被宋翠花白了一眼,将他的手拍了回去,“想得美,我留着,等他回來吃。”

請了一天假,這一天都不用幹活。

沈姣姣閑坐了一上午,滿腦子都在想,宋毅到縣城沒有,有沒有平安把東西賣出去,會不會被人抓了起來。

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沈姣姣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昨天晚上,宋毅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跟在炕上烙餅似的。

沈姣姣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

後來趁他睡着了,沈姣姣悄悄摸了摸他的後背和大腿,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痱子。

宋毅體質偏熱,最是苦夏,昨天又幹了一下午的農活,因為怕太陽曬傷,只能穿着長褲長袖,這才捂出了一身的痱子。

想着,沈姣姣就出了門,去了宋毅的堂伯和堂伯母,也就是宋大山和宋翠花家。

宋大山早早就出去了,中午飯也在田間用的,家裏只有宋翠花在,宋大山給她安排了一個養豬場喂豬的活計,只要起早去後山一趟,割了豬草,然後算好時間拌好豬食,平時悠閑得很。

“堂伯母,你在家嗎?”沈姣姣在屋外敲了敲門。

“來啦。”宋翠花推開門,迎着沈姣姣進來,看了她一眼,“以後直接推門進來,咱們鄉下人,不講究那些臭毛病。”

宋翠花膀大腰圓,又生了一張方臉,短眉毛,高鼻梁,厚嘴唇,平時不說話的時候,氣勢吓人得很。

沈姣姣嫁給宋毅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跟宋翠花搭話。

現在聽了宋翠花的話,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如蚊蚋,“我知道了。”

宋翠花轉身進了屋,給她倒了一茶缸涼白開,塞進她手裏,才道,“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又用眼尾掃了一眼沈姣姣,想多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又把話咽了下去。

沈姣姣絲毫沒有察覺,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宋翠花,看了看她的臉色,才說明了來意,“堂伯母,能不能陪我去後山一趟。”

“去後山幹嘛?”宋翠花皺緊眉頭,“你還懷着孕,別瞎跑。”

看着宋翠花一臉不贊同的模樣,沈姣姣趕緊道,“宋毅長了痱子,我想去後山摘點桃葉還有金銀花和薄荷,給他煮痱子水。”

聽到是為了宋毅,宋翠花的臉色一下舒展了,“行吧,不過你別動手,我幫你摘。”

沈姣姣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兩人去後山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正好撞見社員跟知青們下工回來。

雖然懷了孕,但是沈姣姣的皮膚猶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配上柳葉眉,桃花眼,瓊鼻玉面,走在路上,引得無數男社員和男知青們紛紛矚目。

有人心中一動,就想上前,目光掃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以及站在她身側膀大腰圓的宋翠花,就偃旗息鼓了。

宋翠花看着這些目光,眉頭皺得能打結,一一都瞪了回去。

心中不免有些遷怒,這沈姣姣,長的也太招蜂引蝶了些。

沈姣姣接觸到宋翠花火辣的視線,茫然地眨了眨眼。

宋翠花看着就更來氣了。

宋毅爸媽去的早,是她跟宋大山把他拉扯大的,宋翠花自己沒孩子,心底是把宋毅當兒子看的,更是早早就給他看好了媳婦,就是隔壁公社的趙小麥。

那姑娘不僅自己幹活是一把好手,而且上頭有三個哥哥,個頂個的能幹,剛成年,做媒的就踏破了家門。

本來盤算的好好的,誰承想宋毅看上了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幹活還比不上公社裏一個半大小子勞動力的沈姣姣,還說非她不娶。

那陣子啊,宋翠花愁的一口飯都吃不下去,拉了宋毅語重心長地道,沈姣姣就是個花瓶,中看不中用,除了有點文化以外,一無是處,你還年輕,不懂事,娶老婆不能光看臉。

說來說去,宋毅都不聽,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沈姣姣身上,無論說啥,就四個字,娶沈姣姣。

能咋辦?

宋翠花憋了氣,給兩人操辦了婚禮,回去就躺了三天。

之後見着沈姣姣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等沈姣姣懷了孕才好些。

沈姣姣不知道宋翠花的心裏話,她長得好看,平時走在路上總是被人多看幾眼,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只是拉了宋翠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撒嬌道,“堂伯母,我央了宋毅幫我帶兩塊布回來,我打算給他裁件背心穿,晚點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麽做背心。”

冷不丁的,就被沈姣姣扒了上來,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唇紅齒白的,宋翠花有再大的氣都撒不出來了。

又聽見她說想給宋毅做背心,宋翠花縮了縮手,到底還是沒把手從沈姣姣的懷裏抽出來,不自在地道,“教、教就教。”

感覺有些生硬,又找補了一句,“你想着宋毅的心是好的,咱們女人家就是要這樣。”

沈姣姣還是第一次聽宋翠花誇她,不誇張的說,震驚程度堪比知道火星撞地球了。

連忙彎起月牙似的眼睛,脆聲道,“謝謝堂伯母!”

宋翠花又嘗試着把手抽回來,沒抽動,只好任她拉着,耳根有些發紅,“行了,趕緊去後山吧,等會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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