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上工就想吃白米飯

宋大山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在院子裏擺了桌椅，一副大開家門迎客的?模樣，甚至還請了之前上門來找他投訴, 意見比較大的?社員一起?旁聽。

知青們終于來了。

打頭的?就是劉璐璐, 她惡聲惡氣地道, “大隊長, 今天?孫大壯沒有送糧食過來，我?們知青都餓了一天?了。”

周敏接道，“大隊長, 你一定要好好處罰孫大壯。”

“我?們都是要參加高考的?人，要擱城裏, 那是頓頓紅糖雞蛋的?伺候，說不定城裏的?領導都要給我?們大開方?便?之門，誰知道來了這?裏，連飯都吃不飽，這?叫怎麽一回事啊。”

張曼雪斜了斜眼睛，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還是說, 大隊長, 你是故意苛待我?們。”

宋翠花在一旁聽着?，見知青們越說越不對勁, 忍不住皺緊眉頭, “這?話可不興說的?。”

宋大山攥緊了拳頭, 手背上浮現出?青筋，不過片刻, 他就松開了手，往椅背上靠。

他一一掃過知青們憤懑不平的?臉, 沉聲道，“想要糧食是吧？好，我?問你們，你們這?幾?天?上工了嗎？”

當然——沒上。

劉璐璐心虛地轉了轉眼珠，轉移話題，“大隊長，我?們來找你說的?是孫大壯偷懶耍滑，沒有給我?們知青點送糧食的?事，這?跟上工有什麽關系。”

宋大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他對劉璐璐印象很深，平時?上工就不認真，聽說這?回知青罷工也是她帶頭組織的?。

“好，那我?就跟你們細細掰扯掰扯，先說孫大壯送糧食的?事，我?實話跟你們說，是我?吩咐孫大壯，不讓他給你們送糧食的?，而且以?後也不送了。”宋大山道。

他只跟孫大壯說今天?不送糧食，在知青們面前說以?後也不送糧食的?事，是扯謊的?。

不過效果很好，此言一出?，瞬間炸開了鍋。

知青們七嘴八舌地道，“憑什麽啊，憑什麽不給我?們送糧食啊。”

“我?們知青下鄉，是積極響應國家號召，支援農村建設的?，按理來說你們就是要包我?們口?糧，無緣無故就停了，你得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我?們絕不罷休。”

老孫頭聽了好一會了，越聽越來氣，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說的?好聽，說什麽支援建設，你們是幫小麥增産了，還是會給母豬治病了，就連喂個?豬都要嫌棄豬圈臭。”

“這?就算了，你們幹農活也練了好幾?年了，比不上老社員也罷，連公社裏的?半大小子都不如。”

“還嫌棄頓頓吃的?都是地瓜撈稀飯，天?天?嚷着?要殺豬，要加餐，也不想想，就你們掙的?那點工分，連地瓜都不夠換，要不是我?們公社補貼你們，你們早上大街上要飯去了！”

這?話是真的?，宋大山記知青們的?工分的?時?候，都悄悄的?記高了一點，不然真按社員那套算法，大部分知青都得喝西?北風去。

方?書婷、胡蘭、張巧麗幾?個?面子薄的?女知青頓時?紅了臉，其實這?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現在被捅破了，就跟被揭了面皮一樣，丢死人了。

方?書婷嗫嚅道，“孫大叔……對不起?。”

老孫頭看了她一眼，這?閨女他有印象，跟經常挑事的?那劉張周三人不同，這?閨女是個?老實的?。

這?幾?天?跟着?罷工，估計是被撺掇了，加上知青們一向是同進同退的?，她不好搞特殊，這?次來找宋大山鬧事，應該也是打着?息事寧人的?想法，攔一攔劉璐璐她們。

老孫頭頓了頓，“閨女，沒說你，說的?是她們幾?個?不要臉皮的?。”說完，他鼻子裏哼出?氣聲，斜了劉璐璐一眼。

不過在大部分人眼裏，知青們都是一夥的?。

方?書婷咬着?下唇，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了，她死命拉着?劉璐璐的?袖子，哀求道，“咱們回去吧。”

劉璐璐哪裏睬她，直接把她的?胳膊給甩開了，“大隊長，你給句話，到底給不給知青點糧食，你要是不給，我?就去縣裏找革.委，找領導。”

可只有她一人還頂着?氣，其他知青們已經開始退縮了。

尤其是聽到劉璐璐說找領導，都唬了一跳，紛紛勸道，“算了吧。”“這?點事沒必要去找領導。”

劉璐璐心裏惱火，頂了回去，“什麽叫這?點事，他宋大山不給我?們糧食吃，就是打着?看我?們餓死的?主意。”

知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意劉璐璐說法的?人有，但是卻是少數。

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是他們做的?不地道，本來就是他們理虧。

平日裏已經受了公社不少照顧了，卻一點忙也沒幫上，現在還鬧出?了罷工的?事，還擾社員休息，又上門找宋大山鬧事……真去找了領導，絕對是他們吃虧。

這?幾?個?想法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吱聲的?人就沒幾?個?了，就連剛才跟着?劉璐璐一起?開火的?周敏和張曼雪也啞了聲。

宋大山掃了一眼知青們的?臉色，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涼白開，心底暗笑，宋毅這?主意真的?是好極了，也幸虧聽他的?，把老孫頭也給請來了。

有些事，他身為大隊長不方?便?說，有時?候就需要這?麽一個?人，把事情都給捅開，捅破咯。

宋大山喝完涼白開，咂了咂嘴才道，“那你去呗，劉知青，你要是不知道地址我?寫給你，要不要再順便?安排輛驢車送你去？”

又補充道，“噢，對了，去了別忘了跟領導提一聲你們罷工的?事。”宋大山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看看是你們先受罰還是我?先受罰。”

這?年代，糧食大過一切，要是上邊領導知道有知青為了參加高考而罷工，不種糧食了，劉璐璐等人肯定會被樹立成典型，說不定連參加高考的?資格都沒了。

劉璐璐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她心裏門兒清，再加上看到被她撺掇着?一起?來的?知青都退縮了，她也心虛了。

不過還嘴硬道，“去就去，誰怕誰啊，我?現在就去。”

說完，腳一拐，就溜出?門去。

見她走了，宋大山才哼了一聲，繼續道，“反正我?話就放這?裏了，你們要想要糧食，可以?，必須上工，不上工就想吃白米飯，哪有這?樣的?好事，當天?上掉餡餅呢？”

宋大山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知青們的?臉色，也還是有人不滿的?，又繼續道，“當然，我?們公社這?邊，也會酌情考慮，給你們減輕任務量。”

聽到能減輕任務量，也就意味着?能比平時?少幹活，這?麽一鬧也不算沒有成果，知青們面面相觑，再沒人提出?反對意見了。

這?下還有什麽好說的?，來鬧事的?知青都被宋大山這?胡蘿蔔加大棒治的?服服帖帖，心服口?服地散去了。

這?邊，宋家小院。

沈姣姣看着?知青們怒氣沖沖地從知青點出?來，又無精打采地回了知青點，一來一回，還不到一個?鐘頭。

她看向宋毅，“這?是怎麽了？”

宋毅彎起?嘴角，給她打着?蒲扇，“沒事，睡吧，我?保證，明天?一早肯定沒人吵你醒。”

沈姣姣點點頭，往宋毅懷裏蹭了蹭。

果然如宋毅所說，往日裏知青們起?來讀書的?那個?點，萬籁俱靜。

沈姣姣一夜好夢，一覺睡到了天?亮。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沒辦法，要上工拿工分換糧食，知青們白天?上工，晚上讀書，累的?倒頭就睡，再也沒有淩晨四點起?來大聲念書的?事發生了。

劉璐璐也縮了起?來，生怕宋大山看到她，記起?這?筆帳，給她多安排農活。

今天?天?氣好，宋翠花怕沈姣姣一個?人呆屋子裏無聊，拉了她起?來曬太陽，多走動?走動?。

宋毅在一旁陪着?，沈姣姣快生了，他打算這?陣子都不去縣城擺攤了。

宋翠花看了一眼宋毅，“你媳婦這?肚子也老大了，估計要生了，要不要先去縣醫院裏住着?，到時?候方?便?生産。”

宋毅也是這?麽想的?，可他勸了沈姣姣好幾?次，沈姣姣都不肯。

她從小就怕打針吃藥，聞到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就發慌，一聽說去醫院，就推三阻四的?，轉移話題。

宋毅一向是拿她沒辦法的?，這?一來二去的?，就拖了下來。

沈姣姣摸了摸肚子，笑道，“堂伯母，沒事的?，應該沒這?麽快，說不定下個?月才生。”

宋翠花還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再勸勸。

真是說啥來啥，還沒等她說話，就見沈姣姣一臉慌張地捂住肚子，“我?、我?羊水好像破了。”

可把宋翠花唬了一跳，她趕緊看向宋毅，“你攙着?她去那邊坐一會，我?馬上去找人借驢車，現在就去縣醫院。”

宋毅緊抿着?唇角，胡亂地點點頭。

他攙着?沈姣姣到凳子上坐下，一遍遍地幫她擦着?額角的?冷汗，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姣姣。”

沈姣姣肚子已經開始有點痛了，她死死抓住宋毅的?胳膊，眼淚如滾珠似的?往下流，顫着?聲道，“宋毅，我?害怕。”

懷孕的?時?候還不覺得，等要生了，心裏就跟打翻了五味瓶子似的?，什麽滋味都有，心也跟懸在半空中一樣，七上八下的?。

“別怕，我?在呢。”宋毅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咱想點別的?，轉移注意力就不痛了啊。”

驢車很快就套來了，宋毅把炕上的?被褥鋪在驢車上，又往下面墊了許多稻草，然後打橫抱起?沈姣姣，讓她躺在上邊，能舒服一些。

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孫頭，他安慰了幾?句，“沒事的?，老頭我?趕車又快又穩，保準趕得及去縣醫院。”

宋翠花從口?袋裏掏出?錢，塞進宋毅手裏，“你先去，我?随後就來。”

她也想跟着?一起?去縣醫院，可順利的?話，說不準孩子今天?就生下來了，到時?候要備的?東西?多着?呢。

宋毅胡亂地點點頭，催促着?老孫頭駕車。

平時?他去縣城都是步行?的?，去要一個?多鐘頭，這?回有老孫頭趕驢車，比往日快多了，估計半個?多小時?就能到。

可宋毅還是覺得太慢了，往常路邊看慣了的?景色好似不會動?一般，驢車跑了好一會景色都沒變樣。

當然，這?是他關心則亂的?錯覺了，老孫頭确實如他所說的?，趕車又快又穩，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到了縣醫院。

宋毅匆忙道了謝，打橫抱起?沈姣姣就沖進了醫院，“醫生、醫生呢！”

路過的?一個?白衣護士看到他抱着?一個?大肚孕婦，趕忙道，“是要生了吧，你跟我?來。”

說完，領着?宋毅到了産科，她跟其他幾?個?護士，外加宋毅，把沈姣姣擡到了行?動?病床上，直接推進了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