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只餘初心落門前,再無虛妄慰年華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院子裏裏外外就剩下慕媽媽和落瑤,還有,幾只母雞。

這時間說短其實也不短,對有些人來說,就像經歷了一個輪回。

唯一讓人放心的是,念彤總算安全回來了,落瑤心裏的內疚感少了些,雖然不知道他們都去哪了,但是有那麽多人跟着,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麽問題,落瑤伸了個懶腰,想回去補個覺。

街上已經開始有人走動,賣早點的店鋪已經開門,老板吆喝着“新鮮剛蒸好的包子——”

其實作為神仙,法力越高,就越不會有饑餓感,但是她法力低微,雖然不至于跟凡人一樣需要一日三餐,每次看到好吃的,肚子就忍不住咕咕叫。

落瑤摸摸肚子,她一直懷疑她還在她娘親肚子裏的時候,孟芙蓉就一直嘴饞不停地吃東西,所以受她影響,養成了這自打娘胎出來就饞嘴的壞毛病。

她爹葉夏極本來就寶貝這個小女兒,知道她有這個吃零食的愛好,更是恨不能搜刮了天族所有好吃的給她。

但是放眼整個天界,因為神仙對“吃”這碼事都端着一副可有可無的态度,很多神仙餓的時候就畫個餅充饑一下,所以,清乾天上除了有幾個随時為了天君宴客而裝裝門面的廚師,基本沒人精通于做菜做點心這一類事情。

葉夏極特地花了一番功夫挑了幾個根骨好天賦高的小仙去人間學藝,專門給落瑤做點心吃,所以,放眼望去,芙丘國是天族最有人間煙火味兒的仙國。

後來就連老天君寧仁也聽說了此事,大嘆葉夏極愛女心切,于是每逢比較盛大的宴席,天上的廚師人手不夠時,他也會偶爾問葉夏極借芙丘國的廚師用一用,宴後對他的廚師贊不絕口。

有一次,寧仁甚至發出一陣感慨:作為一個神仙,開天辟地,補天造人,填海射日,占卦術,觀星象,算運勢,布結界,釀酒行醫,煮茶做飯多練廚藝,行走六界技多不壓身啊……

老天君何曾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一時間,清乾天的神仙們都驚了,紛紛開始效仿芙丘國。

仙界一百零三座仙山同時炊煙袅袅,盛況當前。神仙們個個掌着勺子揮着鍋鏟不亦樂乎,浩浩蕩蕩苦練技能。短短的一個月,衆仙的廚藝居然都突飛猛進了一大截。

魔妖鬼三族的探子們在陣陣輕煙裏大驚失色,鼻孔嘴巴裏都塞着布條回去禀報,“禀君上,天界最近似乎在潛心研制一門新的法術,施此法術時,常伴有毒煙。”

各族君上聽聞後反應不一。

魔族君上:“這天族表面上跟我們和和氣氣,原來私底下早就嚴陣以待,寧仁這只老狐貍忒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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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妖王:“多派點女官過去查探,看看能否用美人計拿到破解之法。”

鬼族鬼君:“去看看魔妖兩族有何反應,若是沒有動靜,就馬上散布消息,說這法術是專門用來攻打他們兩族的結界所用。”

……

落瑤一想起芙丘國的好吃的,就有點想念和藹的爹爹,肚子也有點餓。

她在早點鋪找了個桌子坐了下來,叫了兩個包子一碗稀粥,她一直覺得人間的包子個大又香,這粥也熬得又糯又稠,下回該讓家裏的廚師到傾玉城來學學。

正吃着,眼角瞥到一個街角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此刻人少,加上落瑤目力本來就好,她瞧得非常清楚,這人她在凡間見過一次,就是在上次從段詢的生辰宴回來的路上,曾出手救過段詢的那個神仙。

準确來說,這位神仙是本該在清亁天服侍祁遠的仙官,程譽。

自從那次一別,落瑤就知道總有一天會不可避免地遇到他。落瑤下意識地想躲,一晃神,牙齒不小心咬到嘴唇,輕嘶了一聲,再擡頭時,程譽已經不見。

落瑤眨了眨眼睛,心裏的彷徨被好奇取代。

她把手裏吃剩下的半個包子往嘴裏一塞,放了點碎銀子在桌上,顧不得跟老板打招呼,用包包子的油紙半擋着臉,一陣小跑過去,想看看程譽剛剛在這裏做什麽,可是打量了一圈,這裏除了一座還沒開門的茶樓,什麽也沒有。

落瑤心下奇怪,自從那天相遇,已經過了兩天,雖然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能這點時間在天上也就一眨眼的事情,可是程譽不好好地跟在祁遠身邊,跑到凡間做什麽?

落瑤在街上吃着包子喝着熱粥,那廂,章仇府裏的人卻連包子的影子都沒摸到,整個章仇府被一團看不見的烏雲籠罩着,處于低氣壓狀态,連菠波都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氣息,夾着尾巴乖乖蹲在自己的小宅子裏,屁股朝外悶頭睡覺。

章仇念彤兩眼無神,問章仇沫:“哥哥,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麽?”

章仇沫仔細看了看她,眼裏止不住的心疼,在她身上檢查了一遍确認無恙,才道:“先不管這些,你回房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就什麽都忘了。”明天會忘嗎?一輩子都忘不了。

念彤堅持問:“哥哥,你剛剛在慕家說的,是真的嗎?”

章仇沫揉着額角:“他是爹爹跟一個丫鬟生的,那個當年被娘趕出去的丫鬟,就是他母親。念彤,他對你不是真心的。”

念彤眼淚象掉了線的珍珠滑落,“對不起,哥哥。我早該聽你的話。”

章仇沫輕輕抱住念彤,扶住她顫抖的肩膀:“不要緊,一切都還來得及,我也有責任,沒有讓人保護好你。我們的人追到那個廟就沒有線索了,你是怎麽逃脫的?”

念彤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本以為要死在那兒了,那些人若是玷污我的清白,我是打算咬舌自盡的,可是後來發現自己中毒了,接着就昏了過去,然後聽見有什麽人救了我,等我醒來,就已經在街上,路過慕楠家時,看到你的馬車,就進去看看,就……”

章仇沫憐惜地撫了撫章仇念彤的臉頰,随後眼裏滑過一絲狠戾,說道:“我定會查出那些人的底細,放心,不會讓他們好過。可惜不知道是哪位英雄相助,要不然定要好好謝謝他。”

念彤點點頭,“估計此人比較低調,不想讓人知道姓名,不然不會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

章仇沫話題一轉,又問:“昨天你去慕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念彤腦中又浮現出那個香豔的場面,眼眶猛地發紅。

聰明如章仇沫,一眼瞧出了念彤的難言之隐,不忍再問,故作輕松地揉了揉她的頭,說道:“不說了,我們不說了,這個人我們以後都忘了。哥哥不會讓他踏入我們章仇家一步,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你陸瑤姐姐也擔心死了,她一直覺得是她放了你出去,非常內疚。”

念彤難得此時還為落瑤求情:“哥哥,你不要怪她,是我纏着她不要告訴你。”

章仇沫笑着彈她的額頭:“知道了。”

章仇念彤點點頭,眼睛哭得浮腫不堪,沒看見章仇沫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裏用力捏緊,眼裏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聽州十分熟悉章仇沫的這個眼神,心裏暗暗想着,傾玉城以後恐怕只剩下蘭芝、墨冰和玫霜公子,不會再有什麽緋青公子了。

一個随從走過來,說道:“少爺,慕楠公子在外頭求見。”

章仇沫的眼睛可以噴出三昧真火來,看了看念彤,生生把怒氣壓下,放緩語氣輕聲問:“你見不見?”

念彤聽見慕楠的名字就想掉眼淚,理所當然搖了搖頭。

聽州瞄了一眼章仇沫,心道,明知道小姐此刻不會見他,還故意這麽假惺惺地一問,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體諒這麽尊重過人呢,公子這招深入人心使得真是好啊真是好。

章仇沫非常警覺地瞥了聽州一眼,後者脖子上一涼趕緊低下頭。

章仇沫囑咐丫鬟帶念彤下去休息,等她走遠,才對那來請示的随從說道:“傳吧,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有臉過來做什麽。”

章仇沫斜躺在大廳的主位上,忙了一晚上,他也有點累。他就這麽一個妹妹,念彤的失而複得讓他覺得二十幾年來,心情從未有過今天這般大起大落,他突然想起段詢,若是段詢遇到這樣的事情,也許會處理得比他好吧?

章仇沫自顧自笑了笑,他才比不上那個人精。

聽州拿了一條熱毛巾過來讓他敷臉,章仇沫把毛巾蓋在臉上悶了一會兒,似乎又恢複了點精神。他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再累也要撐着,接下來,還要面對慕楠,聽州讓人重新沏了壺濃茶,站在他身邊,章仇沫盯着門口,仿佛守株待兔,狹長的眼裏充滿冷意。接下來,才是好戲的開始。

慕楠還是剛才的那個樣子,似乎是一路追來,臉頰眼角帶着點清晨的露水,前額的頭發濕濕的,衣角袖子上沾了些泥,章仇沫一掃方前的疲态,戲谑道:“平日裏總是一身青衣翩翩谪仙的人怎麽落得今天這個樣子?怎麽,現在是來認祖歸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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