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7

銀月如刃。

晚上七點,光年。

光年是謝真家車行的名字,但光年出名并不是因為他們家賣各種高配的摩托車,而是他們家還開了一個重機俱樂部,也叫光年。

光年俱樂部就在車行隔壁。

重金屬裝修風格的二樓大廳裏放着紅色的沙發,色彩對比強烈。

林燃正懶懶地坐在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打火機,他的視線偶爾會看向對面的休息室。

從他的方向看去能透過休息室的玻璃窗看到室內的情況。

林煙煙正在裏面寫作業。

何默洗完澡下來發現林燃還沒換衣服的時候怔了一下。

他伸出腳踹了踹謝真坐着的沙發,彎腰低聲問道:“燃哥怎麽還不換衣服?比賽不是要開始了嗎?”

謝真正戴着耳機聽着remix瘋狂甩頭,一點都沒注意何默下來了,即便他踢了椅子也絲毫撼不動體型龐大的謝真。

何默忍不住摘了謝真的耳機:“問你話呢!你真該減肥了阿真,就和山似的。”

謝真瞪他一眼,搶回自己的耳機:“父愛如山你懂嗎!”

何默翻白眼:“父愛如山一動不動嗎?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

兩個人鬧了一會兒才開始正經談論林燃到底去不去比賽這件事,畢竟今晚來的是初城重機組的扛把子車隊——“上瘾”。

這個車隊對林燃很感興趣,據說今晚他們就是特地來看林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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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真往林燃的方向瞅了一眼,嘀咕:“坐這一小時都沒挪過位置了,往常這個時候早就去陪他的寶貝車了。現在他的寶貝車還在車庫裏停着呢。”

何默神情凝重道:“燃哥最近實在太古怪了,一定有什麽事我們不知道。”

謝真撓撓頭:“你要敢問你去問。”

何默:“問就問!”

瞧不起誰呢!

何默直起身子,他飛快地掃了一眼林燃,然後大聲地咳嗽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和林燃對視:“燃哥,今晚我們啥安排?”

林燃擺弄打火機的動作一停,頭也不擡的問:“你作業寫完了嗎?”

何默:“哈?”

謝真:“......”

何默和謝真只要是放學就從來不會帶與學習有關的東西回家,有段時間他們甚至連書包都找不到,哪會知道作業是什麽。

在何默和謝真忍不住刨根問底之前林燃随手把打火機放進了兜裏,他起身往光年外的俱樂部走去,此時他還穿着一中的校服。

何默見林燃不準備換衣服就知道他今晚應該是不準備上場了。

謝真苦惱地看着林燃的背影,明明年初那會兒林燃還有意向加入那個重機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林燃就變得有些陌生了呢?

這樣的改變不是循序漸進的,而是突如其來的。

宋詩蔓皺着眉坐在車後座,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盛青溪。

車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将盛青溪大半個身子都籠罩在陰影裏,但仍能看到她那雙漂亮的雙眸,她側着臉無聲地看着窗外。

沉靜又美麗。

宋詩蔓覺得盛青溪就像上好的瓷器,她是精致的,又是脆弱的。

她懊惱地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自己怎麽會一時心軟就帶盛青溪過來了。

宋詩蔓隐隐發現自己有點上頭。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有病,和情敵做朋友還做上瘾了。

她讓司機來的順便給她們帶了兩套常服,她可不想去俱樂部玩還穿着校服,那樣太沒面兒了。

宋詩蔓想快一點長大,長大了她就能擁有更多的自由。

豪車在光年重機俱樂部門口停下,宋詩蔓下車之後就拿着袋子熟門熟路地拉着盛青溪拐進了女更衣室。

宋詩蔓是會員,也是熟面孔,這裏的工作人員差不多都認識她。

這一路她們都暢通無阻。

袋子裏的是兩套JK制服,這都是宋詩蔓的珍藏,她從來都不舍得給別人穿。

一套是藍色的,一套是粉色的。

宋詩蔓眨巴着眼睛許久非常心機地把粉色那套給了盛青溪,因為去年有個女生遞了一封粉色的情書給林燃,當時林燃拒絕那個女生的理由是他不喜歡粉色。

盛青溪默默地接過宋詩蔓遞過來的衣服:“其實我可以不換衣服,穿校服沒關系的。”

宋詩蔓:“不行,你穿校服我就不和你一起走。”

盛青溪:“......”

盛青溪第一次穿這樣的制服,等換好了衣服她才發現這套衣服有些不合身,上衣有一部分特別緊,裙子的腰身處很寬松,還很短。

盛青溪低頭把裙子往下扯了一點。

她不是很能适應這個長度。

她小的時候偶爾會穿裙子,盛蘭熱衷于把她打扮地像個洋娃娃。等她開始上學,她大部分時間都穿校服,去哪兒都合适。參加工作以後,因為職業的原因她基本上沒再買過裙子。

坐在沙發上等盛青溪的宋詩蔓聽到動靜便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她微微定住。

宋詩蔓驚疑不定地瞄了一眼盛青溪的胸口又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

宋詩蔓:“......”

她恨!

明明是黑夜,重機俱樂部的場地內卻明亮如白晝。

林燃坦然地穿着一中校服站在看臺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還是個學生。

底下的賽場上站了不少人,身邊的重機像是蟄伏的猛獸,随時都能咆哮出籠。

林燃垂眸看着其中一群人。位于人群最中間的男人身材高挑,碎而短的栗色短發閃着淡淡的光澤,他帶着一副細邊的眼睛,笑起來時那雙琥珀色的眸會微微眯起,唇邊的弧度很溫柔。

可就是這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人卻是“上瘾”的隊長——宋行愚。

林燃知道,這只不過是宋行愚表面的模樣。

前世的今天,林燃在宋行愚的邀請下加入了“上瘾”。一個月後,“上瘾”和初城的另一個重機組“毒”有一場比賽,那場比賽林燃上場拿下了比分,狠狠地把對手甩在了身後。

年少輕狂的林燃并沒有注意到對手的眼神,陰冷如毒蛇。或是他看到了也沒有在意,畢竟那些都是他的手下敗将而已。

那一天林煙煙也在,他們傷不了林燃,便下作地把主意打到了林煙煙頭上。

林煙煙所遭受的一切都因他而起。

林燃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用力到指骨都泛白。

前世所發生的一切如噩夢一般纏繞着他,他有時候覺得會不會那只是一個夢而已,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那些事其實不會發生。

林燃不敢賭,他害怕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遍,所以這一次他不會再加入“上瘾”。

對如今的林燃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林煙煙。

不遠處。

宋詩蔓躲在看臺的柱子後偷偷看林燃,她巴巴地看了一會兒才轉頭沒什麽底氣地對盛青溪說道:“小溪,你..你知道我喜歡林燃吧?”

盛青溪神情不變地點頭:“我知道。”

宋詩蔓:“......”

怎麽就他媽這個反應?這讓她怎麽往下接?

宋詩蔓準備了半天的話全部都咽回了肚子裏,她剛剛還在腦補一遍她和盛青溪的對話,沒想到一開頭就夭折了。

盛青溪的視線越過宋詩蔓和柱子,落在了林燃的身上。

這樣的林燃與她記憶中的林燃有一些區別。林燃在她的心裏像一柄鋒利的劍,危險而惹眼,他從未遮掩過自己的光芒。

而此時的林燃,他似乎,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劍鞘裏。

盛青溪忽然想知道他在看些什麽。

宋詩蔓身邊有不少朋友,盛青溪和宋詩蔓說了一句便獨自往看臺前走去。她沒有注意到看臺上大半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盛青溪掃了一圈賽場,在看到宋行愚之後她的眸光倏地頓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她喜歡上林燃之後曾去一中的貼吧搜過關于林燃的帖子,大多數都是讨論林燃長相和家世的,或者誰又向告白了。

只有一條帖子語焉不詳地提起林燃在高二下半學期差點被退學的事,層主說林燃把好幾個人都打進了醫院,還見了血。

那時的盛青溪不明白林燃身上曾發生過什麽。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從林煙煙口中知道,那一年三月林煙煙差點被幾個混混欺負。

那件事的起因就是車隊,林燃失控了,他一直在責怪自己。

即便林煙煙說的委婉,盛青溪也明白“欺負”兩個字的含義。

盛青溪抿了抿唇,她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這時比賽還未開始,“上瘾”的人知道他們老大今天來光年就是為了看林燃的,但他們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林燃下來。

當其中一個人忽然瞥到看臺上穿着校服的少年時,便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底下的人都朝林燃看來。

林燃的臉色微沉,上一世曾發生在林煙煙身上的事一遍又一遍地淩遲着他的心髒。一股邪火忽而冒了出來,他轉身就走。

下面的人以為林燃準備上場,都吹起了口哨。

就在人群即将陷入狂歡的時候,亮如白晝的俱樂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騷亂聲漸漸響起。

停電了。

有工作人員急匆匆地拿着喇叭出來喊:“大家不要驚慌,只是跳閘了,兩分鐘內就會好。請客人們坐在原位。”

林燃在黑暗中走的自如,停電的事在上一世也發生過。

他忽然輕笑了一聲。

盛青溪的夜視能力很好,她剛才就察覺到了林燃今晚的狀态似乎不太好。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林燃走下看臺之後并沒有走遠,他甚至等不到回車行就停住腳步一拳砸在了堅硬的牆上。這一拳他用了狠勁,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般還想接着往上砸。

身後似乎響起了一陣小跑的聲音,林燃充耳不聞。

然而,下一秒,他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柔軟的觸感貼上他的背,清甜的香氣傳到他的鼻息間,将他從渾濁不堪的思緒裏拉扯出來。女孩用和那一日一樣輕軟的聲音喊他的名字:“林燃。”

林燃,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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