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9 (1)
盛青溪瞪圓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燃。
他溫熱的鼻息就撲灑在她的臉, 她立即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緊接着急急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充血, 整張臉的溫度急速上升。
可她的身後就是書架, 她退無可退。
林燃只怔了一瞬便一把拉住了盛青溪, 他面色平靜道:“撞倒了怎麽辦?你還要拿什麽,我給你拿。”
此時盛青溪的腦子裏仍是一團漿糊, 她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林燃的下巴有點紮人, 她還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
盛青溪反應過來, 擡眸望着他小聲問:“林燃, 你去抽煙了嗎?”
林燃面不改色地說瞎話:“沒有。”
盛青溪看不到自己的臉, 但林燃卻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盛青溪臉頰兩側的羞紅。像春日裏的花,淡淡的粉,很漂亮。
他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盛青溪見他否認就沒繼續問, 她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拿幾本厚一點的書就好。”
這一回盛青溪學聰明了, 她矮身一鑽就從被林燃包圍着的地方出去了。
盛青溪偷偷地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松完,宋詩蔓便狐疑着問:“小溪,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盛青溪用手背貼着自己的臉頰,傳來的熱度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就是覺得有點熱。”
聞言宋詩蔓将窗開了一小半,清涼的夜風吹進來讓盛青溪感覺好了很多。
這時林燃也拿着幾本厚厚的本子走了過來, 他将本子放在桌上之後便又繞到了盛青溪對面也就是宋詩蔓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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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宋詩蔓竟覺得身邊的林燃有點礙眼。
顧明霁,林燃。
怎麽一個個的都跑過來和她搶盛青溪?盛青溪明明是為了給她補課才去申請自習室名額的, 這兩個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蹿出來的。
盛青溪把林燃的作業本用厚重的本子一本一本壓好,過半個小時它們就會變得平整一些。
做好這些盛青溪才坐下來準備吃蛋糕。她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蛋糕,拿出了有草莓的那一個推到林燃面前,再把宋詩蔓喜歡的巧克力蛋糕拿出來。
做完這些她側頭問顧明霁:“班長,你吃蛋糕嗎?”
顧明霁:“......”
這裏有四個人他好歹還排第三,他知足了。
林燃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草莓蛋糕,這是他喜歡的味道。
她似乎,很了解他。
當然也不排除是那一晚林煙煙這個小丫頭叽叽喳喳說的,畢竟這丫頭連他考試從來沒及格過都拿出來說,一點都不知道在女孩面前給她哥留點面子。
上課鈴聲打響之後盛青溪就放下了手裏的叉子,把蛋糕放到了一邊。
林燃掃了一眼,就她一個人傻乎乎自覺遵守自習室的規則,其餘的人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她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她是所有老師都會喜歡的好學生,成績好、安靜、漂亮。
像盛青溪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喜歡他這樣的人呢?還是在看過他打架的情況下,林燃疑心她是不是沒說實話,或者她一時昏了頭。
盛青溪拿起林燃放在桌上的紙條看了一眼作業內容。
她随手從底下抽出一本作業本翻開看了,上面空白一片,林燃連名字都沒有寫。
盛青溪和坐在對面眼神桀骜的少年對視一眼,她猶豫着小聲問道:“林燃,想寫作業嗎?”
林燃想寫作業嗎?林燃當然不想寫作業。
但是林燃當着盛青溪的面卻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她是那樣溫柔地把這一本本他平日裏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本子撫平。
于是他憋了半天,憋出幾個字:“我想,我特別想。”
這話一出顧明霁和宋詩蔓都驚恐地看了林燃一眼。盛青溪剛轉來不知道林燃是什麽德行,但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宋詩蔓覺得讓林燃寫作業的可能性還沒她考上大學的可能性來的大。
在她自己看來都不太可能發生的兩件事,卻因盛青溪出現之後都發生了。
盛青溪的下一句話問的更小心翼翼了,她似乎是顧及着有關于少年人的自尊。她用氣音問道:“你是不是不會寫?”
林燃:“......”
他連書都沒翻過。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林燃這個人的特別之處,他這個人從小就不愛學習,小時候上課就跟有多動症似的,別人上課,他玩限量版玩具。
因着林家的關系老師也不管他,只要沒做出過分的事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他去。
所有教過林燃的老師都覺得林燃以後可能連普高都考不上。但在林燃初三開學前,他和林煙煙搬離了林家,如果他考不上一中林煙煙就得一個人在一中上學。
而林燃曾保證過,他會照顧好妹妹的。
于是初三那一年林燃就和魔怔了一樣,每天除了學習和照顧林煙煙以外的事他全都當不存在,等中考的時候他居然壓線考上了一中。
林佑誠那會兒都做好了給一中捐一棟樓的準備。
卻不想林燃自己考上了一中。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林燃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原來玩世不恭的模樣。
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燃瞥了一眼盛青溪手上的作業本,滿臉坦然,他低聲道:“我就沒聽過課。”
宋詩蔓不由在心裏吐槽,看這幅理直氣壯的模樣,還自豪起來了?
盛青溪聽了之後神色沒什麽變化,她點點頭,随後便道:“詩蔓馬上要開始學高二上學期的課程了,你也是高二,你們可以一起聽課。”
宋詩蔓頓時便皺起了小臉,她才不要和林燃一起上課!
沒有距離感的戀愛太容易幻滅了!
林燃:“......?”
盛青溪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她和宋詩蔓是情敵?她還給他們制造機會?
顧明霁聽了也是一臉古怪,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怎麽感覺有點亂。但他一時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奇怪,反正就是很奇怪。
宋詩蔓和林燃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情願。
林燃此時就是很後悔,特別後悔。
他為什麽要要說他特別想寫作業?他一點都不想寫作業,要不是盛青溪在這裏,他都不想在這裏多呆。
一屋子書呆子,沒勁透了。
林燃絕對不想和宋詩蔓一起上課,兩個菜雞互啄有什麽意思?
他皺着眉,唇線微壓,不耐煩地擡眸。
和那雙清澈幹淨的眸子對視兩秒。
林燃投降。
上課就上課,他每天都在上課。
盛青溪不知道林燃的成績,于是她把批改宋詩蔓試卷的事交給了顧明霁。她朝林燃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身邊來。
林燃身體一僵,他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沒錯他是。
林燃邁開步子就往盛青溪旁邊走,他不光自己坐到她身邊,還特別霸道的出聲趕另一邊的人:“喂,你坐到對面去。”
顧明霁:“......”
他又能怎麽辦呢?
對面的宋詩蔓簡直要氣死了,她決定從今天開始她要讨厭林燃!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這個男人就是個狗東西!
盛青溪從文件夾裏翻出前幾周給宋詩蔓做過的測試題。她還有一套空白卷,分別是數學和理綜的,都是一些基礎的摸底卷。
她把試卷和筆一起遞給林燃,補充道:“林燃,會寫的就寫上去,不會寫的就空着。”
宋詩蔓聽到盛青溪的這句話不由插了一句,她昂起小下巴還頗有些自豪和洋洋得意:“我數學差幾分就及格了。”
林燃嘴角微抽,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嗎?
半小時後。
林燃第一百零一次想把筆一丢,然後撕了試卷走人。
每一次他都忍下來了,看在盛青溪的面子上,他勉勉強強地還能和這些亂七八糟的數學公式抗争一下。這一套卷子做下來他覺得他的頭發掉了好幾根。
九點五十,下課鈴聲打響。
林燃把手上的筆一丢,張狂地把試卷往盛青溪面前一放:“寫完了。”
宋詩蔓立馬起身就去看,她嚷嚷着道:“小溪,你快看看林燃考了幾分。我不可能比林燃考的還要差,不然我自閉了。”
林燃:?
盛青溪抿抿唇,應道:“回去再看,你收拾一下書包,可以回家了。”
宋詩蔓只好不情不願收回視線,她收拾到一半還瞪了一眼旁邊無辜的顧明霁:“你看什麽看?沒看過一中的校花本人?”
顧明霁:“...對不起。”
天知道他只是把改好的作業遞給宋詩蔓的時候禮貌地和人家對視了一眼。
給盛青溪戴的頭盔還在教室裏,林燃轉身就要出門回一班拿,還沒走出幾步就被盛青溪喊住了:“林燃,你的作業本。”
林燃微微側身,他伸手接過那幾本作業本。
原本空白的封面上已經寫上了他的名字,漂亮又淩厲的字跡。
和她的長相不太一樣。
林燃拿着作業本回到一班還沒進門就看到探頭探腦的何默和謝真,兩人神情好奇。何默提聲問道:“燃哥,你真寫作業了?”
林燃:“寫個屁。”
聞言何默和謝真都松了一口氣,屬于他們的燃哥還在!
盛青溪被林燃勒令等在自習室門口不準亂跑,于是她送走宋詩蔓之後就乖乖背着書包趴在欄杆上等林燃過來接她。
今夜天空中沒幾顆星子,整片夜幕都被沉沉的雲所籠罩。
這個時間點西伯利亞冷風正在和太平洋上吹來的暖風作鬥争,節氣臨近清明,初城即将要進入連綿陰沉的降雨期。
林燃拿着頭盔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盛青溪托着腮望着天在發呆。
他側頭瞥了一眼一片漆黑除了雲什麽都沒有的天。
林燃耐着性子喊她:“盛青溪,回去了。”
聞言盛青溪就自覺地朝他走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樓梯下走。樓道間的燈光很暗,林燃像和林煙煙說話似的開口道:“盛青溪,拉着我的衣服走。”
跟在後面的小姑娘聲音輕輕的:“我能看得見。”
林燃沉默片刻,他覺得他就是自找的。
林燃知道她喜歡走那條漆黑的小路,下樓之後他就徑直朝着那個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後的人腳步輕快,他能感覺到,她很開心。
林燃無聲地笑了一下。
傻子。
等兩人走到車棚的時候盛青溪提起了關于天氣的事:“林燃,明後天都要下雨。你不用來接我了,下雨天不安全也不方便。”
林燃沒應聲,只低垂着眸給她套上頭盔。等扣好了他才出聲應道:“下雨我就坐公交車送你上學,你一個人不安全。”
盛青溪知道林燃在顧及些什麽,那天那些人都看到了她的臉。
她遲疑片刻之後就由着林燃了。
盛青溪的右手已經好了大半,紅腫都已消去,只是還是青紫的一片。等林燃上車之後她就用兩只手抱住了他的腰。
林燃的背很寬厚,肌肉也硬實。
盛青溪隔着頭盔蹭了蹭他的衣服。
林燃被身後的頭盔蹭得一僵,這小東西怎麽不管什麽時候都亂蹭。還好這一次她腦袋上還帶着頭盔,不然這車今晚也不知道能不能開的起來。
...
林燃看着盛青溪走進盛開福利院才開車離開。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林煙煙早已睡下,屋內漆黑一片。
打開燈之後林燃去冰箱裏拿了一袋奶糖出來。
他坐在沙發上除了吃糖以外什麽都不幹,甜膩的味道讓他繃着的神經舒緩了不少。
關燈上樓之前林燃習慣性地檢查了寒假家裏新裝的火災報警裝置和滅火器材,這是他每天出門之前和回來都要做的事。
林燃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曾考慮過搬家的事情,但火災這樣的不可控意外在哪裏都會發生,而那天起火的原因他也不清楚。
他想了很久,暫時擱置了這件事。
從那一天起,他在家裏就再也沒抽過煙。他再也沒有把打火機帶回家,家裏所有的蠟燭都被他扔了個一幹二淨。
而林煙煙也被他禁止靠近竈臺。
林燃洗完澡之後躺在床頭看了一眼手機,他加的幾個群都很熱鬧,每天打開都是999+的消息。別的群就算了,但謝真、何默還有他的三人小群,他每天打開他媽也是999+。
他真想不明白,這兩人每天回了家在幹點什麽。
林燃點開三人群看了一眼。
有福同享,有難退群(3)
[無人之海:阿真,我發你的好東西看了沒?]
[胖達達達:沒看,我不喜歡這樣的。]
[無人之海:這也不喜歡?我靠,那個腿真的絕了。]
[胖達達達:你成天看這些是不是有病?]
[無人之海:我馬上成年我看怎麽了?]
[胖達達達:你自己尋思尋思正常人會看這些?]
[無人之海:那我偏要再發一遍,我和你說,你要不看今晚別想睡了。我打車就去車行找你,今天你必須給我看。]
[無人之海:視頻。]
[胖達達達:你是真有病。]
林燃皺着眉點開視頻看了一眼,裏面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撩一只蹲在桌子上的貓頭鷹的毛,厚重柔軟的毛被撩開之後,露出了貓頭鷹的一雙大長腿。
纖細、高挑。
[Firegun:你每天回家不寫作業就是看這些東西?]
[無人之海:燃哥,你就說,這腿怎麽樣?]
[Firegun:睡了別煩。]
[無人之海:世界之大,竟沒有一個人懂我!]
林燃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丢就關燈準備睡覺。房間內的窗簾緊閉着,窗戶只開了一道縫,清涼的夜風悄悄地跑進來幾縷。
林燃閉上眼。
明明他什麽都沒有想,可他的腦袋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晚上他透過窗口看到的畫面。美麗的少女低垂着頭,黑發散落,她的神情看起來安靜而認真。
哪怕只是幾張薄薄的紙也能看出她的珍視。
林燃一把扯起被子蓋在頭上,他煩躁地翻了個身。
不知過了多久林燃才沉沉睡去。
自從重生以來林燃每天夜裏就睡得不太好,每晚他的夢裏不是無休止的大火就是林煙煙尖叫哭泣的聲音,而今晚卻不一樣。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林燃做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夢。
他坐在一個公園裏的長椅上,頭頂閃爍的光暈和翠綠閃着光澤的草坪都告訴他,這是一個萬裏晴空的好天氣。
但就是在這個好天氣下、碧綠寬闊的草坪上,居然站着一只貓頭鷹。也不知道是誰,喪心病狂地剃光了貓頭鷹的毛,它兩條光禿禿的大長腿就露在外面。
這只貓頭鷹邁着纖細的大長腿姿态優雅地朝他走來,眼神中帶着一絲輕蔑.
不等林燃離開,天就忽然變了。
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瞬間烏雲密布,暴雨兜頭澆下。
沒有毛的貓頭鷹眨眼便飛走了,人來人往的公園裏頃刻之間便只剩下他一人。林燃渾身都濕透了,可他卻像被黏在這椅子上一樣。
一動都動不了。
畫面一轉,他離開了公園。
他回到小巷裏,但這個小巷卻不是學校門口的小巷。林燃記不太清了,他隐隐聽到有人在尖叫,但當他跑進巷子裏的時候裏面卻沒有人。
夢境游移變幻,林燃獨自掙紮在裏面。
巷內光線暗淡,柔軟的雙臂如藤蔓一樣纏繞上林燃的腰。
林燃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盛青溪。”
背後的女孩用輕又緩的聲音喊他的名字,他似是聽了無數次:“林燃,林燃。”
林燃回聲低頭看去,面前的人面容模糊不清。但他卻能看到她輕輕地踮起了腳尖,她離他越來越近,有什麽溫熱微濕的東西觸到了他的唇角。
是她的唇,一觸即離。
她輕聲問他:“林燃,能不能親一下?”
...
天光熹微。
林燃黑着臉洗完冷水澡從浴室裏出來,現在就想沖去何默家裏把他掐死,一天天的不睡覺在群裏發些什麽鬼東西。
等他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林煙煙還沒起床,現在是早上六點,林煙煙平時六點半起床。他沒吵醒她,給她發了條微信就走了。
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春雨。
林燃就這樣走進了細雨裏,這一次他只拿了一個頭盔。他說坐公車送她去上學就說話算話,他晚上陪她坐車回去再開車回來。
六點二十,林燃直接把車停在了福利院。
聽到摩托車的聲音盛青溪背着包撐着一把碎花傘朝他跑來,她手裏還拿着一瓶牛奶。跑到他面前的時候她移開了傘,仰着小臉問他:“林燃,你怎麽不穿雨衣?”
林燃的校服上滿是細小的雨滴,頭發倒是沒淋濕。
盛青溪把傘往林燃的懷裏一塞,她從兜裏拿出紙巾就想替他擦一擦肩頭的水。
而在林燃看來,面前的盛青溪則是像夢裏那樣踮起腳尖緩緩向他靠近。他似乎又聽見了那一句:“林燃,能不能親一下?”
林燃鬼使神差地回應道:“要親就趕緊親。”
盛青溪的動作忽然頓住,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麽。
林燃:“......”
媽的,他自閉了。
林燃這十七年來,從來沒有這麽丢臉過。當他意識到自己對這盛青溪說了什麽的時候,他已經不想掐死何默了,他想掐死自己。
盛青溪一時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抿了抿唇:“林燃,你剛剛說什麽?”
林燃沉着臉,語氣差勁:“我沒說話。”
盛青溪擡眸看到了他眼裏的煩躁,她安靜地沒再說話,只是擡手替他擦了擦雨水。林燃也沒躲,他撐着傘把她籠罩在陰影下。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神色別扭,他移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
等盛青溪收回了手,林燃才不自在地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盛青溪點頭:“你呢?”
林燃擡了擡下巴:“那就去坐車,我回學校吃。謝真他們會給我帶。”
林燃沒再把雨傘還給盛青溪,他向□□斜地撐着傘,将春日裏鬧騰的斜風細雨都遮擋住。他的大半個身子都在外面。
站牌處只有零散的幾個人。
等林燃收了傘之後盛青溪習慣性地從包裏掏出兩枚硬幣遞給他。
白皙小巧的掌心上靜靜地躺着兩枚泛着光澤的一元硬幣。林燃垂眸看去,他伸手用指尖撚起微涼的硬幣,溫熱的觸感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她的手掌,好軟。
林燃捏緊了手裏的兩枚硬幣。
盛青溪見林燃接過兩塊錢就拿出吸管準備喝草莓牛奶,等她戳好吸管之後手裏的動作頓了一瞬,瓶身上的草莓紅豔豔的,引人注目。
下一班113要再等十分鐘左右。
于是盛青溪從書包裏掏出三明治和餅幹,和着牛奶一起一股腦地往林燃面前遞。
林燃看着像倉鼠一樣把藏着的食物都拿出來捧到他面前的盛青溪,他不由挑了挑眉:“什麽都給我?自己吃什麽?”
盛青溪眨眨眼:“我可以和詩蔓一起去超市。”
林燃:“......”
原本想拒絕的林燃聽到這句話氣得接過三明治拆了就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像是在咬誰洩憤似的。
這瓶草莓牛奶就他巴掌大小,他喝兩口就沒了。
林燃扔了瓶子之後瞥了一眼兩手空空坐在椅子上正盯着他瞧的小姑娘,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那麽畜生。于是他把小餅幹往她面前一遞:“餅幹放着自己吃。”
盛青溪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你吃吧,你吃不飽。”
林燃心想我又不是豬,能吃不飽嗎?
沒錯他就是沒吃飽。
不管林燃怎麽說盛青溪都不肯接,秉持着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林燃把餅幹吃了個精光。
餅幹和三明治都是盛蘭自己做的,和以前林燃吃過的那些不太一樣,但是味道卻很好。林燃吃完之後還回味了一下。
他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盛青溪等他吃完了才輕聲道:“林燃,我沒和盛媽媽說那天的事,我只是說你順路來接我上學的。她說,以後你來就在我們家吃早餐。你願意嗎?”
林燃神色微僵,他願意嗎他當然願意了。
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人小姑娘不是給他送拳套就是給他送早餐。還平白無故為他擋了一棍子,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林燃擰着眉揉了揉黑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放下手輕咳一聲,問道:“盛青溪,作為交換。這學期我都負責接送你上學,你覺得怎麽樣?”
盛青溪被這個交換條件搞的一懵。
就是因為林燃這兩天來接送她盛蘭才提出讓林燃來家裏吃早餐,可林燃為了感謝盛蘭的早餐又說這學期都來接送她。
感覺是個死循環。
盛青溪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燃,他滿臉坦然,絲毫沒有覺得哪裏有不對勁。
于是她旁敲側擊道;“林燃,每天來回你太辛苦了。那群人應該不會來找我了,城西的公安局就在盛開後面一條街。”
林燃唇角微微往下壓,他黑眸裏帶着明晃晃的威脅,仿佛只要她拒絕他就要上來打她了:“辛苦?我不知道什麽是辛苦。”
盛青溪:“......”
明明只是這兩周短暫的接送,忽然變成了一整個學期。
盛青溪抿抿唇,事情的發展總感覺有哪裏怪怪的。
當急風裹着細雨角度刁鑽地吹來的時候113路逐漸靠近了站牌,林燃撐着傘讓盛青溪先上了車,硬幣落到投幣機裏的聲音清脆響亮。
林燃收了傘往車上走,他拿出手機掃了碼就徑直跟着盛青溪往後座走。
113路很空,盛青溪習慣了坐靠在窗邊的位置,林燃動作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林燃和宋詩蔓一樣很少坐公交車。在幾次轉彎和急剎車之後他就不太高興地皺起了眉,這車開得也太晃了。她每天就是這樣上學的。
哪怕知道盛青溪是為了他轉到一中的林燃也有些無法理解,這是一件回報概率很低的事件。可先前她自己說,她不早戀。
那她到底是為了想得到寫什麽呢?
至今為止,她什麽都沒有得到,她一直付出。
113路後排只有他們兩個人,林燃沒有側頭看盛青溪,他直視着前方忽然問道:“盛青溪,你到一中來過得開心嗎?和以前相比,你現在很辛苦。”
盛青溪側頭,她只一擡眸就能看到林燃的側臉。
林燃的側臉她曾看過無數次。高中畢業之前她能站在一中門口離他遠遠地看他幾眼,哪怕他根本不記得她,但她卻覺得很滿足。
高中畢業之後她卻只能看着他僅有的幾張照片。
林燃不愛拍照,那些照片都是別人的偷拍,或是和林煙煙的合照。
只有和林煙煙一起拍照的時候他的神情才微微放松,眉眼間的桀骜半分沒少,但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卻是柔軟的。
盛青溪知道,林燃冷漠的外表之下一直都有一顆柔軟的心。
她喜歡的少年,一直都不曾改變過。
盛青溪無聲地彎了唇:“嗯,我在一中很開心。在一中和我以往的日子很不一樣,一中很好,詩蔓很好,你..你也很好。”
和我想的一樣好。
林燃喉結滾了滾:“上學的時候不覺得辛苦嗎?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同學,每天往返需要耗費那麽長的時間,這些都沒關系嗎?”
盛青溪轉頭看向窗外,她輕緩又堅定地說道:“沒關系,辛苦一點也沒關系。林燃,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林燃垂眸:“是很重要的事嗎?”
盛青溪微頓,她低聲地嘆了一口氣:“是,很重要。”
非常重要。
車窗外的風帶着微涼的細雨吹進車內,盛青溪的眼睫微微顫動,她握緊了自己的右手。
這一世,她要讓林燃活着。
接下來盛青溪和林燃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車廂內安靜而沉寂。
直到到站的提示音響起,林燃起身準備朝下走去,與此同時他說了一句和昨晚一樣的話:“盛青溪,拉着我的衣服走。”
林燃沒立刻往下走,他在等。
片刻後,他能感受到輕微的力道扯住了他的校服衣角。他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輕輕地蹭了一下,他的心也因而軟了下來。
這樣輕而軟的力量,來自于盛青溪的手。
林燃笑了一下。
這一天幾乎一班所有的人都發現了林燃的不對勁。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謝真和何默,平時早讀課林燃必定帶着耳塞趴在桌上睡覺或是斜着身子,但今天他居然在發呆。
若是普通的發呆就算了,他居然對着兩枚一元硬幣發呆。
他們就沒見過林燃身上有過零錢。更何況這些年移動支付發展迅速,許多年輕人身上已經不帶現金了,街頭賣唱的年輕小夥都不忘在身邊貼個二維碼。
其次發現林燃不對勁的是早讀課結束後來收作業的課代表。
可憐的課代表被林燃叫住的時候吓得差點把懷裏的作業丢出去,他結結巴巴地問:“燃..燃哥,你有什麽事嗎?”
林燃一臉正經地看着他問:“我們每天都有作業嗎?”
課代表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是的..不過燃哥你放心,我們從來沒記過你的名字。其實老師都知道,他們不會說你的。”
他們只要你乖乖地別打架就行了。
林燃聽了點點頭:“有作業就好。”
課代表:“......”
見林燃問完了他拔腿就溜,生怕林燃再把他喊回去。
最後發現林燃不對勁的則是他們班的班主任老屈,老屈是個脾氣好的一塌糊塗的老好人。上一次林燃差點被退學那件事,就老屈将他力保了下來。
在他看來,一班的孩子每個都是好孩子。
也是因此,一班的學生和他關系很好,平時也不叫屈老師,就一口老屈老屈地叫着。
早讀課一下課林燃就去了辦公室堵老屈,老屈正揣着倆包子吃早飯呢,桌上還放了一杯豆漿。林燃見了不由揶揄道:“老屈,咱師母沒給您做早餐呢?”
老屈瞪他一眼:“你師母出去旅游了,我天天在這兒吃包子。”
老屈把包子往邊上一放,喝了口熱豆漿。他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渾身舒爽地往椅背上一靠說道:“說吧,找我什麽事?”
林燃也不拐彎抹角,直問道:“老屈,我們班去自習室的名額有嗎?給我留一個。”
聞言老屈一愣,他拿起桌上的眼鏡認真地瞅了林燃一眼,确定這面前的是林燃他才又摘下了眼睛。
老屈匪夷所思道:“你要這個幹什麽?你平時在教室裏都不學習,你去自習室難不能就學習了?難不成那幫好學生哪個人惹到你了?”
林燃一臉黑線地聽着老屈越說越離譜。
他忍不住解釋道:“我就是去學習的。”
老屈聽了半晌都沒說話。
老屈擰着眉考慮了半天,他和林燃商量着道:“等高三二模結束一周左右就是我們年級的月考,要是你考進年級前300,我就厚着臉皮去給你要一個。”
林燃:“......?”
整個高二年級段他媽就307個人,加上剛轉來的盛青溪也就308個人。
老屈這是看不起誰呢?
其實這還真不能怪老屈。林燃自從高一開始每次考試連個名字都懶得寫,回回監考老師收卷的時候都當他缺考。
老屈去問的時候人林燃還特貼心地和他說,他這是為了他們班的班級平均分着想。
但林燃呢,回回考試都還去了,去了就趴着睡覺。
一來二去老屈也知道了他的路子,再後來他就盼着這祖宗少給他惹點事就行了。什麽考試不考試的,都是些小事。
他也沒盼望着林燃還有浪子回頭的這一天。
但老屈發現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比任何時候都激動。
如果一個自習室名額就能讓林燃把心思用到學習上,他要兩個都成,大不了他不要自己這張老臉去自習室多放一張桌子。
想到這裏老屈不由多叮囑了一句:“自習室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你要是去了可別吓到人家。”
林燃:“...我是去學習的。”
老屈聽了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是去學習的。趕緊回去教室,馬上上課了。對了,這幾天你最後一節課怎麽在了,不去接妹妹了?”
林燃先前就和老屈請過假,免得教導處查到給老屈找麻煩。
林燃轉身朝外走去,背對着老屈揮揮手:“不去了,有人接送了。”
...
林燃的不對勁并沒有随着早上的結束而消失,他回到教室之後照舊和看寶貝似的看着桌上的兩枚硬幣,恨不得能看出一朵花來。
一枚是2009年造,一枚是2018年造。
何默瞥了一眼林燃,這不會是病了吧?
上午下課。
因着林燃不用陪林煙煙去吃飯了,何默和謝真就招呼着林燃去食堂吃飯。
林燃懶散地跟在何默和謝真身後往食堂走,身旁不斷有人跑着超過他們,他們也不在意,就這麽慢悠悠地往下走。
剛走到一樓拐過彎,何默就眼尖地看到了宋詩蔓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