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心裏竟然沒有任何波瀾。她唯一疑惑的點只有, 印章是僞造的, 還是偷偷蓋上的?
如果是前者,沒什麽好說的。如果是後者,是什麽時候?
絕不可能是栗萱那次死皮賴臉的“探班”,因為自己把所有貴重物品都随身攜帶至伍長童的房間,當然包括印章。
栗雨青還在沉思,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微信提示音,伍長童發過來的。
【照片我轉交給陳秘書了,他說很有用。你不是有他微信麽,下次直接發給他吧。】
栗雨青回:【嗯,你最近怎麽樣?】
伍長童又說:【栗萱打着你的名號招搖撞騙,你小心點。】
栗雨青給伍長童發了一條語音:“剛剛職業經理人給我打電話,說栗萱她媽拿着僞造的蓋章,想拿我名下一套房産。啊啊啊好氣,怎麽能這麽壞呢?”
雖然是在讨論有關財産的大事,栗雨青的語氣卻一點兒也不嚴肅,反而像是吐槽某個跟自己無關的、素質低下的路人似的。
伍長童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發過來一條文字:【別撒嬌。】
栗雨青:【我有撒嬌嗎?】
伍長童:【沒有嗎?】
栗雨青:【有嗎?】
伍長童發過來一條長達六秒的語音消息,栗雨青點開聽了三遍,又戴着耳機聽了兩遍,才終于确定伍長童真的沒出聲。
栗雨青笑了一下,覺得這種表達無語的方式非常可愛,又回了一條:【喂,等我拍完戲,陪我吃頓飯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這次伍長童沉默了許久,才回了一個【好】字。
栗雨青便無聲地笑了。或許童童是看在情報的份上,才不得已答應與自己同桌吃飯。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自己把照片發給她而不是陳秘書,不就是因為這個麽?
撒嬌也好,心機也罷,能達到目的就好。
栗萱“母女”出道後,總是在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說栗雨青的壞話。說得不那麽明顯,多半是以回憶往昔開始,摻雜着遺憾與追憶。
加上一套營銷下來,栗雨青的公衆形象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害。從不回家、屢次爽約、幼時逃學……
粉絲們看不下去了,紛紛留評鳴不平:這妹妹從頭到尾都是裝出來的,坑過我們青青好多次了!(附:栗萱黑料鏈接)
路人津津有味地看戲:哎呀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們這裏罵妹妹,指不定正主背地裏姐妹情深地怨你們呢,別多事別多事——哦鏈接可以再多留幾條。
季錦任給栗雨青打電話,說:“你別擔心這些事,我會處理的。”
栗雨青說:“拍完這部戲,休息一陣吧。最近有點兒累。”
栗雨青工作這麽多年,一直是個極度變态的工作狂,從未說過“累”這個字。季錦任心裏一個咯噔,總覺得這是什麽不好的預示。
季錦任說:“你專心拍戲就好。”
栗雨青又說:“栗萱那邊,一直删帖也不是個事。而跟那種神經病溝通也不可能,如果實在太麻煩,那就別管了吧。”
“可你……”
栗雨青說:“她們以為娛樂圈那麽好混嗎?那也太小瞧我的這九年了。”
栗雨青語氣古井無波,像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激起內心的波瀾。可季錦任又切實地聽出了某種疲憊,于是道:“你別太勉強自己,累了就請假休息幾天,總是這麽繃着,也不是個事兒。”
“嗯。”
“還有,謝冰那邊……你打算怎麽辦?許多人都傳,你将成為謝家的媳婦兒。”
栗雨青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件事情你別管,我心裏有數。”
童童還需要自己的幫助,所以謝冰這條線不能斷。至于流言蜚語……就随它去吧。
電影拍攝結束了一個階段,栗雨青現身機場。本意低調的她卻被鮮花與迎接包裹,原因是航班洩露。
栗萱站在出口處,淺笑地注視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的栗雨青。
栗雨青戴着墨鏡,所有表情都被遮掩。粉絲們跟了她一路,沒有大聲喧嘩,但其中的擁簇意味明顯。微笑下,栗萱的牙齒都快要咬碎了:她憑什麽被大家這樣喜歡?
栗雨青走到栗萱面前,摘下眼鏡,眼神有些冰冷,并沒有說話。栗萱這才反應過來,擺出一個更加親切的笑容,擁了上去,道:“姐姐。”
栗雨青皺着眉頭果斷朝後撤了一步,栗萱撲了個空,氣氛有些尴尬。栗萱悻悻:“姐……”
畢竟是公衆場合,小雪解圍:“青青得了感冒,靠太近傳染就不好了。況且你身體那麽弱……”
栗萱表情又做作地感動起來:“姐姐……”
離得近的粉絲們紛紛關切道:“青青要好好照顧身體啊。”
栗雨青眉頭皺得更緊,栗萱臉上的表情她太熟悉了……小時候兩人一起闖禍栗萱卻拿她頂缸的時候、她紅了之後栗萱有所求的時候、栗萱“戰略性”認錯的時候。
裝的時候喊“姐姐”,有些生氣了喊“姐”,再氣一些,是不是要連名帶姓喊栗雨青了。
自己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張臉這麽假呢?難不成趁自己工作忙的時候跑去整了容?
栗雨青冷冷淡淡地說:“別靠這麽近——你怎麽來了?航班消息我沒告訴你,這是私人行程。誰洩露的?”
有粉絲小聲重複:“私人行程?”并沒有詢問的時候,只是下意識重複。
栗雨青對粉絲溫柔一笑,霎時間冰雪消融:“對,不過具體內容就不能說啦。”
又有粉絲小聲告狀:“微博上有人說的……”
栗雨青:“乖,營銷號要好好甄別,別被帶了節奏哦。有什麽動态我會通過工作室賬號發布的。”
粉絲異口同聲:“嗯!”
對比如此明顯,栗萱臉上的笑容已經挂不住了,咬牙切齒地說出幾個字:“姐,我們回家吧。媽媽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才這樣就不行了……栗雨青微不可查地哼了一聲,說:“不用,不順路。”
衆人皆是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就看栗雨青拖着行李箱繞開衆人,朝着某個方向快速走去,還舉起雙手道:“這裏!”
循聲望去,不遠處站了一個戴着口罩的長發女孩,看不清容貌,從站姿和氣質來看,也挺像個明星。
長發女孩被這麽多眼神注視,突然轉過頭小步離開,只留下一個背影。
饒是這樣栗雨青也不氣餒,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健步如飛,一會兒就追上對方。兩人并肩行走,栗雨青甚至還把手搭上了對方的肩膀。
有粉絲好奇想追上去,被小雪攔住了:“請不要打擾青青的個人生活。”
其餘粉絲則竊竊私語起來:跟青青這麽親密、身高體型差不多的圈內好友都有誰啊?
栗雨青的高跟鞋噠噠噠地響,兩人步速太快,伍長童都替她腳痛。
只好把行李箱接過來,放慢步調,道:“‘私人行程’,穿這麽招搖做什麽?”
栗雨青說:“等着媒體來拍啊。”
“你……”
為了那一點點可能的曝光,要這麽折磨自己?這一身不管放在西北還是北京,都太冷了。
“不然豈不是對不起栗萱一番安排。”栗雨青又說。
“你早知道栗萱會來做戲?”
“私人行程從未洩露過,這一次出了意外,會是誰?營銷號都鋪天蓋地傳了,我還不知道,那錦任就該開了。”栗雨青說。
伍長童微微有些惱怒,道:“那你為什麽一定要我來接?被人認出來了怎麽辦?!”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停車場。栗雨青笑嘻嘻地說:“你怎麽偶像包袱比我還重?”
伍長童将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說:“你開我開?”
栗雨青說:“我坐飛機好累的……”
伍長童鑽進駕駛座:“我開就我開,別撒嬌。”
一個人總是讓你別撒嬌是什麽意思?說明她就吃這一套,看你做什麽都覺得在撒嬌。
栗雨青這才坐上副駕駛座,一坐上去便彎着身子,摟住了伍長童的腰。伍長童身體猛地一緊,斥道:“你幹嘛!”
栗雨青将大衣蹭開,随後頭埋進溫暖的毛衣裏。她抱着伍長童纖細的腰肢,悶聲道:“想你了。”
伍長童身體愈加僵硬,剛要說什麽,栗雨青又馬上退開,笑着說:“半個月不見,你好像變得可以讓人依靠了。”
溫室裏的花朵搬到室外,要麽死亡,要麽枝莖變得堅硬。
伍長童沒什麽話說,只能沉默兩秒,說:“……別撒嬌。”
栗雨青笑而不語。
車子發動,伍長童終于找到了新話題:“私人行程……到底是要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茶茶新文!
超甜的!快去爽一下!【住口
文案如下:
《老戲骨與小影後》雙重生娛樂圈,甜寵蘇爽,1V1,HE。
【頭條】:一直以性冷淡著稱的影後霍清之忽然跟人表白了,還在微博上直接@,配上三朵玫瑰:[寶貝兒,我愛你。]
第二天——
某花旦磨磨唧唧的回複:[其實按輩分兒,你應該喊我奶奶。]
九十歲老戲骨穿成流量小花,還不小心被影後撩得小鹿亂撞。
任雨晴很擔心:萬一不幸掉馬,霍清之發現她的靈魂都九十歲了怎麽辦?
霍清之:好巧我也是重生,另外,我是您的小迷妹。
高冷桀骜小影後 x 腹黑溫柔老戲骨
☆、帶上我
——栗雨青的私事是什麽?
不久之後, 栗雨青的工作室發了一條公告:對于近期有組織、有預謀抹黑栗雨青形象的事件, 工作室保留使用法律途徑維護藝人聲譽的權利。
如果說這算公事, 那麽緊接着爆出來的財産糾紛就是完完全全的私事了。
栗雨青發了封律師函給栗媽媽, 語氣正式且嚴厲,大概意思就是:我知道印章是僞造的, 請停止此類行為,否則直接起訴, 不再告知。
栗雨青沒想把事情鬧大, 低調地發了封函, 就住在自己的別墅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熬雞湯。
可正如栗萱忍不住公布行程、忍不住在機場做戲一樣, 她倒是直接在直播裏哭訴起來了:“最近家裏遇到一些法律糾紛, 有點兒焦頭爛額。律師哪家比較好?”
“姐姐的律師?不可以的,因為告媽媽的就是姐姐啊。”栗萱楚楚可憐,“姐姐曾經說過要給家裏一套房子, 那時候房産證還沒拿到,所以姐姐先簽了一份空白的轉讓協議。最近媽媽拿那份合同去找姐姐的財産經理人, 結果就收到了法院傳票……”
“協議上的确有不太規範的部分, 比如房子的地址是後來才加的。可那份協議是姐姐親自給媽媽的, 媽媽沒想到會收到律師函……”
栗萱臉色蒼白,比之栗雨青的高冷形象,自帶我見猶憐濾鏡。直播間觀衆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段視頻很快全網皆知,還上了熱搜。
網友們反應各異——
呦呦呦!撕逼了撕逼了!就喜歡明星直接下場撕,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不是,栗萱算哪門子明星……十八線網紅都比她能打啊,你們要求也太低了吧?
栗雨青還沒下場,搓手坐等!
……
栗雨青沒下場,直接拍出了一張法院回執單。
真的告了。
得知這一消息,路人們愈加亢奮——娛樂圈這麽多撕逼事件,大多止步于律師函這一步。吃瓜吃多了總會變乖,大家逐漸清楚那玩意只能安慰安慰粉絲。
律師函誰都能發,但效果不就跟小孩子吵架說“我要告訴老師”一樣麽?惡人還會先告狀,叫得響不見得心裏沒鬼。
但法院回執單不一樣,這是實打實地開幹!
而且栗雨青告的還不是侵犯名譽,而是財産侵占。
粉絲們這次有恃無恐了,栗雨青願意做這麽絕,說明栗萱母女已經惡劣到了不需要縱容的地步。大家把這些日子來夾起尾巴刷微博受的氣全部傾倒出來,很快發展成粉黑大戰。
粉絲控評畢竟有控評的道理,刷得合理、語氣謹慎,總還能影響幾個路人。路人影響路人,慢慢的,大方向就變了。
杜茉莉按響栗雨青的門鈴,好一會兒,門才打開。
這次省略了以往的視頻寒暄,信號斷得幹脆又利索。杜茉莉愣了愣,才踏步走進院子。越過小徑,一推門卻看見伍長童坐在客廳裏,正抱着筆記本敲敲打打。
伍長童看都沒看她,說:“栗雨青在廚房裏,沒聽到門鈴。我剛剛在處理事情,所以開門晚了些,見諒。”
杜茉莉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伍長童淡淡瞥她一眼,問:“你為什麽來這裏?”
那一瞬間,杜茉莉有一種被看輕了的錯覺。伍長童明明閑适地坐在沙發上,視線卻像是從上方投射下來的一樣,輕蔑又不屑:你為什麽來這裏?
來和在僅僅變了個聲母,意義卻全然不同。好像伍長童已經占地為王,而自己卻妄想鸠占鵲巢似的。
明明自己才是栗雨青最重要的人,是最初就站在栗雨青這邊的人。要不是自己陪她度過出道時最艱苦的時期,栗雨青又怎麽可能繼續站在舞臺上,受萬千寵愛,被伍長童看到?伍長童只是錦上添的那朵花,自己卻是栗雨青童年時最缺少的那塊碳。
想到自己來的目的,杜茉莉哪怕再窩火也只能先壓下:“跟你無關,我去找青青。”
伍長童一點兒也不在意,甚至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杜茉莉走向廚房,聽到沸騰聲。她推開廚房門,看見栗雨青背對着門,說:“快好了,你先忙……”
栗雨青轉過身,眼睛裏像有星星。可在看到杜茉莉的那一秒,所有星辰隕落,又變幻成寂靜無垠的太空。
“你怎麽來了?”
這一句話仿佛與伍長童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杜茉莉說:“你在熬湯?”
“最近都太累了,補一補。有什麽事嗎?”
都。
杜茉莉說:“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下廚,我們都是在外面吃的。”
“人紅是非多,只好培養點室內興趣。不過那是你出國之後的事情了,你不知道也正常。要不要嘗一嘗?”栗雨青一邊說,一邊墊腳從櫃子裏拿出來了一個塑料碗,盛一碗,又遞給杜茉莉一雙一次性筷子。
杜茉莉接過來,麻木地喝了一口,味道比預料中的好多了。“挺好喝。”
聞言,栗雨青才往一紅一藍兩個情侶碗裏各舀了一勺。杜茉莉突然想:推門之前栗雨青還說湯沒熬好呢,自己嘗過之後就直接盛起來了。
想到這裏,杜茉莉心裏不是滋味。她把碗放下,說:“我來這裏,是有話想跟你說。聽說你讓律師告了你母親,這是什麽意思?”
栗雨青不看她,說:“聰明和善良,總要選一個占上。要是兩樣都不占,做人就很沒意思了。”
“你的粉絲在栗萱微博下面留言,部分言辭很過分,栗萱又犯病了。”
栗雨青笑了一下,說:“你想讓我做什麽?撤訴?還是勸粉絲不要網絡暴力?或者讓我再去扮演母慈子孝、姐妹情深?”
杜茉莉說:“畢竟是一家人……你母親托我來說情,我也不好做……”
栗雨青打斷她,說:“想進娛樂圈沒什麽,但栗萱善良一點兒,就不會踩着我上位;聰明一點兒,就不會在身體那麽弱的情況下開微博聚人氣。微博是個什麽地方,你我都清楚。我這些年來的辛苦、承受的謾罵,她們不當回事,盡管去試。至少我不會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他們覺得栗萱出道之後就沒我什麽事兒了,一邊從我身上吸血,一邊還要侵吞我的房子,是覺得我一定會糊麽。我告訴你,娛樂圈對我不重要,我不在乎糊不糊。但屬于我的東西,我要拿回來。”
杜茉莉想:不在乎娛樂圈?怎麽可能?你這樣的人,哪能離了阿谀奉承呢?
“還有你,”栗雨青眼神愈加冰冷:“經理人跟我說那章子是真的,我還以為我真承諾了房子呢。直到我看到協議……章是你蓋的吧?以前我刻了兩塊私章,沒精力處理的事情就交給你。算一算也快十年了,你還保留着,還真是‘情深義重’。”
“只是,你出國之後,我把所有跟你成雙成對的東西全部砸了,所以我的章上有塊缺口,你也不知道吧。我擁有瘸口的章,瘸口的感情,我早就清楚,你卻還不明白。你幫她們奪走我的資産,現在又來為她們說情……”栗雨青說:“我在雞湯裏下了毒。”
杜茉莉登時一驚,一背冷汗。
栗雨青又笑着說:“騙你的。”
杜茉莉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說:“可那畢竟是你的家人……”
“一個人如何,并不取決于身份或者資格,而是看他做了什麽。憑栗萱母女做的事情,她們配當我的家人嗎?你又配當我什麽?”栗雨青說:“你說啊。”
句尾清清淡淡,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杜茉莉覺得,哪怕栗雨青罵自己一頓,都好過現在。哪怕臉皮再厚,她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我曾經是個壞人,但我現在想補救。如果你跟我懷着一樣的想法,那請別來打擾我,謝了。”栗雨青說:“快到午飯時間,我就不留客了。”
杜茉莉灰溜溜地走了,栗雨青端着雞湯,送到伍長童旁邊,笑着說:“雞湯好了。”
伍長童瞥着杜茉莉低頭快步離開的身影,說:“下次別做雞湯,喝膩了。”
栗雨青說:“好。”
伍長童說:“你跟家裏撕破臉,又對杜茉莉這樣……以後該怎麽辦呢?”
栗雨青的人際關系說簡單也簡單,除開粉絲以外,情感支柱幾乎就剩下這兩種。哪怕有毒有害,但工業廢料也能澆灌出豔麗的花。栗雨青打算做什麽?
自掘墳墓,還是,破釜沉舟?
栗雨青倒在沙發上,一把摟住伍長童的腰——自從接機之後,栗雨青愛上了這個動作,這讓她覺得安全。
“我還有你啊。”栗雨青的聲音從衣服裏透出來,語氣軟得像個孩子。
又撒嬌。伍長童這麽想,但她已經放棄抗議了。反正栗雨青不會改。
伍長童說:“如果有一天,我……”
将人生全部壓在一個人身上,像個命懸一線的賭徒。可伍長童覺得自己連稻草也算不上。
栗雨青打斷伍長童:“雞湯裏有毒。”
伍長童“切”,意猶未盡地又喝了一口,說:“無聊。”
栗雨青擡頭望着伍長童油乎乎的嘴唇,突然撐起身體,吻了上去。
這本是一個輕柔的吻,中途卻變得激烈,如同一場戰争。栗雨青咬着伍長童的嘴唇,心想:真下毒倒好了,你沒有防備地喝下去,然後我們一起死。
伍長童心跳加速,雙腿不自覺交疊起來。她猛地推開栗雨青,吼道:“喂!疼!”
栗雨青笑了下,說:“出國帶上我吧,你上學,我洗盤子。”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時期,我就不以身試法了。
☆、沙塵暴
電影還沒有拍完, 栗雨青自然無法逗留太久。
期間謝冰專門請栗雨青吃了一頓飯, 栗雨青沒有拒絕。到餐廳之後, 謝冰又聊到工作、家庭和過年, 并對栗雨青的現狀表現了體貼的關心:“你家裏的事情我聽說了,對此深表遺憾。”
栗雨青笑着說:“你覺得我該怎麽做?看在血緣的關系上冰釋前嫌, 還是冷血地不管不顧?”
“都不是,”謝冰說, “當然是落井下石。我很記仇, 對設計過我的人睚眦必報。事已至此,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謝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栗雨青有些受到驚吓。她從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出了某些兇殘與偏執, 這一刻她意識到, 或許他是認真的。
謝冰卻又随即說:“開玩笑的,別當真。”
栗雨青低頭喝酒,再擡頭時已看不出任何異樣。謝冰又說:“上次跟你說的事情, 你考慮一下呗?我父母挺想跟你吃飯的。”
栗雨青張口欲言,謝冰提前截斷她:“如果你覺得太快了, 我可以再等。如果你想讓我先跟你父母吃飯, 我也不介意——只是恐怕你不會這麽做。”
栗雨青說:“謝先生公務繁忙, 還是慎重些得好。”
謝冰說:“那行,忙完手上的案子,我再定見面的具體細節。就這樣說定了。”
栗雨青心裏一動,問:“事情快處理完了麽?”
謝冰說:“是啊,最後的收尾工作了。”
栗雨青有心探查更多, 可謝冰既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随身攜帶筆記本電腦,栗雨青只能作罷,同時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伍長童和陳秘書。
伍長童便又勸她:“別跟謝冰走太近了,你對伍家的功勞,我……爸爸會記得。不要把自己賠進去了。”
栗雨青笑眯眯地說:“陳秘書剛剛讓我繼續努力。”
“……”伍長童艱難道:“你,你別聽他的。”
栗雨青說:“作為報答,記得帶我去英國洗盤子。”
伍長童沉默一會兒,想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
栗雨青回到劇組銷假,重新投入緊張刺激的拍攝之中。
請假之前,她身上纏繞着各種各樣的□□。加上每天都在等待伍長童的問候卻怎麽也等不到,客觀上便力不從心,就算特別投入,拍出來的東西也差了那麽點兒意思。正是因為這個,谷陽才主動放栗雨青假。
回一趟北京,該簽的字簽了,該斬斷的過去分了,該見的人見了,新印章也已經拿到手裏。栗雨青整個人容光煥發,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谷陽張開雙臂擁抱她:“歡迎歸組,好好加油。”
“嗯!”栗雨青笑得很坦然。
随着拍攝進程深入,栗雨青要跟随一小隊隊伍進入沙漠深處,就為了拍某一幕場景。這一幕場景在整部電影中非常重要,是女主角蛻變的最重要的象征,沒有之一。所以谷陽無論如何都要搞定這一幕,拿到電影劇本的時候,他已經跟栗雨青就這個問題溝通過,并且達成了統一意見。
所以哪怕最近天氣惡劣,随時會有沙塵暴,他們也決定冒險深入。
當地導游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信誓旦旦打包票道:“絕對不會出問題!出問題了我包賠!”
小雪雖然擔心,但沒辦法怼做決定的栗雨青,只好怼導游:“你賠得起嗎!青青身價多少你知道嗎?有多少人喜歡青青,你知道嗎?!”
導游不認識栗雨青,盯着她看了好久,說:“不就是一條命嗎,我也有兒孫牽挂呢!”
小雪還想說什麽,被栗雨青攔住了。栗雨青對導游說:“那麽,現在出發吧。麻煩您了。”
是啊,不就是一條命?錢再多,她也不如這個有子孫惦記的導游。如果真的出事了,有誰會惦記自己呢?這樣想着,栗雨青就很想讓導游把那句“賠命”的話收回去,她覺得不那麽值得。
谷陽、栗雨青、導游、攝影師和一個場工,一行五人騎着駱駝出發了。出發時豔陽高照,半小時的腳程之後,天逐漸陰了下來。
首尾危險最大,工作人員讓栗雨青走在最中間,栗雨青推脫了幾句。工作人員又說:“好好好,就當衆生平等吧,可你是女人,五人裏體力最弱。強者照顧弱者,不也是天經地義的嗎?”
栗雨青想了想,跟當時排在第二的攝影師換了位置,谷陽走在正中間。
換駱駝的時候,栗雨青望見遠方轟隆的雲雷,聽見前邊導游變了音調:“沙塵暴快來了!大家快走!”
有人問:“不是還遠嗎?”
導游依然操着那口奇怪的口音道:“雲跑得快,還是駱駝跑得快?不想死就快跟上,別廢話!”
訓完所有人,他還特定看了栗雨青一眼,說:“值錢的人。”
栗雨青微微愣了愣,随後無奈搖頭。小雪那番話恐怕令導游深刻地記住了自己。
最開始,導游騎着駱駝在前方帶路。走了沒多會兒,風攜裹着沙子,向衆人展示出大自然殘酷的一面。栗雨青用頭巾裹住了腦袋,胡亂飛舞的發絲還是把臉打得生疼。
導游藝高人膽大,這時候反而下了駱駝,用手牽着繩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栗雨青隐約聽到綴在末尾的攝影師高聲問“還有多久”,她不知道導游聽到沒有,但她都聽得斷斷續續,再傳兩米恐怕連音兒都沒了。總之導游悶頭走路,并不理會。栗雨青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攝影師迎風“揮舞”,歪歪扭扭都快要坐不穩的樣子,于是多嘴問了一句:“能不能問一下還有多久?”
導游粗聲粗氣回答:“遠着!”
栗雨青之後回過頭喊:“再堅持一會兒!抓穩!”
處在恐懼中,關于時間的觀感就會被無限拉長。五人在狂風肆虐的沙漠裏走了好一會兒,終于被導游領到了一塊大岩石下頭。岩石體積很大,斜插在沙地裏與地面形成四十五度的夾角,加上背風,倒挺像山洞。五頭駱駝慢慢走過來,依次趴好在岩石下方。
導游說:“現在不能走,等這一陣風過去了再說……人呢?!!第五個人呢?!!!!”
導游聲音猛地拔高,讓人覺得他暴虐得想要揍人似的。衆人一凜,定睛一看,只有四個人。
谷陽變了聲音,說:“攝影不見了……攝影師呢?什麽時候掉隊的!”
排在第四的場工都哆嗦起來了:“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之前還聽到他問還有多久呢!大家都聽到了!”
這時候追究責任沒有意義,導游皺着眉頭說:“我去找人,你們在這裏別動。”話音還未落,導游已經沖進了風沙之中。
餘下三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終于有了此刻正在歷經生死劫難的認知。場工問:“不會、不會出人命吧?”
谷陽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也在抖,說:“相信導游。”
栗雨青反而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她比谷陽和場工都大,某種程度上來說又是這裏最不怕死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是嗓音聽上去不要那麽緊繃。“祈禱吧,現在我們也只能做這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人在原地忐忑地等了許久,除了漫天的黃沙,什麽都看不見。場工問:“過去多久了?還能回來嗎?”
谷陽頓了一下,說:“反正都是要等的。”
方才還說只能“祈禱”的栗雨青現在卻變得格外篤定,道:“一定會安全的。”
她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場工的心莫名安定了一半。他跟着重複道:“一定會安全的。”
大家一直盯着導游消失的方向,不知過了多久,灰雲之下終于出現兩個渺小的黑色影子。場工歡呼起來:“他們回來了!”
針尖大小的黑點越來越大,兩個人的輪廓逐漸清晰。三人情緒高漲起來,栗雨青也松了一口氣。
沒出人命就好……
一陣狂風吹過,那兩個人影似乎跌倒了。栗雨青的心又被緊緊地攥住了。
片刻之後,那兩個人影又站起來繼續前行。只是……方向似乎不對,他們好像在斜着走。
場工“啊!”了一聲,說:“不會迷路了吧……”
栗雨青沒多猶豫,當機立斷道:“繩子在哪裏?綁在我身上,我去找他們!”
“可……你是栗雨青啊……”
這裏面最不能出問題的,就是你了。
“都什麽時候了,別磨磨蹭蹭。我是女的,體重輕,你們扯得住。放心,我不會松手的。”
見那兩人還在猶豫,栗雨青吼道:“難道要任由他們迷路嗎?!這個天氣迷路什麽後果,你們不知道嗎?!”
人命關天的事情,三人終于統一陣線。栗雨青将繩子捆在腰上,轉了好幾圈确定不會中途脫落,才将繩端攥在手中。
“這下放心了吧?”
谷陽和場工叮囑:“一定要安全回來啊。”
栗雨青點了點頭,拿頭巾包住腦袋,也走進了漫天的風沙之中。那一刻,場工覺得她像一個英雄。
評判一個人,不看她是誰,而看她做什麽。
☆、我很好
刨除所有不必要的煽情, 栗雨青那一刻并沒有想到死亡。
漫天的黃沙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無暇思考以後和未來, 只想着要把那兩人救回來。
如果她再理性一點兒, 剛剛甚至可以用“如果導游失蹤我們就死定了”這樣的話來說服谷陽和場工,但她沒有。因為那一刻她想的只有兩個字——活着。
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之下, 栗雨青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歪,只能眯着眼睛确定那兩人的身影。身後傳來破碎的呼喊, 似乎是場工在修正自己的行動路線。但栗雨青聽不清了。
她只能選擇相信自己。
她一步又一步, 腿腳陷在沙地裏, 有種身不由己的恐慌。但心中的信念支撐着她,她還是看到了十米外導游和攝影。
那兩人蹲在一塊小石頭後躲避風沙, 除了體積小一點兒, 這個避風港跟“大本營”沒有什麽差別。
導游看見她,大聲道:“你出來幹什麽!”
攝影則是感動道:“青、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