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當彌海理穗回到偵探社的時候, 平時這個時間社員們已經下班了。

但因為今天的事情還需要處理後續, 與其他組織也要進行接洽, 所以目前都在加班中。

當然,除了江戶川亂步。

但不知為何, 對方也沒有離開, 原本戴在腦袋上的茶色氈帽已經被摘下放在一旁,柔軟的黑發軟趴趴地垂下, 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發呆,一直到彌海理穗進來後才将目光轉向她。

“沒事吧?”

與謝野晶子放下手中的筆,看着沉默不語的黑發少女。

畢竟對方現在這幅心事重重的模樣挺令人擔心的。

“嗯?”

彌海理穗回過神,然後搖了搖頭。

“我沒事,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 正好幫忙處理一些文件。”

與謝野晶子晃了晃手中的文件。

“說起來, 太宰沒有回來嗎?”

彌海理穗看了一圈後突然發現這個問題。

“沒有哦。”

谷崎潤一郎抽空回答,手中的筆幾乎要劃出殘影。

Advertisement

“最後一個也抓到了是嗎?嗯,嗯, 我明白了, 辛苦了……”

國木田獨步挂斷英雄協會的電話後, 一邊寫報告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家夥不會是想逃掉工作所以索性留在外面了吧。”

“不用管他。”

與謝野晶子毫不在意這個三天兩頭就不知所蹤生命力異常旺盛的家夥。

“比起這個,那邊那個更令人擔心……”

她示意了一下旁邊一直沒吭聲的黑發青年, 嘆了口氣,不明白總是活力滿滿的江戶川亂步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你離開後就變成這樣了。”

彌海理穗剛準備過去詢問,就看到對方突然站起身, 然後大聲說道:“我先回去了!”

所有人有些茫然地看着黑發青年一把抓起桌上的帽子就沖到門口,然後一個急剎車準備開門離開,最後終于反應過來。

“等等!亂步先生你不認識路啊!”

彌海理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剛剛視線交接的一瞬間,對方好像在躲自己。

“算了,我們也回去吧。”與謝野晶子站起身對她說道,“今天已經很累了吧。”

彌海理穗略顯遲鈍地‘啊’了一聲,然後收拾起東西。

在跟着一起回去的途中,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說起來……

既然危險已經解除,那是不是也就代表着她可以離開偵探社回去了?

彌海理穗回到宿舍後躺在榻榻米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慢吞吞地準備去洗漱。

身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不過和其他人相比不算什麽。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大樓倒塌時伏見猿比古将她死死護在懷中的模樣以及晚上離開前的表情……

在這個晚上,她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久到那些以為自己早就忘卻的記憶——

她想起了自己和伏見猿比古以及八田美咲剛認識時的場景,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只不過兩個英雄都有點奇怪,一個恐女症,恨不得離自己八百米遠,一個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一臉不耐煩;

也想起了三人一起去游戲廳,八田美咲一邊嫌棄着自己技術菜一邊隔着伏見猿比古教她,中間飽受噪音摧殘的深藍發青年忍無可忍地發出一聲不耐的啧聲讓他們閉嘴,最終兩人一起把自己這個秤砣帶通了關。

還想起了去神社參拜後,八田美咲在一旁咬牙切齒地看着手中的大兇,死活不給他們看具體是什麽簽文,而抽到了大吉的自己和他形成鮮明對比,說起來,當時伏見抽到的是什麽呢……

在睡夢中,彌海理穗隐約聽到自己的手機好像響了一下,但因為實在太困了,所以直接忽略了過去。

然後第二天她就看到了手機上的短信。

[太宰治:海邊的夜色非常漂亮呢。]

怎麽回事?

大晚上的發這種消息。

這時彌海理穗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聯系人是沢田綱吉。

彌海理穗想到了昨天六道骸說的彭格列和黑衣組織徹底對立的事情。

雖然她對黑手黨之間的戰争并不了解,但應該沒那麽快解決吧。

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早上好,理穗。”

電話對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幹淨溫和,仿佛絲毫沒有受到戰鬥影響。

“早上好,澤田君。”

從床上起來的彌海理穗推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外面的電線杆上站着兩只小鳥,不時發出一兩聲啾啾聲。

“本來還在想這麽早會不會打擾到你。”

沢田綱吉的聲音似乎帶着微微笑意。

“但看來正是時候。”

“在來到偵探社後我的作息非常規律。”

彌海理穗看着那兩只鳥兒一邊啾啾着,一邊不時互啄整理羽毛。

“而且在賴床上,我們倆半斤八兩吧。”

說完後她頓了一下,發覺不對,又補充了一句。

“至少在以前。”

現在的話,對方作為黑手黨首領應該不可能賴床了。

“嘛,現在偶爾也會想賴床。”沢田綱吉一邊處理着手上的文件一邊應聲,“只是有reborn在也沒辦法呢。”

也只有他的家庭教師、世界第一殺手reborn敢在每天早上用槍、炸彈、鐵錘等各種方式讓他起來處理事情,每次天都還沒亮就不得不去面對那些仿佛永無止境的文件,他感覺自己遲早會英年早禿。

“這個時候聯系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彌海理穗趴在窗沿上看着電線杆上動來動去的小鳥,并沒有多好看,只是讓視線随意找了個落腳點。

“六道骸說彭格列已經和黑衣組織對上了。”

“嗯,多虧了太宰先生的情報。”

沢田綱吉收起臉上的笑意,看着手上關于黑衣組織的情報,微微皺了皺眉。

這個組織的卧底是不是太多了?

fbi、cia、mi6、csis、bnd、日本公安……

就連那個苦艾酒立場也有點不明。

忍不住開始思考難道黑衣組織就是靠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卧底發展起來的沢田綱吉揉了揉太陽穴,抛開腦中的不靠譜猜測,轉而問道:“昨天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彌海理穗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臂上被包紮好的傷口。

“六道骸及時趕了過來,受傷的是伏見君。”

“是那個scepter 4的吧……”

沢田綱吉的情報衆自然有這些資料。

“不談這些了,說起來前些天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轉開話題,柔和下神色。

“還有你給我做的那個禦守。”

“禦守?”

彌海理穗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

“那個啊,你居然還記得。”

突然有點羞恥,現在想想當初是真的天真幼稚,但也的确真心實意地把對方當作自己的朋友,而現在……

“當然記得。”

沢田綱吉彎了下唇,随即又想起了之前去十年後看到的相框。

“只是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

彌海理穗有種物是人非的陌生感。

“我也沒想到曾經被吉娃娃追得哇哇大哭的你居然會成為意大利最大黑手黨的boss。”

沢田綱吉有點哭笑不得地将筆放下,專心電話。

“這種事情就不用記住了,即使是我也是會感到羞恥的。”

彌海理穗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想起年幼的沢田綱吉被吉娃娃追得拼命扒在電線杠上試圖爬上去,然而憋紅了臉都沒成功,旁邊一只奶白色的小狗還在朝對方狂吠。

背着書包上學途中看到的自己當時就被震撼到了。

而對方在看到她後似乎因為丢臉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去、去……”

那時剛搬來并盛町的自己撿起一根樹枝,試圖趕走那只小狗。

雖然她喜歡毛絨絨,但也怕那種特別兇的狗,無關體型。

在對上她後,那只看起來兇兇小小的吉娃娃停下了叫聲,搖了兩下尾巴就離開了。

“好了,下來吧。”

她看着因為吉娃娃離開而終于放松下來,一屁股癱在地上的棕發男孩,沒有笑出聲。

雖然覺得有點好笑,但嘲笑別人是不對的。

特別是在對方被吓成這種樣子的情況下。

她默默地看着對方小聲抽泣了一會兒,又看了看他的書包,最後看了看時間。

“再不去上學的話,就要遲到了。”

“咦咦咦!我知道了!”

棕發男孩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

“那個,謝謝!”

“擦一擦吧。”

她還是看不過去那雙蓄滿了淚水的棕眸,遞過去一張紙巾,然後就去上學了。

而對方一路小心無聲地跟在身後。

後來自己知道了他是隔壁家的孩子,叫沢田綱吉,鄰居是一個非常溫柔可愛的女性,叫沢田奈奈,和豪爽直白的爆豪阿姨不同,但都特別照顧自己。

對方總是會摸着自己的頭,說着‘理穗好厲害呢’‘聽阿綱說你又幫了他,謝謝’‘周末要一起去玩嗎,前天超市中了一等獎,是三張游樂園票,真是幸運呢’,還總是邀請自己去她家吃飯,給自己做各種小餅幹。

而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不知道為什麽,上學路上的那只吉娃娃特別熱衷于沢田綱吉。

“為什麽你又被吉娃娃追了……”

看着面前的熟悉場景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一直追我嗚嗚……”

沢田綱吉一臉絕望地趴在牆沿上瑟瑟發抖。

她心情複雜地再次将小狗趕走,仰頭看着哭成淚包的棕發男孩。

“好了,下來吧。”

然而對方并沒有動作,在嗚咽了一會兒後,才委屈地說道:“我、我下不來了嗚……”

那你剛剛是怎麽上去的?

自己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最後還是讓附近的大人幫忙的。

“對不起……”

沢田綱吉一邊跟在她身後一邊哭。

“反正我們每天上學的路是一樣的,要不要一起走?”

她只是順口說出這句話,然而對方卻仿佛天降餡餅一樣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接着又怯懦了一下。

“那個、真的可以嗎?”

彌海理穗有點奇怪。

“只是一起上學而已,沒什麽不可以的。”

這是什麽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她想了想。

可能是不用擔心上學再被吉娃娃追了吧。

靠在椅背上的沢田綱吉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小時候自己最害怕的就是那只吉娃娃,他總是認為那是上學路上的大怪獸。

一直到彌海理穗邀請自己一起上學,當時就感覺紮着雙馬尾臉上還帶着嬰兒肥的小女孩仿佛天使一樣在閃閃發亮。

而比起不用被吉娃娃追,更多的是高興第一次有同齡人對自己遞出手,因為其他人都是一邊嘲笑着‘廢材綱’一邊看着他哭着被追。

明明自己也有點害怕,卻總是在他面前一副很鎮定沒什麽好怕的模樣。

一次又一次地保護他,幫他趕走那只盯着自己不放的吉娃娃。

“理穗。”

沢田綱吉收攏思緒,又叫了一遍對方的名字。

“今年過年要不要一起去神社參拜?”

雖然黑衣組織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解決,但多加一下班應該能在年前處理完畢。

“到時候和彌海叔叔一起回去。”

他記得過去四年,彌海圭吾只回去了一次。

“你原來住的那棟房子也還在,随時可以搬進去。”

其實早就已經被人接手了,只是在自己恢複記憶後又買了下來。

彌海理穗沉默了一下說道:“沒必要。”

她之前有想過,父親過年很少回來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冷淡了,不過也的确沒有特別高興的情緒,只是家裏多了個人,而且互相還有不屬于父女的陌生客套。

“而且奈奈阿姨應該也不記得我了吧。”

七歲是世界線走向不同的分割點,後面都是屬于需要清除bug的時間範圍。

在沢田綱吉這個世界線中,自己在七歲時遇到襲擊,母親也因此死亡,然後被彭格列連夜接往意大利,一直到事情結束後送到并盛町,也是門外顧問沢田家光的家旁,所以沢田奈奈應該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但是媽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沢田綱吉閉了閉眼,溫和的聲音令人覺得無比信賴。

“澤田君。”

彌海理穗收起了之前輕松的心情,她知道對方的意思。

“已經回不去了。”

“非常感謝奈奈阿姨以前對我的照顧。”

自己好像總是在受人照顧,接受了許多人的善意。

“但是,沒必要再打擾了。”

她并沒有再回到并盛町的打算。

“請代我向奈奈阿姨問好。”

“就當做一個以前曾經被她幫助過的人。”

“忘記了也沒關系,不用想起來。”

電線杆上的兩只小鳥不知何時已經飛走了。

透過窗戶映照進來的溫暖陽光竟有些刺眼得過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