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死自己
我站起身,望着遠處郁郁蔥蔥的樹林,把鞋脫掉拎在手上,卷起褲腳背對着廖池彎腰:“上來,我背你過去。”
小廖池甩甩手上的水,乖巧地爬上我的後背,摟住我脖子。
小孩兒分量很輕,我兩手托着他大腿,提醒他趴好,擡腳邁進了水裏。
水不是很深,只沒到膝蓋下方,溪流底部是細軟的泥沙,踩在上面挺舒服。我走得很慢,怕一個沒站穩摔倒兩人全部變成落湯雞。
廖池很乖地趴在我背上一動不動,待我成功趟過小溪,他跳下來,站在一邊看我穿鞋。
林中蟲鳴陣陣,風吹得樹葉嘩啦作響,掩蓋了一些本不應該出現的聲音。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一邊提鞋一邊警覺地環視四周。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猛地從我身後竄出,徑直撲到了毫無防備的廖池。
廖池的尖叫驚起大片飛鳥,撲棱棱飛離此地。廖池的父親把廖池壓在身下,揮舞着破碎的酒瓶,也許是男孩的奮力掙紮幹擾了他的動作,本來向着廖池眼睛刺去的酒瓶紮進了他耳邊的草地。
他把酒瓶抽出來,我不顧自己鞋還沒穿好,條件反射一般撲上去抓住這個男人拿着兇器的手。再次襲向廖池的酒瓶尖銳處離他的因驚恐而瞪大的眼睛不過兩三厘米,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掰着男人的手腕,終于把他的胳膊反擰了過來。
咔吧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
廖池父親慘叫一聲,回過身來對付我,我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猛擊他鼻梁,男人吃痛下意識地向後一躲,我對着剛剛爬起來的廖池大喊一聲“快跑”,爬起來想要結束這突如其來的戰鬥。
然而廖池父親卻撲過來抓住我的腳腕,我向前的沖勢止不住,啪叽一聲臉朝地摔在地上,被石子硌到了腮幫子,疼得差點飙淚。本來就沒穿好的鞋直接飛了出去。
靠。我火氣騰的一聲就上來了,翻過身使勁蹬了他幾腳。男人吃痛只好松開了手,我把他按在地上,噼裏啪啦就是一頓胖揍,專挑着太陽穴鼻梁鎖骨腰眼這些脆弱的地方打,很快廖池他爹就被我打得連起都起不來了。
打着打着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現在是在幹什麽?
我明明是過來捕食的為什麽又親手把獵物的噩夢給破壞了?
想到這裏我松開了拳頭,不再騎在廖池父親的腰上,站起來望向廖池跑去的方向。被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男人瞬間化成黑色煙霧,嗖的一聲朝那裏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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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追趕,而是先去找了之前被甩掉的鞋子。
實話說,在無意破壞了這場噩夢之後,我現在還蠻想讓魇去吓吓廖池,好制造些食物讓我飽餐一頓的。
穿上鞋,我向着樹林深處走了一段路,大聲呼喊:“廖池!”
聲音被樹林吞沒,我又喊了幾聲,最後終于收到了回應。
我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找到了廖池,他正站在一顆倒塌的枯木上,踮着腳尖四處張望。見我過來,他眼睛一亮,跑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沒有他兇惡的父親,也沒有魇的身影。
我摸摸他腦袋,問道:“害怕了嗎?”
他擡臉看着我,搖搖頭。
“為什麽?”我不詳的預感更重了。
“不知道。”他仔細想了想,最後輕聲道:“想到大哥哥在我身邊,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我:……
這就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被餓死了,那就是我自己作的喽?
……
夢境圓滿結束,我悲催的沒能吃上飯。
從廖池的夢境裏出來,我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被霓虹燈映成深紫色的夜幕,陷入沉思。現在是淩晨三點,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時候,廖池把被子抱在懷裏,因為醉宿的緣故,眉頭微微皺着。我本來以為他醉得這般神志不清,夢境應該會混亂的厲害,但事實上并沒有。
我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想要仔細琢磨時卻又抓不住那一團亂麻的線頭,最後只得無奈放棄。這麽一折騰,我肚子更餓了,回頭默默看了一眼廖池,我嘆了口氣,再次化成本體,去重新尋找獵物。
廖池樓下住着一家三口,家裏的小孩估計今年上高三,正做着作業寫不完卷子不會做考試考不好的噩夢,我進入他的夢境,被那一串實際是亂碼毫無意義的數學卷子晃得眼暈,天花板上漂浮的是閃着綠色熒光的遺傳系譜圖。我按上正在書桌前默默抹着眼淚挑燈奮戰的小孩的肩膀,在他回頭的那一瞬間吃掉了這個夢。
相比起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産生的極致的恐懼,這種由巨大生活壓力引起的噩夢味道還是差了點,不過聊勝于無。我舔了舔嘴唇,從天花板穿過,直接穿進了廖池的卧室。
我從窗戶裏鑽出去,坐在空調室外機上,就今天發生的事情開始思考。我覺醒已經快五年了,吃過的夢數都數不過來,也遇見過各種各樣的獵物,但廖池是其中最美味的一個,我并不想就這樣放棄。
對于一直被噩夢纏身的他來說,我在夢中給予幫助,也許會讓他漸漸擺脫魇的控制,走出噩夢的陰影,甚至于以後再也不會被它困擾。
可我為什麽要幫他呢?我之所以進入他的夢境,只是為了覓食罷了。
但說到底,他畢竟是我老板,之前還那麽友好地帶我去朋友家治傷,我這樣撇清關系,是不是有點太過火了?
……算了,今晚就算是還他幫我治傷的人情吧,下次,下次說什麽我也不會出手幫忙了。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從他夢境中出來時就莫名煩躁的心終于安定下來。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我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水,現在回家還能給來得及睡一會兒,今天是要早起去上班的。
回去的路上我隐隐聞到了一絲道士法術遺留下來的氣息,不知道又是哪位倒黴的妖物被逮了個正着,最近那幫混蛋家夥出沒得越來越密集,像是要有什麽大動作。顧川一定要我去聯盟開會,估計也有讓我和其他領主商議下一步對策的意思。
希望那位可憐的妖物沒有被他們抓走。
我從窗戶縫裏飄進去,徑直鑽進了被窩,才變回人身。翻了個身把被子蓋好,我閉上眼,腦袋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了。
早晨六點半,手機鬧鐘準時把我吵醒,只可憐我困得連眼都睜不開。我迷迷糊糊地起床,迷迷糊糊地吃了早飯,迷迷糊糊地打車去公司。最後在公司門口遇見了同樣迷迷糊糊的夏瑩瑩。
夏瑩瑩幹的是市場營銷,昨晚那筆生意是她簽成的,吃飯的時候也是沒少喝酒,不過顯而易見,她的酒量比楚菁菁要強那麽一點點。
“早啊林哥。”夏瑩瑩打了個哈欠,向我招招手,突然她手一頓,驚訝地擡起一邊精心修剪過的眉毛:“你頭上怎麽回事啊?”
“早。”我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聳肩回道:“前天晚上不小心摔的,磕破了。”
“不嚴重吧。”她湊上來看了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誰知道,走着走着就摔倒了。”我臉不紅心不跳地編着瞎話,兩人并肩走進公司:“昨天還順利吧。”
“順利順利,本小姐出馬哪會有談不下來的生意。”她有些小得意,随即想起來了什麽嫌惡地皺眉:“昨兒那又老又肥的對方老總還趁勸酒的時候偷偷摸我的手,把我惡心壞了。”
我不禁笑了出來,打趣道:“說明你漂亮啊。”
“漂亮也不能讓他摸啊。”她被我逗樂了。我們倆又閑聊了幾句,最後她在九層下了電梯,我去了十七層。
一路上不少人問我頭上的傷,我淡然地接受了各路妹子心疼的眼神,拐進了自己辦公室。
娅娅留下來的東西還有最後一點就全部處理完了,按照她的要求,我把所有的文件都仿照她的筆跡簽了字,因為不知道做的對不對,我在簽字之前會找廖池讓他審查一遍。
今天也一樣,前天下班的時候我剛弄完一份文件,還沒來得及給廖池過目。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拿着文件夾出門左轉輕敲廖池辦公室的門。
敲了幾下都沒動靜,我想着會不會是他昨晚喝多了今早沒起來,試探着按下門把手。
門沒鎖。
我悄悄推開門,探頭看去,辦公桌後廖池正趴在辦公桌上,頭埋在臂彎裏,後背随着呼吸有規律的微微起伏,那睡姿和我高中上課睡覺時一模一樣。
我趴在門上看了兩秒,默默地把頭縮回去打算過會兒再來。
“林緒清?”就在這時廖池突然擡起頭叫住了我,我身子一僵,整了整衣服,推門進去。
他皺着眉頭一手按着額角,明顯是醉宿之後還在頭疼,見我進來,他身子前傾胳膊搭到辦公桌上,聲音有些沙啞:“有什麽事嗎?”
我把文件推到他面前:“這起策劃我弄完了,您過目一下,看看有什麽差錯。”
廖池嗯了一聲接過文件夾,卻是沒有翻開,徑直把它放在桌上那一摞書的最上面,轉而問我:“傷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