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險些暴露
瓷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泛着熒光的綠色粉末灑在地上,伴随着抽枝長葉的嘩嘩聲,被粉末沾染的植物開始瘋長起來,轉眼間就長得比楊樹還高大。巨蟲收不住沖勢,徑直闖進這幫被催生的植物中,被柔韌的葉子團團纏住,嘶吼着不住掙紮。
那吼聲稱得上是驚心動魄,巨蟲撕咬着四周的枝葉,但植物強大的生命力讓更多幼芽從傷口處長出,轉眼即成綠葉,長成巨大的牢籠,把魇困在其中。
那瓶中是一格問祿先生讨來的藥物,能夠催生一切植物,但持續時間不長,不過足夠我和廖池逃走的。中元陰邪之力太過強大,魇的力量成倍的增長,我不敢和它硬拼,只得用了些小把戲,讓廖池平安度過這一天。
跑到公路上,迎面駛來一輛出租車,我把車攔下,兩人坐進車裏,我報上廖池家的地址。
出租車裏冷氣很足,我早就熱得不行了,享受着怡人的涼爽禁不住心滿意足地輕嘆一聲。也許是跑得太快的緣故,廖池的臉和耳朵都有些泛紅,他抹着額頭上的汗,有些虛弱地問:“剛才……”
“先回你家吧,現在不方便解釋。”
廖池嗯了一聲,透過車窗看向隐于黑暗之中的樹林,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畢竟從墓園裏待了一天,又被我拉着飛奔了五六裏路,正常人都會累。
一路無言,到廖池家樓下時我身上的汗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坐電梯上了七層,廖池掏出鑰匙打開門,我跟着他走了進去。
我們兩個站在客廳裏,廖池把鑰匙放在茶幾上,轉頭問道:“現在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釋”字話音還沒落下,儲備糧先生便緩緩閉上眼睛,昏睡過去。我抱住他向後倒的身子,把他抱到床上,無比熟練地給他脫衣服蓋被子。
這一系列的動作做的都順手了……我心裏默默吐槽着,喚出一格,讓它給廖池施了個安神的法術,保證他能一覺睡到天亮。
魇存在于廖池身上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之前那些沒有我的中元節,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啊。一閑下來我便抑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魇不會對宿主造成任何身體上的影響,但它對人精神的損傷是極為可怕的。
廖池能堅持到現在還沒有黑化真是個奇跡。
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和脖子,清理我來過的痕跡,變為本體飄出了廖池的家。
大街上現在滿是思家的鬼魂,不少鬼扒在床沿上往燈光溫暖的室內看去,默默望着那些思念着它們的家人,等待着今夜進入他們的夢中。
夢境也是連通陰陽兩界的一種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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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負長劍的道士殺死了一只妄想趁機擄走小女孩的鼠精,路燈下老奶奶的靈魂向道士深深鞠躬,爾後繼續注視着自己年幼的孫女。
我去找了顧川,病院裏鬼魂的數量也不算少,顧川正和病友們在護士的看管下于放映室裏看電視,見我過來,他舉起手,向護士請示說自己要撒尿。
小護士跟着他一路到了男廁所門口,顧川找了個隔間進去。坐在馬桶上,他嫌惡地微微皺眉,用只有我們倆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又和那東西打了一架?”
“沒,今天不想打,用了點小計倆把它困住了。”我有點納悶,心想自己身上沾染的魇的氣味有這麽明顯嗎,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想問我為什麽魇這麽強大你的獵物還能平安活到這時候?”顧川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說。
我一時梗塞,末了無奈地摸着鼻子,嘆息一聲:“我的想法有這麽好猜嗎……”
“你什麽東西都寫在臉上,鬼才猜不到。”說着顧川打開馬桶的水箱,從裏面拿出個防水袋,抖抖上面的水,掏出一張素白的紙。紙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只印着兩個淡棕色的爪印。
只是一眼我便認出來,那是妖盟會議的請帖。
他為什麽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藏在這種地方啊!就不怕被打掃廁所的人發現當做垃圾扔掉嗎!
“你的問題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回答。”顧川向請帖中注入靈力,淡淡的金色光芒從那對爪印上發出,墨跡漸漸顯于紙面:“等你什麽時候能夠真正獨當一面了,這些事自然會知道。”
嚯,不想告訴我就直說呗,還編出這樣一套說辭,廖池身上總不可能藏着什麽只有像他一樣牛逼的人才能知曉的大秘密吧。我心中暗想。
待墨跡完全顯現,顧川把請帖給我:“今年會議我會和你一起去。”
“你當初不是死活不願意去的嘛,怎麽現在……”我感到十分稀奇。顧川擡手照着我腦袋來了一巴掌,輕喝道:“別廢話,看請帖。”
我哼了一聲,跳過那些客套話,挑出例如時間地點之類的重要信息,和往年一樣,會議定在九月中旬,要持續十來天個月。看到這裏我啧了一聲:“可是我走不開啊,我現在又不像往年,随随便便就能辭職跑到深山老林裏去。”
“你可以找一個理由請幾天假啊,比如說家裏某個親戚生了重病必須要回去看看他之類的。”顧川說着,目光上移越過我頭頂,我回頭,一只披頭散發的女鬼正趴在隔間的擋板上,幽幽望着我們。
“這裏是男廁,女廁出門左轉。”顧川伸手向門口的方向一指。
女鬼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不想再編瞎話了,我對廖池說過的謊已經夠多了,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識破的。”我無奈扶額,“你就不能教我點好,想當年我是多麽的善良純潔,怎麽一到你這裏就變得滿嘴沒實話了呢?”
顧川:“怪我喽?你自己不也學得很開心嘛。”
我翻了個白眼,又看了一遍請帖,記下時間地址,而後把請帖還給顧川:“我盡力吧。”
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了,顧川把請帖套上防水袋重新放回水箱,按下抽水馬桶的按鈕,走出廁所。
娃娃臉的小護士正無聊地用後背撞着牆,見顧川出來,她連忙走過去,道:“回去啦。”
我順着通風管道飄出醫院主樓,聽見大廳裏似乎有人在争吵,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
一群醫生護士正設法制服一個發了瘋的病人,穿着病號服面黃肌瘦的女人倒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瞪大眼睛驚恐地指着一處不住尖叫:“鬼!有鬼!”
在她手指着的方向,一個沒有下身的男人正對着她微笑,腰部的斷口處留着鮮紅的血,男人用雙手在地上慢慢趴着,一點點地接近着女人,在光滑幹淨的地板上拖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然而醫生護士們并不能看見鬼魂,他們按着這個犯了“癔症”的女人,在一片混亂中給她紮了針鎮定劑。女人的掙紮漸漸弱了下來,最後屍體一般躺倒在地上,強壯的男護士扛着她走進了病房。
半身男人的鬼魂跟了上去。
看到這裏我選擇了離開。我聽顧川提起過,那女人有着可以洞察兩界的陰陽眼卻不懂如何使用,被當做妄想症患者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那雙眼睛本來是上天的恩賜。
回到家裏,一格從口袋裏跳出來,跑到我枕頭上,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就要躺下。我兩只手指把它提起來,指着旁邊的另一個枕頭道:“這才是你的地方。”
一格打了個滾翻過去。這小家夥很喜歡軟軟的東西,跟上我的第一天就看中了我的枕頭,睡覺時非要躺在上面。它平日裏性子溫順,遇事不争不搶,可就是對枕頭有着難以理解的執念。
因為怕和我睡一個枕頭半夜會不小心壓到它,我專門買了個新枕頭供一格使用。單人床上并排擺兩個枕頭的情景被程程瞅見,我只好解釋是想要提前感受一下和女朋友同床共枕的感覺。
然後我就被無情地嘲笑了。
已經很晚了,我匆匆沖了個澡,和一格道了晚安,倒頭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