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翡翠扳指
廖池聞言一愣, 他微微皺眉想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并不是很篤定地道:“應該沒有吧。”
“你身上邪氣很重。”中年道士一臉嚴肅, 他目光在我和廖池之間游移, 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爾後突然綻開笑容, 對廖池道:“不過小友也不必擔心,我送你一件東西, 可以幫你抵擋邪氣。”
說着他從寬大的道袍袖子裏掏出個翡翠扳指, 塞進廖池手裏, 那扳指在陽光下泛出溫潤色彩,周遭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色的輝光:“這是開過光的,你把它帶在身上, 可以暫時抵擋邪氣入體。”
道士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瞥着我,他肯定是認為我就是那股邪氣的來源,畢竟在道士眼中,我們食夢者和那些為非作歹的魇都是一類生物。廖池有些無措地看着掌心中的扳指, 擡眼看我遲疑道:“這……”
“收下吧,相信道長是不會拿這事兒來忽悠人的。”我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勸解廖池,這扳指一看就是個好東西, 不要白不要。中年道士見我這般反應,估計是覺得事情比他想象的還有趣,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笑容更深了。
廖池點點頭, 把扳指裝進了背包用來放重要物品的內兜了,向中年道士道謝。道士擺擺手,帶着身後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年轉身離開。
我想起廖池之前有去算過卦,有點想知道他算的是什麽,但還是忍住沒問,這種私人的事問出口肯定會被認為無理。我們兩個在道觀裏轉悠完,原路返回,出結界的時候我免不了又受了一遭罪,一邊疼得在心裏大罵那群牛鼻子道士,一邊還得強忍着和廖池談笑風生。
因為之前去追猴子耽誤了不少路程,再加上廖池在道觀裏參觀了太長時間,我們是最後趕到集合吃午飯的地方的。老板不來沒人敢先吃飯,所以大家鋪好野餐用的餐布之後都坐在地上聊天拍照發朋友圈,只有盼盼不停地扒着廖漣君的包,試圖從裏面弄出點吃的。
我們在空地上坐下,廖池示意大家開飯。我像往常一樣坐在廖池旁邊,卻感覺到有一股極剛極正的力量在不停排斥着我,催促我離廖池遠一點。
是翡翠扳指。之前在道觀裏四周被炁充滿這排斥感還不太明顯,到外面之後我才意識到這玩意真是個好東西,說不定這能幫廖池抑制體內的魇,當然,我也會被抑制就是了。
我往旁邊挪了挪,離廖池稍微遠一些,保持扳指的能量不會讓我覺得難受的安全距離。廖池疑惑地看向我,似乎是不明白我為什麽突然就跑到一邊去了,我朝他笑笑,沒說話,低下頭去翻包裏的食物。
廖池見狀也沒說什麽,把盼盼喚過來摸着它的頭從包裏掏出狗糧,盡管廖池的言行舉止都和平日裏沒什麽不同,但我感覺他似乎有點不太高興。
一定是錯覺。
我們幾十號人圍着好幾塊餐布拼起來的“桌子”吃飯,共同分享食物。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吃完,我們略一休息,接着向上爬去。
還是和先前一樣我在最前面領隊,廖池跟在我旁邊,盡管是旅行路線,但這山十分險峻,路線不太好走,棧道很窄,不能讓人并排前行。我和廖池一前一後,距離不算太近,但那扳指散發的炁還是會無形中削弱我。
以後我要怎麽進食啊。我一邊爬山一邊神游,要是廖池真的把這玩意戴在身上,就算我進入了它的夢境也會被削弱成一個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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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扳指可以時刻防止魇吞噬廖池,保證儲備糧先生的安全,也省的我時刻提心吊膽了。權衡之下,還是利大于弊。這樣的好東西随随便便就送給游客,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麽想的。
到山頂時太陽已經西斜,幾個體力不好的姑娘累得都快趴下了,我也感覺有些乏力。廖池腳步有些虛浮,但還能繼續堅持,他的體力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一般來說向他這種坐在總裁座位上的人平日裏鍛煉量都不會太多,頂多是去健身房練練肌肉,不會有太好的耐力。
我們在山頂上的觀景臺等待着看落日,游雲在腳下随風飄動,随着太陽的下落漸漸染上鮮豔如火的色澤。山上氣溫很低,風吹過來能把人凍得打寒戰,我從包裏掏出來事先備好的外套,給了個穿着短袖短褲怕冷的姑娘。
帶外套的只有少數人,都把衣服給了不抗凍的女孩子們,飛鳥回歸林中巢穴,蟲鳴随着夜的即将到來三三兩兩地冒出,夕陽點燃了半邊天空,将一切鍍上瑰麗的色彩。我看到廖漣君舉起手機,錄下了觀景臺上的衆人和遠處快要消失的夕陽。
趁着最後的光亮,我們乘坐纜車下山。鑒于大家都很累,晚上廖漣君便沒再弄什麽活動,讓自行休息。
回到房間,我立刻倒在了床上,廖池收拾了一下背包,燒上水,問我要不要洗澡,我掙紮試圖着從床上爬起來,然而柔軟的床并不想讓我就此離開,于是我擺擺手,讓廖池先洗。
廖池點點頭,拿着睡衣進了浴室,關上門。我把口袋裏的栀子花拿出來,放在枕頭上,一格變回小人,在靈力充沛的山林裏呆了一天,它看起來精神很好。
栀子的香氣萦繞在鼻畔,我給它說了下翡翠扳指對我的壓制,問它有沒有什麽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法子,一格聽後,飄過去打開廖池靠牆放置的背包,把扳指抱出來。
金色的炁對它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一格把扳指放在床頭櫃上,蹲在一旁認真研究着,我滾到床邊上靠牆貼着盡力離它遠遠的。半晌,一格站起來對我道:“在下方才去問了祿先生……”
聽到祿先生的名字我心想說不定有戲,趕忙坐起來期待地看着一格。
承受着我滿是期待地目光,一格咽了口唾沫,眨眨眼道:“祿先生說他也沒有辦法。”
“……”我整個人垮掉一般重新倒在床上。
“佛道兩家的法器對妖魔的抑制作用是由天道決定的,祿先生說逆天而為的事做不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嘟囔着展開被子把自己整個人蒙上,嘆了口氣。
一格摸了摸我的頭發,安慰道:“這樣能夠保護廖先生,不也是遂了您的意嗎?”
“我可沒說過我要保護他啊。”
“可是您心裏是這麽想的,不是嗎?”
一格的話讓我無言以對,的确,從最開始單純把廖池當做儲備糧到現在,我一步步深入夢境了解他的過去和內心,無論是夢境裏那個怯弱卻也堅強的孩子,還是現實中溫柔體貼但私生活單調的讓人無奈的廖總,都讓我有種想要改變他的沖動。
讓那個孩子依然有着驕縱的模樣,讓廖池不再被心魔困擾。
至于保護……我也的确有這樣做,兩次冒着暴露的風險和魇對肛,但那對我來說,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護食而做出的吧。
“夢境對人的潛意識是有影響的,雖然在夢中廖先生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但您的氣味是不會改變的,它會在潛移默化中讓廖先生覺得您很熟悉,像在夢境中一樣依賴您。”一格見我不回答,繼續道:“而這種依賴會讓他和您走的很近,也會讓你想要保護身為弱者的他。”
“等等。”聽着聽着我意識到了不對,一把掀開被子擰起眉頭對一格道:“你怎麽會知道廖池在夢中依賴我的?”
一格意識到自己說漏了,立刻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我緊緊盯着它,也不出聲。凝重的氛圍中只能聽見浴室裏的嘩嘩水聲,最先受不了這氣氛的是一格,它嘆了口氣,垂下眼,愧疚道:“是顧先生讓我這麽做的。”
它兩手不安的扯着曲裾下擺,眼睫低垂不敢看我:“顧川先生告訴在下說,廖先生是個很重要的人,讓我偷偷跟着您進入他的夢境把發生的事情告訴顧川先生,他還說……以您的感知能力,是不會發現在下的。”
一格說到最後,聲音小的和蚊子叫沒什麽區別了。聽到顧川的名字就開始止不住想翻白眼的心思,問道:“他是什麽時候叫你這樣做的?”
一格正想将功補過挽回我的信任,于是直接把顧川供了出來:“是廖先生發熱您讓我找顧先生幫忙的那天。”
我回想了一下那天發生的事,有很多細節現在想來都很可疑。顧川似乎對廖池十分熟悉,而且他似乎對我說過廖池挺不錯,讓我把他看好,別落到別人手上。
我正想着,聽見浴室門把手被人按下的聲響,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廖池擦頭發從裏面走出來,睡衣上沾了點水跡,印出一個個深色的圓形小點。
一格迅速鑽進我枕頭底下變成花朵,我把被子蹬到一邊去,剛想起來,見廖池抽了抽鼻子,爾後走到我身邊俯下身,在我脖頸處用力嗅了嗅。
他離我太近了,近到我一偏頭鼻尖就能碰到他的臉,水汽和洗發水的味道飄散開來,溫熱的呼吸灑在皮膚上。我僵坐在床上一動不敢動,只聽見他突如其來輕聲說了句:
“你身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