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
薄雲掩月影, 樹影婆娑, 燈光絢麗而又安靜。那些缤紛的色彩, 将城市裝點得朦胧虛幻。
秦以斟依舊拿着手機, 在前方走着，東拍拍西拍拍, 手指白淨，皓腕纖細。
彥北琦将蘑菇玩偶放回小攤, 彥北琦對老板說了句抱歉, 随即就跟上了秦以斟的腳步。
踏着沉穩的步子, 走在她身後，每每窺見她側顏, 彥北琦都不禁莞爾。
和秦以斟在一起時, 全身上下格外放松。那種味道，那種感覺美妙而又舒适。
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這麽可愛的朋友了。
“你問了我那麽多問題，現在, 我也想問一個問題。”彥北琦開口。
“你要問什麽？”秦以斟沒有回頭。
“一個用拒絕去愛的人，她的人生, 難道真的就是不完整麽？”彥北琦駐足。
聽到這句話後, 秦以斟倏地回過身, 走到她旁邊：“哪種愛？比如呢？”
“人與人之間的愛。”彥北琦垂頭看着地面。
“具體一點。”秦以斟望着她。
“例如戀愛。”
秦以斟聽完，回答：“假設這個人，她本身缺愛，需要愛，但是卻一直拒絕愛, 那就是逃避，逃避自然會引發遺憾與不完整。因為不需要所以拒絕，就只是不需要，與逃避無關，所以也不存在所謂的完整或不完整，因為不重要。”
“這個人，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不需要。但是她知道的是，那種感情，飄渺不定，不可預測。即便有一天她戀愛了，她首先會想的，可能也不是要堅定地走一輩子，而是那個熱度會在一段時間內或快或慢地褪去，最後究竟誰先厭倦誰。”彥北琦望向遠方燈火，神情淡淡，聲音低沉。
“可是，如果一直糾結這種問題的話，她是否應該将整個人生都一并拉進那個拒絕的漩渦呢？”秦以斟走到她身側。
“從出生到成長，再到死亡，是每個人的必經路。有的會長命百歲，有的會英年早逝。未來的一切，不管是愛情還是生命或者事業，都是不可預知的。”秦以斟在她身後站定。
“在我看來，人生之所以有趣，就是因為這些不确定性。”秦以斟輕聲嘆出口氣，“試問，如果人從出生開始就握到了結局，那這一生，不過就是按部就班地走個過場罷了，還有什麽意義？”
彥北琦聽完，低着頭望着路面，沒有言語。
這個人，就是彥北琦自己吧。
其實這樣的恐懼心理，大部分人都有過，只是程度很輕，就會過去了。但彥北琦的恐懼程度，好像已經到了一種十分嚴重的地步。
所以，這才是她一直以來，堅持不戀愛，一個人生活的主要原因麽？
“這麽一說，突然覺得活着也挺無聊的。”彥北琦半開玩笑地說道。
“喂，你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念頭吧？”秦以斟聽完，趕緊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彥北琦這話也就随口一說，沒想到秦以斟會那麽大反應，着實将她也給吓了一跳。
“我跟你說啊。雖然人最終都會走向死亡，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啊。從出生，到長大，到老去，其中最重要的不是活着本身，而是活着時走過的路，看過的世界。因為有了過程，所以才得以制造出回憶，被人記得，人生的美好，就在于它是用這些彌足珍貴的瞬間拼湊起來的……”秦以斟望着她，定定說道。
“你別緊張，我沒有要輕生的意思。”彥北琦急忙打住她。
“最好是那樣。”秦以斟松出一口氣。
“不過，謝謝。”謝謝她這麽重視和在意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這大概，剛好能夠說明秦以斟的話是對的吧。
人生的美好，就在于它是用這些彌足珍貴的瞬間拼湊起來的。彥北琦覺得，剛剛她就給了自己一片這樣珍貴而美好的碎片。
“謝什麽謝。”秦以斟搖搖頭。過了會兒，她又問，“你會寂寞麽？”
“還好。”彥北琦搖頭，“習慣了。”
“你享受現在這種狀态的自己麽？我并不是單指感情狀态，就是說，現在的綜合狀态。”秦以斟又問。
彥北琦聽完，擡頭望着她，随後又轉身走到一邊，雙手背在身後，仰視着前方的一棟高樓，沉默許久。
“還行吧。”彥北琦放在身後握攏的手輕輕動了下。
但是不知為何，這簡單的三個字聽在秦以斟心裏，就總覺得，像有根細細的針在心髒試探摩擦。即便告訴過自己，她可能真的過得挺好的，但也還是有點兒擔心。
“不管怎麽說，你會和我講這些，我還挺高興的。”最後，秦以斟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走到了一個比人高出許多，用彩燈纏繞的小熊旁邊。
當一只警惕性強的貓肯躺下，并翻出柔軟的肚子讓你撫摸時，代表它信任你。
同理，當一個平素不怎麽說自己事情的人和你訴說她的某些迷惘時，就代表她願意讓你靠近，也願意靠近你。所以，就特別高興。
舉起手機，秦以斟為自己和小熊拍合照。
無奈小熊長得太大，她拍不全，并為之苦惱得皺起了眉。
彥北琦回過身，望向秦以斟所在的那邊，看着她的各種舉動，一時間有些愣神。
“我來吧。”随後，彥北琦走上前去，伸手從秦以斟手中取過手機。
“你技術行不行啊？”秦以斟質疑地望着她。
“技術行不行，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彥北琦說完，走遠了些，而後半蹲下身子，将秦以斟鎖定在了鏡頭中。
其實還真不怎麽行，拍照是她的弱項。
秦以斟雙手插在口袋中，搖搖晃晃地站那兒看着她，也沒再反駁，随後突然噗嗤一笑，伸出一條手臂假裝攬住小熊，另一只手則比出了個剪刀手。
不過，秦以斟就像是有多動症一樣，時不時動一下，跳一下，在這裏停一會兒，又去那邊瞅一瞅。
彥北琦則捕捉着她的每一個動作。
咔嚓咔嚓，不知不覺間，手機相冊已經被秦以斟的照片給占據。
“拍得怎樣？”過了會兒後，秦以斟小跑過來，歪過身子查看彥北琦手機相冊中自己的照片。
“有些不怎麽樣，沒拍太好。你挺瘦臉也挺小的，我把你給拍壯了矮了。”彥北琦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準備讓她自己挑着删。
然而，秦以斟的反應卻令她吃驚。
“好看呢，我果然漂亮，怎麽拍都好看。”秦以斟看着那些照片兒，笑得挺開心的。
“不需要瘦個臉拉個腿什麽的，還原一下真實的自己麽？”彥北琦問。
“幹嘛要那樣做？難道你覺得我照片醜？我覺得這樣挺自然挺好的啊。等會兒全部發我微信上。原圖發送，不然質量會變差。”回去後再偷偷P，哈哈哈哈哈！
“沒有，秦老師怎樣都好看。”彥北琦劃拉着照片，唇角染起了一層淺淺笑意。
“秦老師……好不容易不叫Queenie老師了，又開始叫秦老師了。我跟你說，你這樣叫我，會讓我有種我已經下海了的感覺。”秦以斟望着她。
“下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算了，不逗你了。我只是想說，叫我一聲名字有那麽難麽。”秦以斟笑着将雙手插到口袋中。
彥北琦聞言，微微揚起眉。确實不太習慣直呼其名，畢竟她對Queenie的情感，是欣賞和尊敬，直呼其名的話，總有點兒怪怪的感覺。要徹底改口的話，還是得需要一些時間。
“對了，不然這樣吧。你不是比我小麽，叫我姐姐好了。”秦以斟說完，拿手輕掩唇角，笑得眉眼彎彎。
姐姐……這感覺就更奇怪了。彥北琦拿手撓撓耳邊發，搖搖頭。
“別鬧了。”彥北琦收起手機。
“好，我不鬧了。你愛怎麽叫我就怎麽叫吧，不強求了。幾點了來着？”秦以斟問。
“九點多。”彥北琦回答。
“啊，該回去了。”秦以斟嘆出口氣。
“我送你。”彥北琦說。
“好啊。不過，我要先買點兒燒烤什麽的，再回去。”秦以斟說着，往旁邊的一條小吃街走去。
到達一家燒烤鋪子後，秦以斟就往菜筐裏頭瘋狂地丢串兒。
雞翅膀，大蝦，羊肉串，土豆片，面筋……
最後，秦以斟還拿了一大堆的金針菇和香菇。
“你吃辣不？”将框子交到燒烤老板那邊時，秦以斟又轉頭問彥北琦。
“不太行。”彥北琦回答。
秦以斟點點頭，而後對燒烤老板說：“老板，我們這個就不要加辣子啊。”
說完後，秦以斟又低頭在包裏翻找紙幣。
彥北琦看着那些蘑菇，目光又游移到秦以斟身上。突然間，彥北琦覺得今天晚上，也不是那麽冷。
買完燒烤後，秦以斟又去買了幾罐啤酒。
“不是說好不喝了麽？”彥北琦看着正在付錢的秦以斟，伸手拿起一罐啤酒輕微轉動了下。
“沒事兒。這個酒精度，姐姐我Hold住。”收好老板找來的零錢，秦以斟就伸手去拎那袋子啤酒。
“我來吧。”彥北琦說完，就伸手去拎了過來。
她們跑得有點兒遠了，從商店出來後，才想起來，車還在天橋那邊。彥北琦突然覺得，這麽沒有計劃的自己還真是挺少見的。
奇奇怪怪，明明可以開着車過來的，結果卻跟着秦以斟用跑的來到了這邊。
不過，并不覺得累。
将東西放到車中後，秦以斟拍拍手，坐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你要是沒事兒的話，晚上還是住我那兒吧？我覺得你這人靠譜，想和你再說會兒話，然後一塊兒吃個燒烤，喝個小酒什麽的，明兒個你再回去，怎樣？”
秦以斟這留客的話說得挺大大咧咧的，但是又感覺相當自然，不假，不會讓人覺得那樣不好，反而讓人覺得，也許可行。
“好吧。”彥北琦點點頭。
不可置信，她會連着兩個晚上待別人家裏。
“好，那我們先去那個佳佳小百貨買點兒你需要的東西。就內衣內褲什麽的……還有什麽來着……哎，反正去了再說吧。”秦以斟系好安全帶後，拿手攏了下頭發。
“嗯。”彥北琦點頭。
車子啓動後，透過玻璃窗，秦以斟安靜地注視着外頭，樹子和建築的影子從她玻璃般的瞳孔間接二連三掠過。
過了會兒，她輕輕轉過頭，悄咪咪地看着一邊專心開車的彥北琦。
幾秒鐘後，秦以斟又轉回頭來，輕咬下唇，繼續看着窗外事物。
好可怕。剛剛叫她來自己家裏再住一晚時，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氣。畢竟，彥北琦看起來就像是個不會同意的人。而且，自己也沒什麽理由再留她住一晚。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會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呢，那樣該多丢人呢。
結果還好，事情沒有朝着她以為的壞方向發展。臉也還在，沒丢。
之後，秦以斟又悄悄轉過頭去看了看她，然後再次回過頭來，唇角微揚。
“秦老師。”
就在秦以斟做了個深呼吸的時候，彥北琦突然出聲叫了她。
“怎麽了？”秦以斟轉過頭望向她。
“說起來，你為什麽總是轉頭看我？”彥北琦問。
秦以斟哽住，片刻，耳朵發熱：“我？看你？可拉倒吧，我是在看你那邊車窗外剛剛走過的招財童子。”
“有麽？我沒看見。”
“你看不見怨我咯？”秦以斟強撐着。
“所以，招財童子有好幾波？不然，怎麽一會兒看一會兒看的？”彥北琦繼續問。
“你這人話怎麽那麽多，你是鴨子嗎？啊？一直嘎嘎嘎？專心開你的車去吧！”
